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掉毛

作者:缇子串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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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洞


      酒席就设在玄灵宫。

      就连既凌也极少踏足玄灵宫,他新奇地看了一圈,末了举杯惆怅地说:“上一次喝酒,我们都还住在九重天阙,现在却各居一方,想见也不容易了。”

      沅离倒是欢快地说:“我们可以约各种有意思的地方喝酒呀,可以去凡界,去冥界,去蓬莱,甚至可以去瀛洲。”

      既凌失笑道:“你胆子倒是大,瀛洲也敢去。小离,知道你这身朱雀羽毛在瀛洲估价多少吗?”

      沅离警惕地看着他:“你们怎么都打我羽毛的主意?我就这一身,不换毛!”

      既凌拍桌大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轻松。

      沐宸也忍俊不禁,言道:“沅离说的不错,等三人都有闲的时候,寻个有意思的地方相聚一番,也别有意趣。”

      既凌苦笑着说:“小离也便罢了,大哥,你理政这些日子,可有空闲的时候?”

      沐宸笑着微微摇头,道:“你瞧着瘦了些许,前段时日想必也是辛劳无比。”

      “你们是没看到河伯的样子,之前动不动就对我摆有功老臣的架势,现在还不是斯文扫地,颜面尽失。”既凌眉飞色舞地说着,“腆着老脸也没用,我把阴阳录的记录一条条翻看核对,渭水和汾水这两家伙确实是太不像话……”

      沅离插嘴道:“阴阳录那么多记录,你全看了?”

      “我当然要秉公处理,让他们心服口服。”既凌蓦地敛去笑,低下头喝了口酒,道,“不过他们这番渎职妄为,倒证明了先玄君确有冤屈,也算是,也算是……”

      沐宸与既凌碰了一下杯,轻轻说了句:“喝酒,不说公务了。”

      “对对对,喝酒呢,说点轻松的话。”沅离拿出原其的酒,招呼道,“这是我二伯伯刚出窖的酒,我用了半盒玉红草好不容易换到的,专门带来给你们尝尝。”

      既凌奇怪地问:“你回过昆仑了?”

      “嗯,回去住了一阵。既凌,这是给你的礼物。”

      既凌忽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那,大、大长老还记得我吗?”

      “当然啦,你看这些书,就是大伯伯让我带给你的。”沅离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指着一叠书册,“他还让我多跟你相处,多向你学习。”

      既凌顿时红了脸,赶紧掩饰地喝了一大口酒,傻笑地重复着:“多,多相处……”

      沐宸目光一转,说:“酒闻着真香。早就听你提起二长老酿酒手艺了得,终于能亲口一品。”

      “多亏了你的酒草,不然还真不好骗。”沅离满满斟了三杯,“来,都尝尝。”

      家乡的酒下肚,她叹出一口舒服的气,期待地望着他们:“怎样?”

      沐宸点头道:“回味甘醇,略带灵草的清新,果真好酒。”

      沅离甚是满意,转头等着既凌的点评,却听咚的一声,既凌一头栽在桌上,竟是醉倒了。

      她哑然失笑,赶紧去推他:“不是吧既凌,一杯就倒?你太没用了!”

      沐宸也笑着说:“既凌本就不善饮酒,头一回喝昆仑的酒,难免不适应。今日都在我这儿住下吧。”

      “不用了,这么点路,我扇几下翅膀就到了。”沅离有些不甘心地敲敲既凌的后脑勺,“早告诉你多喝就能练出来,让你不努力。”

      醉得深沉的既凌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喃喃出口:“小离,别走……”

      沅离一时挣脱不开,点着他的脑袋笑话道:“就你这点酒量,还想继续喝?”

      沐宸上前掰开既凌的手,扶起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说:“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沅离洒脱地与他告别,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宫门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虽然喝得不尽兴,但是好友重聚,依然让她怀着一份好心情。这份飘然只持续到南明宫天门处,回禄仙君正巧匆匆而出,迎面就说:“尊使,南域会稽山出事了。”

      满脑子酒意顿时消散一空,沅离忙端正了表情,问:“出什么事了?”

      “会稽山主峰忽然崩塌,越地一带凡灵伤亡惨重,山君来报说事有蹊跷,怀疑是妖邪作祟。”

      沅离二话不说,与回禄一起下到会稽山。

      会稽山主峰的山顶像是被炸开一样,向天裂出一个大窟窿,山中生灵十不存一,方圆百里地陷水涝。越地本就多水,属地水官此时忙于搜救河灵,疏导洪流,比山官们还要焦急。

      会稽山君急声报道:“若是寻常地动,山崖滑落、地势变化皆不罕见,可是这次乃是峰顶自下而上炸开,下官赶到之时,只隐约察觉有东西从峰顶出逃,再待细看已无迹象。下官一直在处理辖地生灵安置,还未来得及详查。”

      回禄点头道:“此乃重中之重,你专心处置便可,峰顶由我亲自勘察。”

      沅离跟着他来到峰顶炸开的窟窿边缘,小心往下探看。坚硬的山石碎成细小的沙砾,峰顶被整个掀开,露出一个深及腹底的幽黑大洞,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原本孕育在山腹中,此时破开山石面世。

      她送了一团火焰下去,火苗瑟瑟地飘了好一会方才触底,在一团黑暗里渺小得犹如萤火。

      峰顶一片狼藉,便是有什么痕迹也已被混乱掩盖。两人下到洞底,南明离火光亮一起,才发现洞里另有乾坤。

      这里原本应该是个密不透风的石室,尚且完好的洞壁上繁复地刻着无数深奥的禁制,现在有一侧洞壁被彻底捅穿至峰顶,禁制也自然失去了作用。他们甚至在地上发现了九条粗壮的铁索,皆已崩散碎裂,只余一些陈年血迹,透着森森狰狞。

      “这是……囚室?”沅离轻轻发问,声音却被石室扩散,发出不断的回音。

      回禄伸手在各处禁制上感受了许久,回道:“观这些禁制,恐怕已逾万年,但这不是我南明宫惯用的禁制,我也从未在宫中卷宗里见过在会稽山设立囚室的记载。”

      “那么山君没有看错,的确有东西从这里逃出去了。”

      “这里的禁制十分厉害,若是我被关在此处,恐怕没有挣脱的机会。”回禄一脸凝重,喃喃道,“到底关了什么?又是怎样逃出的?”

