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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析
沅离还是第一次用昆仑镜不知不觉地摸进长暝殿。看着闻声赶来的沐宸从警惕到惊愕的表情，沅离哈哈大笑，连那口闷气都出得差不多了。
她背着手，扬着头，一脸严肃却又掩不住满心得意，清咳一声，问：“可有旁人察觉？”
沐宸看见她手中的昆仑镜，猜到她是如何出现，无奈地叹道：“我若是狠辣一点，你现在已经出事了。”
“我有要事找你，自然得谨慎一些。”沅离尽可能端正地绷着脸，掏出两块玉简递过去，“越苏城主让我交给你的。”
沐宸接过来一看，勃然失色：“越苏，他怎么敢！”
“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已置身事中，又岂能抽身离去。”沅离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得意，“有什么需要本使做的，尽管提吧。”
“沅离，这不是玩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沐宸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我不需要外人的介入，尤其是你！”
沅离却平静地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能为你传递消息吗？”
沐宸冷冷道：“我自有办法。”
“逐宵玄君已经背负了八千七百年的污名，你还要让他蒙冤多久？再过个几万年，不会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在乎，连招摇山都会被夷平，罪魁祸首或许早已安然仙殁，到时候就算平反昭雪，又有什么意义？”
沐宸眼圈红了一瞬，撇开脸不说话。
“我只知道，朋友有难不该袖手旁观，事有冤屈不能无动于衷。”沅离正容凛然，直视于他，“我乃南明朱雀，亦代表昊天公正，我知事有不公，必要昭然三界。”
长暝殿内，灯火幽微，一片寂然。良久的沉默后，沐宸闭目长叹，道：“随我来吧。”
他点亮内室的灯火，向沅离解释起前尘往事。
“十万冥兵的起源，来自于阴阳录一案。九千年前，幽冥城主郁垒因为御下不严，冥界贪腐成风，地官随意篡改阴阳录，将一些无亲无故的凡魂从阴阳录上删去，使之无法入轮回，随意买卖为苦役，更有甚者，竟私下收受贿赂，帮助阴魂报复生前仇敌，毁其轮回。
后来，有一个幽冥司地官跪在酆都大门公然喊冤，称其友下落不明，他苦熬千年当上了文书官，这才发现真相。”
沐宸叹了口气，继续说：“郁垒本想掩盖此事，正好有个昆仑大妖路过，将这事捅上了天界……”
听到这，沅离插嘴道：“不可能，昆仑妖族最讨厌管闲事了。”
沐宸耐心解释说：“这是玄灵宫卷宗上的记载，我那时刚刚出生，不曾亲历此事。”
“好好，你继续说。”
“父君派人调查，发现两万年间阴阳录前后竟差十万魂魄，除了被扣做苦役的孤魂，剩余几万孤魂已不可考，也许早已消亡得无声无息。搅乱阴阳轮回罪无可赦，郁垒与一干犯事的地官都受了诛仙雷刑。此后三百余年，父君常驻冥界亲自管治，没想到阴阳录还是出了问题。
之前我调查阴阳录，一开始并未察觉到异常，直到后来，我发现父君出事前两百年间，阴阳录记载的生死之数异常平顺。但那段时日，我恰好每天待在幽冥司，亲见因渭汾水祸的爆发，枉死了不少凡人——有人不知不觉抹去了差额。阴阳录数目再次有误，当年的十万魂魄下落不明，这就是帝君疑心我父君的缘由。”
“所以，与狍鸮做交易、炼制魂魄和篡改阴阳录的，都是同一个人？”
“姑且这么认为。”沐宸展开玉简里的内容，“我让越苏整理了所有可能牵连的人。这一百一十二人里，三十七名已被除官迁谪，一十四名在郁垒伏法不久就上调天界，剩下的六十一人分属各职司，从越苏的记录看来都无异常。”
“还剩那么多人，怎么找呢？”
沐宸没有立刻回答她，快速翻看着那六十一名地官的资料，还顺手递了一碟云糕给沅离。
沅离抵住诱惑，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吃不吃，做正事呢。”
半个时辰后，沐宸捏捏眉心，将挑出来的几个人的资料铺陈出来：“这几个需要越苏多加注意。”
沅离凑过来看，问道：“害你父君的坏人，就在这九个当中吗？”
沐宸思索片刻，又添了一人进去，凑足十人：“这些是九千年间，最有可能或者有动机篡改阴阳录的人。”
“好，我这就转达给越苏大哥，让他好生调查。”
沅离掏出昆仑镜，却被沐宸一把拉住。他的手劲有些大，眼眸映着烛火，微微颤动光亮：“沅离，我本不想牵累你，可是既然你已经参与进来，那么答应我，千万要注意，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上。”
沅离笑道：“放心吧，鸟儿的嗅觉可是很灵敏的。”
沐宸缓缓松手，目光却一直缱绻地粘着她：“你一定不能出事。”
沅离想了想，哥们般地上前抱住沐宸，拍了拍他的后背，充满信心地笑着说：“少君，你就放心地把事情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努力，早日还你父君一个清白！”
昆仑镜的亮光消失在室内。沐宸抬手感受仿佛仍留在肩上的温暖，缓缓绽出一个眷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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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很忙。
