神仙也掉毛

作者:缇子串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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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暝


      彼时太曜光退,太阴悬挂,云气悠悠渺渺地铺陈在地,宫阙的金顶玉墙散发更为温润的光泽,真真是上界仙境。

      然而越走,宫室越少,云气逐渐浓厚,太阴的清辉孤独地撒落在四周,只觉一阵凉寂。沅离忍了一会,终于开口问:“怎么这么荒凉,这真是你大哥住的地方吗?”

      “我大哥喜静,这是他自己挑的地方。我也觉得太远了,去找他喝个茶聊个天都不方便。”

      沅离点点头,代入自己认识的妖的样子,勾勒出一个孤僻冷漠、厌世阴郁的形象。

      重重的云气终于散开,一座外观与既凌的荧煌殿一般无二的宫殿现于眼前。虽然也是金色的屋脊、玉质的宫墙,但在太阴的幽光照拂下,却显出另一番清寒的模样,与那块玄黑的“长暝殿”匾额委实相称。

      殿门外并未设值守的侍卫,殿内也没有引路的仙侍。长驱直入到内殿,方才看到一位仙侍立在屋门外,俯身拜道:“既凌少君。”

      “大哥在吗?”

      “少君刚从太一殿回来,正在沐浴,请既凌少君入内稍候片刻。”她说着打开了门,又望向落在后面的沅离,出声询问,“那位是?”

      “我带来给大哥祛毒的。”他向沅离招招手,“等亮堂了再来参观吧,先过来。”

      沅离瞪大眼睛找了半天,确认这长暝殿当真是没几个仙人,心下诧异,顺着既凌的招呼走了过去。

      仙侍恭顺地将他们引入内室,刚上好茶,幔帐一撩,一个颀长的仙人也迈步进来。

      “大哥!”既凌站起身,高兴地说,“我给你带来了能祛相柳毒的人!”

      沅离这才发现,原来既凌的大哥,便是鬼市中先救了自己的那个好看的男子。

      沐宸缓步入座,亲自给两人斟了茶,微微笑道:“扬明此前给我炼了药,我已经好多了,不日便可祛除残毒,你不用为我担心。”

      沅离忍不住说:“相柳之毒至阴,不用蕴火的三桑树嫩叶相抵,是缠绵不祛的。”

      沐宸看向沅离,她那点微末修为在仙人眼里根本掩不住妖族的身份。然而沐宸神色无异,只说:“三桑树三界无迹,可遇不可求。扬明的药见效虽慢,不过费些时日,总能除尽的。”

      “大哥,我知道你毒发难受,沅离有甘木神树枝,她现在就能帮你祛毒,免得多受几日痛苦。”

      “甘木神树?”沐宸微微惊讶了下,旋即收敛了神色,依旧推辞道,“不死木何其珍贵,用在我身上实是浪费了。”

      “治病救命,只有对不对症,没有浪不浪费。”沅离向他伸出手,说,“仙人可否让我探一探余毒情况?”

      沐宸迟疑一下,又见既凌满脸希冀,只好把手搁在桌上。

      沅离的医术全部来自于抄写的医书,但这并不妨碍她了解沐宸的病情。实在是沐宸的手腕凉得吓人,她的指头一触上去,人也被激得打了个寒颤。这份阴冷在指尖像蛇一样缠绕许久才褪去,与书籍记载的相柳之毒症状一般无二。

      “我虽然不知道仙人用的是什么药,但是仙人体内的毒似乎并未被压制多少。这毒留在身体里久了,会损耗修为,伤及灵躯,甚至有损仙元。”

      既凌一听就急了:“大哥,你不是说服了药好多了吗?”

      “毒未再发过,我自觉是好了许多。”沐宸将手收回宽大的衣袖里,不甚在意地一笑,“至于这位姑娘所言,也许是我服药不久,还未起效吧。”

      “仙人,你此前在鬼市救过我一命,现在我有报恩之能,岂有不报之理?”

      沐宸温和回道:“我不过举手之劳,当不起神物回报。不死木用处甚多,不必急着用在我身上。”

      沅离终于也急了,提声说:“甘木那么大一棵,掰它几根枝丫有什么要紧的!”

      迎着两人的目光,她硬着头皮继续掰扯:“我是说,甘木、建木这等神树,不是传说遮天蔽日的吗?它那么大,肯定有很多人掰它的枝丫,这根用了也没什么,肯定会有人再去掰的。”

      既凌帮腔道:“不错,大哥,三界神物众多,眼下为你祛毒才最重要。”

      沐宸犹豫了许久,才颔首道:“受之有愧,有劳了。”

      沅离连忙摇手称不,要来了一个玉盏,将甘木的枝叶碾成粉末收集在盏内。白玉衬绿萃,相映成辉,灵气逼人。

      忙完了这一步,沅离吩咐既凌说:“我修为不够,现在需要你将甘木灵力引入你大哥的灵脉,走九九之数,把毒气逼出来。”

      既凌依言与沐宸相对盘坐。随着甘木灵力的缓缓注入,沐宸身上被相柳伤到的地方逐渐释出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沅离赶紧走开了些,远远望着两兄弟的情况,看着看着就忽然发现,这两人虽都是天人之姿,却一点都不像。

