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掉毛

　　沅离提着打秋风得来的丹果，上长暝殿去看伤患，顺便显摆她新得的蛊雕角。她吹嘘了一通蛊雕角制的天籁五音笛有多清亮动人，末了感叹道：“要不是因为蛊雕，我还不会跟你们认识，成为朋友呢。”

　　沐宸跟着调侃了一句：“它也算死得其所了。”

　　沅离笑着捡了个鲜红透亮的丹果递给他：“你的伤怎么样了？还会疼吗？”

　　“我本就伤得不重，何况还用了你的昆仑五芝，已经无碍了。”沐宸忽然对她笑道，“沅离，过来下。”

　　沅离懵懵地把脸凑过去。沐宸在她耳垂上轻抚而过，微凉的触感后，一颗圆圆的小珠子似乎没进了她的肌肤，只余下薄薄的一点凸起，就像是耳后生出颗朱红的小痣。

　　“这是净玥，是仿女娲上神补天之石而炼制的法宝，能助你修炼妖力，更能在关键时候保你一命，我将它藏在你耳后免得叫人发现。”沐宸温柔又歉意地说，“很抱歉擅自把你拉入危险，希望这颗玥珠能够替我保护你一二。”

　　“这么厉害的宝贝吗？谢谢呀！”沅离好奇地用指尖摩挲着耳垂，觉得这只耳朵都在熠熠生辉。

　　沐宸眼眸闪动，目光沁凉如水：“沅离，你怪我吗？”

　　“你送了我那么好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怪你？”沅离奇怪地眨眨眼，“虽然瞒着既凌是不好，但这是你的秘密，自然由你决定要不要说。”

　　沐宸见她鸡同鸭讲，浅浅地释出一个笑，略过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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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庭山的从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深潭，潭水明澈，清凉宜人，有一阵子天界的仙人很流行来这里游玩小憩，在山上开辟了不少洞府供己小住。

　　自邻近的巫山被设为帝君灵药之仓后，仙人们为了避嫌减少了来往不庭山的次数，久而久之，山上便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一个个无主的洞府，安静地守候着山中岁月。

　　皋余仙君的洞府同样也是玲珑齐备，尤其是一座紫金炼化炉，制式灵气丝毫不比天界的差。沅离满意地敲打一番，喜道：“仙君这炉子可真棒，我的蛊雕角一定能淬炼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小离，你需要炼制多久？”

　　“看这根角的大小，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是少不了的。”

　　“竟要那么久？”既凌为难地说，“那我可陪不了你了。”

　　沅离笑道：“不必浪费你的时间，我就呆在这儿，不会乱跑，你数着日子再来接我就是了。”

　　既凌犹豫地环顾洞府，许久后才下决心道：“好吧，老师这洞府里还留有几个禁制，我替你在洞口再设上一层防护，你可千万别跑出去。”

　　“放心，我还要看着炉子呢！这可是我给大伯伯做的笛子。”

　　既凌陪了她半日，见她已然沉浸到炼制中，才悄悄起身，在洞口布下禁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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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离认真做起事来，也能沉得下神静得了心。她当真寸步不离地守在炼化炉边随时观察火候，顺便学学九衍书，争取早日融会贯通了，好去考山试。

　　这般过了五、六日，蛊雕角里蕴含的浊气几乎被烧灼一空，骨锥密实光洁，莹莹如玉。她透过炉眼观察着炼制情况，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与期待，却蓦地被牵起了妖族通感，脑中滑过一丝不祥。

　　沅离警惕地往外走了几步，侧耳细听，果然听见隐隐的风声厉号，而下一刻，洞府的大门便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她吓得后退几步，赶紧寻了根木棒握在手里，一边求昊天保佑，一边盼既凌靠谱，那些禁制可千万别跟纸糊似的不经碰。

　　皋余仙君及其高徒所设的禁制果然非常经得住考验，生生抵住十数下猛烈的冲击，而那不知名的来袭者许是知晓此地难为，良久没了动静，似乎已悻悻离去。

　　还没等沅离一口气松下去，妖族通感再次拉响警报，只听一声巨响，洞府的大门裂成数片，无助地散落一地，厉风扑面，袭击之物也终于显露真容。

　　“酸与？！”沅离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举起木棒护在面前，脑中急速闪过酸与的资料。

　　长身四翼，喜食灵兽，弱点是六足间的软腹……可是她打不着啊！

　　“完了完了，变成鸟也飞不过它……禁制你可千万得守住啊！”沅离死死攥紧救命木棒，小心地往后退去，一颗心随着被撞得颤动不止的禁制而忽上忽下，几欲跳出胸膛。

　　这只酸与长得不同寻常，浑身覆着血雾，恶狠狠的眼珠更是赤得透出血光。它似是厌烦了与这薄薄的禁制纠缠，口呼厉嚎，六足如勾左右一撕，一声冷冽的金石琅响，既凌布在门口的禁制，碎了。

　　洞府里忽然闪起此起彼伏的光亮，皋余仙君设下的禁制被陆续触发。但这毕竟是他布着防寻常妖兽的，根本经不起这头发狂了的酸与狠狠一击。

　　不过须臾，沅离就被逼到炼化炉边，仅剩手里一根木棒做最后的依仗。

　　“大、大家都是鸟禽，为什么追着吃我……”