忙着巡查，忙着助威，忙着躲避野心勃勃的仙官们，忙着思索怎样才能帮上沐宸，以致于再次见到既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既凌，你今天怎么来啦？”
“我事务处理完，就来瞧瞧你。”既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如今也是个大忙人了，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这才显得我重要呀。”沅离笑着招呼他，“来，坐，小暮暮接客！”
赤乌扑棱飞来，叼着一朵瑶花放到既凌面前。
既凌受宠若惊地拿起花，惊叹道：“我如今竟有这般待遇了？”
“唉，小暮暮长大了，会献殷勤了，定是讨好哪只仙禽被拒绝，这花才便宜你的。”
既凌噗的一声笑出声，忙把花还回去：“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伤心事。小暮暮别急，回头我让宁晏把他们庚辛宫最好看的鸟儿送来让你挑。”
赤乌鄙夷地看他一眼，顾自飞出去玩耍。沅离拈起花，坏笑着盯住既凌：“好歹是小暮暮一番心意，我给你戴上吧。”
既凌木着脸说：“朱雀尊使，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这是捍卫我家灵宠一片心。”沅离一下扑了上去，“既凌少君，小暮暮待你不薄，你就从了吧！”
既凌被她扑得僵了一阵，回过神后立马扯开她，红着脸说：“你，你别过来！”
沅离见他恼得脸都红了，只好扔了花，小声道：“开个玩笑而已嘛……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对我态度越来越奇怪了。”
既凌眼睛一亮，有点羞涩地问：“你……你发现了？”
沅离忽然恍然大悟：“是不是你觉得我现在本事厉害了，不能欺负我了，所以不甘心呐？”
“我何时欺负过你！”既凌气恼道，“小暮暮都比你开窍得早！”
沅离立马反驳：“怎么可能，我是朱雀，还能比不过一只赤乌？”
既凌气得不想跟她争辩这个问题，缓了缓神色，说：“对了，父君让我转告你，让你去见见他。”
沅离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问：“帝君找我……什么事？”
“总归不是坏事，大概想赏你什么好东西吧。”
沅离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用客气了吧，帝君统领三界，政务繁忙，就算有赏赐，让人送过来不就行了吗？”
“你别怕。”既凌壮胆握住她的手，柔滑的触感让他差点忘了接下去的话，“我……我陪你一起去。”
沅离心一横，应道：“那……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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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离忐忑不安地来到三界之主面前，却见到一个慈祥可亲的帝君。帝君满脸和蔼的笑容，像个长辈一般朝她招了招手：“来，到本君这儿来。”
沅离上前，也像一个晚辈一样孺慕地仰望帝君。帝君笑得更温和了，道：“你是叫沅离吧？这七千年，你在昆仑呆得可好？”
“挺好的，长老们对我都很照顾。”
“是本君疏忽，没有早点把你接回来。好在现在也不算晚，以后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对本君开口。”
“天界很好，我住得也很习惯。”沅离惯会哄长辈开心，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帝君日理万机，还特地关心我一个小辈，沅离心里很是感激。在帝君治下，天界风清自如，琳琅齐备，沅离没什么需求的，如果能多陪帝君说说话，那就心满意足了。”
帝君身居高位，又有谁敢这么跟他说话，当下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本君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既凌的荧煌殿，你们的感情想必也是不错，以后跟既凌一样，有空只管往本君这儿来就是。”
沅离甜甜笑着：“那沅离可就要多多叨扰帝君了。”
帝君大悦，果真赏赐了一堆天界宝物。离开后，既凌简直对她的讨巧卖乖叹服不已：“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哄得昆仑长老们个个那么疼你了。”
“独门功夫，概不外传。”沅离嘴上跟他打着趣，心里却才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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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既凌：（羞涩）这算是见家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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