      即便是敛息运功,既凌也是眉眼平顺,似带笑意。而沐宸,不知是否因为祛毒难受,长眉微微蹙拢,扬起凌厉的线条,双唇紧抿,绷出冷峻的颌角。

      他俩不光五官完全不似,连神气也是截然相反。沅离久久望着沐宸似痛苦又似冷峻的脸,把之前构想的孤僻冷漠、厌世阴郁的样子回忆了一番,暗暗叹了口气。

      怨不得妖族化形都要越俊越好。长的好看,怎么都顺眼,孤傲美人也自有一番高岭之姿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争气的她,等着等着又睡了过去,等到醒转已是第二天。既凌高兴地告知他大哥的毒已经解了,拿出一堆好吃好喝的感谢沅离。

      沅离吃饱喝足,觉得自己难得的天界之行不能只是睡觉,便跟在既凌身后寸步不离。

      “我要去议事了,那儿不便带你去。”既凌接了帝君的旨意,与沅离商量,“你在这儿乖乖等我一会可好?”

      “可是我刚才吃了太多,待在屋里马上就犯困了。”沅离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地问,“我真的只能在你这里,不能出去吗?”

      既凌思忖一下,往沅离身上打了一道灵力,又取出一条明黄的腰绦系在她腰间:“这样吧,我暂时把你伪装成小仙童,你带着太微宫的腰绦,只要不撞上天门的守卫,去看看天泉、看看云海之类的没人会拦你,不过千万别随便闯其他殿啊。”

      “这个是通行令吗?”沅离摸着腰绦,那明艳艳的黄映着她的白衣裳格外显眼。

      “这是天界五宫之一太微宫的标识。放心吧,这里人缘淡薄,只认衣裳不认人,让织泉带着你随意走走,没什么关系。但我这灵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你可别跑得不见人影,到时候被抓起来处雷刑,我可赶不及救你。”

      “放心吧,我最知分寸了!”沅离指天保证,快快活活地跑去找照料她的仙侍织泉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太一殿中,帝君高居天位,看着匆匆赶至的既凌,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问道:“既凌,冥界血魇术重现,你如何看?”

      “回禀父君,血魇术是儿臣发现,请宁晏细做勘查。既然宁晏将此事禀明父君,想来已有勘查结果,那蛊雕身上是否有狍鸮的施术痕迹?”

      宁晏回道:“确与八千七百年前施术痕迹一致。”

      “父君,狍鸮经过八千余年休养,极有可能已伤势痊愈。它若想再次作乱,冥界鬼市是个很好的时机。这次蛊雕闹事虽未酿成大祸,但儿臣以为,蛊雕不过是个开路的小卒,冥界十万大山需加派人手细细搜查,各方天君也应密切监察下界异动,以防狍鸮再度为祸。”

      帝君沉吟不语,过了片刻再问:“沐宸,你以为呢?”

      “回禀帝君,既凌少君分析得宜,臣与少君所想一致。”

      帝君转向殿上一位着冥界官服的男子,三问:“越苏,你以为呢?”

      幽冥城主越苏跪地稽首,回道:“帝君,无论是蛊雕作乱还是狍鸮阴谋,皆为臣监察不力,臣惶恐。既凌少君所言极是,臣请命,彻查十万大山,以防狍鸮余孽纠集藏匿。”

      “起来吧。”帝君语气平平,无辨喜怒,“宁晏,本君命你领兵两万搜查十万大山,越苏从旁协助。沐宸,既是冥界事务,你也同行学习吧。狍鸮肆虐万年有余,有违天道,众卿务必谨慎。”

      三人领命。帝君目光缓缓扫过座下臣子,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冥界地域辽阔,以酆都为城,外围畿县,拱卫主城。畿县再外面,便是终日黑沉的十万大山。

      冥界除掌凡人轮回,也为修行的鬼灵提供栖身之地。鬼灵本是违逆阴阳之道的存在,虽被女娲上神一句“万灵皆存”保了下来,但修行极为艰难,故而更愿留在阴气浓郁的忘川水边,十万大山也愈见荒凉,鬼迹难寻。

      不过今日,十万大山却被甲胄齐整的天兵踏破了沉寂。越苏作为冥界之主,站在一处山头,远眺天兵们一寸一寸搜寻山岭,低声和身边的沐宸说道:“鬼市当日你刚来冥界与我见面,血魇术就现身,我若是帝君,我也怀疑。”

      “我奉旨巡查,问心无愧。”沐宸冷冷道,“只是为何又是冥界?冥界到底有什么吸引狍鸮?”

      “狍鸮在意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那人在意的嘛……”越苏抬头望望天,“除了总也找不到的十万冥兵,不做它想了。”

      沐宸咳嗽一声。

      越苏会意地笑:“宁晏少君在那头,他能听到?”

      “自郁垒城主犯事起,这九千年以来,该搜的都搜过了,他缘何还不放心?”沐宸将声音放低到极致,“十万冥兵本就子虚乌有,他到底要找什么?”

      越苏过了许久,忽然开口:“也许他要找的,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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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沅离:宅男有三好,肤白、貌美、不出轨。
    沐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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