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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地
疼昏了三日，沅离终于悠悠醒转。她的意识还断在酸与扑上来那一刻，吓得从床上蹦跳起来，牵动了伤口，顿时又被疼出了泪花。
既凌正好进来，看见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忙奔过来一把按进怀里安慰道：“小离别怕，师兄在。那只酸与已经被我杀了，它不会再伤害你了。”
沅离窝在他胸口，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才慢慢找回死里逃生的安全感。她从未吃过这么大的苦头，懵懵地问：“它真的死了？”
既凌斩钉截铁道：“妖元击毁，魂飞魄散，死得透透的！”
又隔了一会，沅离轻轻问：“那我的蛊雕角……是不是也毁了？”
既凌哭笑不得地揪了下她的头发：“你怎么回回就只记得蛊雕角！”
沅离心有余悸地闭目，喃喃道：“这玩意太邪门，碰不得碰不得。”
“下回我再给你找根更好的。”既凌拢了拢她的乱发，声音低下去，沮丧道，“我又没能保护好你……两次……”
看他难过的样子，沅离又很过意不去，反过来安慰他：“可你不都救了我吗？是两次救命之恩才对。”
既凌仍然沉浸在忏悔里：“我不该丢你一个人在下界，你还没凝元，我怎么能这么大意……”
沅离这颗刚九死一生的鸟脑袋着实无计可施，只好往床上一瘫，嚷嚷着转移既凌的注意力：“我饿了，我渴了。”
“我让人熬了灵谷粥，你等会啊。”
既凌唤来仙侍端上粥，亲自舀着要喂给沅离。
沅离眼瞅着他一会觉得多了倒掉些，一会觉得少了再加些，一会觉得烫了吹吹凉，一会又觉得太凉加加温，终于忍无可忍地夺过来，吞了几大口，方才解馋。
“既凌少君，我伤的是脚不是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等你研究完，我都快馋死了。”
既凌气闷地坐在一边不想说话。
沅离只好再找话题：“你怎么知道我遇上酸与了？”
“禁制一破我就知道了，在天门外正好遇上大哥，他也问我你在哪，是不是出事了。”既凌后怕地说，“幸好及时赶到了，如果再晚一下……如果你身上没法宝护着……”
他眼圈都红了，抓着沅离的手低低说：“那我就害死你了……”
“是我自己要去炼制蛊雕角的，怎么能算到你头上呢？放心吧，我们昆仑妖族受女娲上神庇佑，没有那么容易出事的。”
沅离软语安慰他，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圆凸起，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也救了我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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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命的价格自然很诱人。沐宸轻易得到想要的消息，循着消息指引的方向赶到单山。
单山附属于浑夕山脉，山上本无什么特殊的出产，也从没出过乱子，管辖此处的山君都不怎么关注这里。远远望去，单山重峦叠嶂，清静幽然，就是一座凡界最为寻常的山脉。
但是沐宸却皱紧了眉，敏锐地感受到平静下隐藏的不对劲。他的耳边依然回响着卖情报给他之人那讥讽嘲弄的声音。
“你们天界的仙君们全都高高在上，根本不管下界的死活。你可知单山已经成了一块死地？你可知多少生灵葬身其中无人知晓？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儿，别的，你自己寻去看吧！”
等他一步踏进单山，掩人耳目的禁制就再也遮盖不住这座大山的异状。这里无草无木，无鸟无兽，亦无声无息。
一块真正的死地。
浓郁的死气占据了每一寸空间，嗅到有鲜活的生物进入，立刻狰狞地卷了上来。沐宸手一扬，玄冥印悬于空中，来自冥界的圣物像火一样烧灼着这些不知好歹的死气，并将它们吞噬下去。
跟着越来越浓重的死气的指引，沐宸走到一处向下的洞穴，脚步微微一顿，旋即毫不犹豫地进去。
幽长的甬道蜿蜒向下，湿润的寒意像蛇一样扭动着攀上来。拐过一道弯，一条影子烟一般忽闪过来，被濯金剑拦腰砍成两半。
这一下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忌，无数妖兽争先恐后地扑杀上前。所幸甬道窄小，它们又毫无灵智不知进退，被一剑一个料理干净，连血魇术都没机会施展出来。
待他下到一处开阔的穹洞，身后的甬道已经铺满了妖兽的尸体，他的衣衫一尘不染，倒提的剑尖却滴落了一地腥臭的血迹。
穹洞的北面，贴墙站了一个人。说是人身，其实他的腰部以下全与石壁长在了一起，那些石壁像是由盘虬在一起的树根凝固而成，又似是活物般在隐隐跳动，每一下脉动，那人的脸色便由灰转白一次。
洞里还守着几个身形巨大的长右，见入侵者逼近，大吼一声攀上洞壁，呲着牙要扑上来。沐宸冷哼一声，几道冰箭射出，将这几只长右死死定在洞壁上。
然后，他冷冷盯住那半人身的怪物，扬声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是来按瀛洲的规矩，与你做点交易。”