      “在这么大的山脉里面设置囚室绝非易事。南明宫里没有记载,那就去查查天界所有的记录,总会有蛛丝马迹的。”沅离抬头看看离得很远的洞口,心有余悸地说,“这么厉害的东西逃出去了,肯定不会带来好事,得赶紧抓回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帝君果然极其重视此事,要求各宫开放卷宗协助,甚至强硬命回禄尽快查明事实。南明宫的仙官几乎都投入到这件事里,连沅离都帮忙查找旧典,陷在天界浩瀚的陈年记载中。

      这一日,她奉旨来查阅玄灵宫的卷宗。沐宸亲自来看她,给她带来一些灵食,温声劝道:“沅离,你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了,先休息会吧。”

      沅离目光呆滞地抬起头,愣愣地说:“我原本以为大伯伯的书楼是最可怕的,没想到跟天界的卷宗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啊。”

      沐宸笑着给她倒了一杯醒神的茶,送到她嘴边,道:“天界自洪荒之始创立已有十万年,便是五方分治也有七万余年,要翻阅这么久远的记录,岂是一时半会的工夫能完成的?”

      “那怎么办?”沅离喝了茶,依然满脸迷茫,“帝君还要南明宫尽早查明,现在所有的仙官都被派去找线索了,几日过去,还是没人寻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个囚室,该不会根本就是先神设的吧?”

      “回禄仙君定有他的想法,你不必焦虑。”沐宸又拣起一块云糕放到她手里,“吃点东西补补精神。”

      沅离咬着云糕,有点食不知味,担忧地说:“沐宸,你没有看到那副景象。回禄仙君说那些禁制十分厉害,如果他被关进去,是决计逃不出来的。可是那个不知名的囚犯不光挣脱了九条铁索,冲破了禁制,还打穿了几十丈的山壁脱身出来。越地现在死伤惨重,会稽山更是万灵不存,它光是逃出来就造成那么大的灾祸,要是放任它在外面,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祸事呢。”

      沐宸蹙眉思索了下,问:“会不会是上古凶兽?”

      “不是没有人这么怀疑。可是除了死掉的狍鸮,谁也不知道另外几个在哪儿,万一找错了方向,延误了时机,岂不是更糟糕?所以大家都还认命地在旧书堆里翻捡呢。”

      沐宸不便越庖代俎,只得宽慰道:“那东西若是还有气力做出这么大一番动静出逃,最多被关押万年左右,你可以缩小范围查找,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可是我已经把万年内的卷宗看完,这会看的已经是三万年前的了。”沅离哀叹,“不过我们一南一北隔得确实远,没有线索也是意料之中。这边找完,我明天就要去太微宫看看。”

      沐宸目光一垂,道:“我明日无事,陪你一起去吧。”

      “你身为玄君,怎么可能有空呢?不用担心我,我抄了七千年书,经验丰富得很。”沅离还有点儿得意,笑着拒绝了沐宸的提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玄灵宫的记录果不其然没有价值。沅离头昏脑涨地回到南明宫,瞅着穿梭来往的仙官们,发出一声同病相怜的叹息。

      在这副匆忙景象里,一个站在天门处的小官格外醒目。他穿着下界山君的官服,彷徨无措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不停掠过的大官们,几次想上前说话,却抓不住时机,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无助得很。

      沅离走过去,问他:“你是谁?有什么事?”

      那位山官认得沅离,大喜过望地深深躬身拜道:“尊使!下官乃是鹊山君辖下堂庭山官,尊使唤我疆行便是。”

      沅离回想一下,发现他的辖地距离会稽山甚远,就兴趣缺缺地问:“有什么事吗?”

      疆行红着张脸,支支吾吾地说:“下官……下官不久前与玄灵宫的天官起了些冲突,他说要去,要去告下官……下官,下官实非有意,故而想来南明宫申诉一二……”

      “玄灵宫?”沅离奇道,“你怎么会跟北边的官员起冲突?”

      “下官原本因山界的事与西边的常宁山官有些纠纷,那位玄灵宫天官是常宁山官的同门师兄,帮着前来助阵,下官情急之下言语有失,还推了那位天官一下,所以……”疆行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再次长揖道,“下官实非有意,望尊使明鉴!”

      “言语有失到什么程度?推又是怎么推的?”

      “下官说他多管闲事,逾疆越权,他却道他身为天官,本就有酌情察下的权力,还说掀了下官的官职易如反掌。下官这才急得上前推了他一下……”

      疆行年岁不大,受到这种官场欺压,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下官修为不如他,哪里推得动他?倒是自己被反震出去……便是这样,他还斥责下官僭越犯上,要告到九重天阙夺了下官的官职!”

      沅离见他一个仙官泫然欲泣着实可怜,又想起青龙说过的圣兽职责,想了想,安慰道:“既然是山界纠纷,那我就陪你走一趟,把事情处理了。至于其他的,我听听那位天官的说法,再看看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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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沅离:是时候给这身羽毛上个保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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