　　沅离颤声喃喃，被血红的酸与眼珠盯得浑身冰凉，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举起木棒，指望自己生死关头能有灵犀一动，正好打中那块软腹，不求打死，但求赶跑。

　　酸与没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更没给她绝处逢生的机会，陶醉地吸了口溢满洞府的灵气，一声厉喝便俯冲下来，六足一拢，就想把沅离也撕成几块。

　　沅离矮身一躲，绕着炼化炉转了半圈，致命的攻击虽然躲过，右小腿却被酸与的足钩剐下一块肉。

　　她疼得眼前一黑，却也只能强撑着往外逃。酸与一击不中更为愤怒，四翼扇动，推倒了炼化炉，正正压住沅离的双腿。

　　沅离挣脱不出来，只能绝望空茫地瞪着酸与。想她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离朱鸟，最后却孤孤单单地死在酸与手里，等被酸与吃个精光，便是叫亲友报仇都不得。

　　耳垂忽然灼热，沐宸嵌在她耳上的法宝净玥光芒剧长，猝不及防地刺痛酸与的眼，然后化成一层朱红的光障护住沅离。

　　酸与被击伤，痛苦地尖嚎着，六足毫无章法地撕扯着光障，却怎么也撕不破这层防护。

　　这时，两道剑芒疾驰而入，一道击穿酸与颈部，另一道砍下半边飞翼。既凌当先冲入，看到眼前的景象怒火横生，轩辕剑挥天劈地，斩去酸与半截身躯。

　　酸与痛得一阵猛颤，剩下的半截身体忽然虚化，被既凌反手又是一剑，彻底化为灰烬。

　　“沅离，你怎么样！”沐宸抢先一步来到沅离边上，挥开炼化炉半抱起了她。

　　净玥光华收拢，变回一颗低调的朱红小痣。沅离看清沐宸的脸，知道自己小命得保，再也忍不了腿上蚀骨般的疼痛，眼一闭，昏死在沐宸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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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天妖之身而言，腿骨断裂、皮肉损伤，都不是什么大事，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只是酸与的足钩带有腐毒，沅离小腿上那处血窟窿被腐毒所蚀，费了一番工夫才堪堪止住血，伤处更是毫无愈合的迹象，只能用灵力慢慢拔除腐毒，再上药包扎。

　　既凌见她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没有醒转，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不由难过地咬紧了牙。沐宸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总算人没事。”

　　“我不该走的……”既凌的声音里压满了痛悔，“我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在下界。”

　　沐宸没有继续安慰，转而说道：“这只酸与和鬼市那只蛊雕一样，既有血魇术，又能化烟遁走……”

　　既凌咬牙低喝：“狍鸮……别让我找着它！”

　　“身负重伤便化烟遁走，很像妖宠所为。”

　　既凌猛抬头，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这酸与是被人指使的？”

　　沐宸闭了闭眼，压下满目怒意，方才语气平静地说：“虽然酸与喜食灵物，但是你在门口设过禁制，气息如何能传得出去？”

　　既凌默声想了一会，沉道：“不庭山边上，就是巫山……大哥，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沅离从不在三界行走，在天界也不过与你我相熟，能与何人结怨？又会被何人记恨？”沐宸虽没有正面承认，却也将意思摆得差不多。

　　“巫山……”既凌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要是让我找到证据，就不是发个昊天誓能解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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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等巫山自证清白，巫山灵仓被抢，损失近半的消息就震惊了九重天阙。

　　巫山君在太一殿上长跪不起，声泪俱下，陈述巫山守卫被施了血魇术的妖兽们打得如何死伤惨重，致使灵仓大门失守，仙草灵药遭到大肆洗掠。

　　最后，巫山君声称那群妖兽往北方扬长而去。

　　帝君震怒，急招北天、西天两方天君与少君上殿。毕孟白君领下失职之罪，承诺定将狍鸮余孽尽数捉拿归案。屏愔玄君亦是诚惶诚恐地表示将彻查北域，绝不会让北域成为狍鸮的老巢。

　　“帝君。”原本安静旁听的沐宸忽然行到阶前，请命道，“臣愿与玄君同往北域，彻查此事。”

　　屏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准。”帝君心情糟糕地结束了议事，命屏愔、沐宸与宁晏一起查明此案。

　　三人领命，步出太一殿。既凌忽然冲了过来，扬手便揍了宁晏一拳，拎着他的衣襟怒道：“我让你查血魇术，你就是这样查的？！”

　　屏愔惊讶之余立即想上前劝解，却被沐宸悄悄阻止。

　　宁晏受了这一拳，板正的脸依然严肃认真：“我未曾懈怠，之前的确没有任何狍鸮与血魇术的踪迹再现。灵仓被劫确实是我之失职，但并非我不作为。”

　　“你！”

　　既凌还要再揍，沐宸这才上前拦住他，冷淡地说：“太一殿外，莫要过分。宁晏少君还有帝命在身，不可耽搁。”

　　既凌紧了紧拳头，又揪了一会才气呼呼地松手，威胁宁晏道：“你要是抓不回凶手，我把你的太曜九兵扔回扬明的炉子里！”

　　宁晏端正地行了一礼，抚平脸上的红肿，没事发生一般转身离开。

　　沐宸对着既凌叹了口气：“这事有我呢，照顾好她。”

　　“我会的，大哥。”既凌用气红的眼瞥了一下屏愔，暗示道，“你也要小心。”

　　沐宸点头，与屏愔、宁晏两人出了九重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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