那人桀桀怪笑道：“瀛洲的规矩，打服了再说。”
“你这些低微的妖宠，若是用了血魇术怕是有死无生。你还剩多少妖宠？你舍得用吗？”
那人长笑道：“你可以试试！”
随着他话音落下，被钉在洞壁上的长右们齐声尖嚎，浑身白毛炸开，从根部染上血色，眼珠也射出赤红的血光。它们毫无痛觉地奋力挣脱冰箭，顾不得血肉模糊的肢体，面色狠厉地朝沐宸围来。
沐宸不慌不忙地祭出玄冥印，幽冥界主的气息在穹洞里散布开，正是这些地秽妖物的克星。
长右们眼中的血色退了一瞬，露出惧怕的神情，随后又被血魇术控制住，却只在原地呲牙咧嘴，不敢主动攻上。
“玄冥印！”它们的主人也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沐宸，“你是玄君？！”
沐宸不置可否，长剑直指那人，寒声道：“趁你身上还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最好与我做这个交易，不然就凭你将整座单山变成死地，我便可就地诛杀你！”
那人神色变幻了许久，最终还是指挥长右们退回自己身边，声音虽然桀骜依旧，态度却颓然了不少：“要做什么交易？”
沐宸并不急着直入主题，轻蔑地开口道：“我该称呼你什么？怪物？还是散仙涿风？”
涿风毫不意外被叫破真名，瀛洲岛那个地方，只要价格合适，就没有能守住的秘密。他自嘲地冷笑：“我已是个怪物，叫什么又有何区别？”
“若是怪物，就用与怪物打交道的方式，若是散仙，就按仙人的规矩来。”沐宸冷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涿风像是听了个无比好笑的笑话，几乎笑出了眼泪，“我这副样子，还能做什么选择！仙人的规矩？你们天界这些养尊处优的仙君，与我们散仙从来不是一路！”
他恶狠狠道：“你当我如何变成这个模样！我等散仙修行如何艰难，我自幼修习驭役之术，可没有实力如何收服强大的妖兽？没有强悍的妖宠又如何增强实力？我这一脉，生来便是个笑话！我妄图收服北溟角蛟，却不慎被它的溟毒伤及仙元，很快显出灵衰之相，活不了多久了。都说仙人寿龄绵长，这让我如何甘心？我不过是想活下去！”
“你为了活下去，却害了单山千万生灵。你不是没有选择，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了活命，你宁愿成为怪物。”沐宸讽道，随后话题一转，终于引入主题，“你怎么会这种妖族的术法？你又如何会狍鸮的血魇术？你与狍鸮是何关系？”
“我与那只丧家之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们各取所需，都交换了些什么？”
“狍鸮为我的妖宠施上血魇术，又授我一种妖术，能够快速夺取灵气化为己身灵力，助我早日化解溟毒，救回自己一命。而我，在脱困后需将半数灵力转给它，帮它恢复伤势。”
“狍鸮何等狡猾，怎会相信这种空口承诺？”
涿风冷笑着拍了拍腰下的活石根：“所以它的妖术把我变成了这副恶心模样，待我复原后，就会自行留下半数灵力在这妖物里。”
沐宸一语揭穿道：“你既然胆大包天到驱使妖宠洗劫巫山灵仓，必定也抢了其他灵物来化解这妖术的反噬。”
“解自然是要解的，不是现在罢了。”涿风阴鸷笑道。
这两恶互相提防算计，当真没半分不好意思。
“最后一个问题。”沐宸的眼底隐隐透出杀意，“你为何让妖宠追杀一个昆仑小妖？”
“昆仑小妖？”涿风意外的表情不似作伪，略略想了想，不在意地说，“这些地秽妖兽最喜灵兽的妖身，普通猎食罢了，我从不约束这些。”
一直冷漠却也冷静的沐宸忽然气势炽长，剑光横切向涿风的下半妖身，立时挑断了几根粗大的石根，散出一团灰色的死气，疼得涿风脸色更加灰败。
“你……”
涿风还道沐宸问完了话要痛下杀手，身边的长右们也再度躁动起来。沐宸挥完这一剑后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不屑地扫过光嚎不敢上的妖宠们：“你驭宠不力，这是教训。”
他果然再无杀招，而活石根也在蠕动着凝聚回去。涿风只好咬牙吃了这亏。
“瀛洲的规矩，凡事有价，价高者得。我如今也与你各取所需，你告诉我狍鸮在哪，我给你一条生路。”沐宸负手而立，倨傲道，“就看你觉得自己这条命，值不值这个价了。”
为了活命，涿风愿意做任何事，何况出卖区区一个狍鸮。他爽快给出了狍鸮的藏身之所，沐宸果然没继续为难他，得了消息立刻就走。
只是踏出单山后，沐宸并指施术，破了单山的伪装。被压抑已久的死气轰然骤涨，咆哮着往边上有更多鲜活气息的区域卷去。
沐宸驱动玄冥印吞噬下一部分最为嚣张的死气，留下只敢盘旋在单山的死气，漠然想着：
生路已给，端看你如何选择。你已经是怪物，若不认命，那就只能用命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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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毁灭性开采，不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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