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掉毛

作者:缇子串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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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


      沅离陪既凌在仙市上随意浏览,眼神里透着十分无聊:“我在山上时,见书中将蓬莱仙市与酆都鬼市描绘成遍地珍宝,眼花缭乱,心里深深向往。可等我亲自看过,才知道写书之人有多夸大其词,误导旁人。”

      既凌笑着长叹道:“你就是好东西见得太多了,才什么都看不上眼。你可知多少散仙就指望趁这个时候,好好淘到些天材地宝,助自己修为更上一层。”

      “各有各的不容易吧。”沅离轻叹一声,随手拿起面前摊位上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那摊主倒是个热情的性格,立刻上前介绍起来:“姑娘好眼力!这是来自瀛洲的显影珠,将所见之事物摄入其中,用灵力催发便能重现当时之情境,百分百还原,分毫不差。”

      “这倒是有意思。”沅离拿着珠子翻来覆去地看,“我若是把蓬莱的景象放进去,回头放给青姀看,她就再也不能嘲笑我瞎编了。”

      “我们要了。”既凌财大气粗地丢过去一块上等的玉石,转头笑道,“你看,仙市还是有好东西的吧。”

      沅离满意地把显影珠放入袖中,又掏出一把五色灵芝,递给既凌说:“你替我换来了珠子,那这个给你吧。”

      既凌瞥了一下,登时瞪圆了眼,夺过灵芝拉着沅离就跑,直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才把五色灵芝塞回给她。

      “我的昆仑小祖宗,你这个是昆仑五芝吧?你知道其中一株出现在仙市会被多少人疯抢吗?你居然还大庭广众地拿出来!”

      沅离扬扬灵芝,不解地说:“这有什么?三秀家门口到处都是,我昨日还给那个凡人喂了一口呢。”

      既凌头疼地按住她的肩膀,教育道:“小离,就算你们昆仑漫山遍野长满那些仙草灵木,但你现在是在山外,任何出自昆仑的宝物都会引来觊觎,就你这点修为,保不齐有人见财起意,杀人越货。”

      沅离赶紧收起五芝,抱住赤乌瑟瑟发抖:“仙人也这么可怕吗?”

      “妖有天妖邪妖,仙当然也分好坏。你这颗显影珠的产地瀛洲,就是个不遵循三界任何规矩的地方,那里仙妖混居,一切以武力为尊,看上什么好东西就先打一架,哪怕被杀了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仙市、鬼市里本就人员复杂,你怎么知道身边路人怀的是什么心思?”

      “受教了。”沅离后怕地拍拍胸,“我会小心的。”

      既凌吓完小孩子,这才摸摸头安慰她。被这么一折腾,仙市是逛不下去了,两人决计去找几个景美的浮岛摄进显影珠,好让沅离回去显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既凌打个哈欠,坐在一旁没话找话地说:“小离,我听你提起好几次青姀这名字了,她也是你朋友吗?”

      “才不是呢,她是我一生之敌才对。”沅离忙于摄入最惊艳的仙境之美,随意地回答道,脸上却没有什么忿恨之色。

      既凌兴致勃勃地追问道:“你们有什么梁子?”

      “谈不上什么梁子,就是从小吵到大而已。她是青鸾鸟,我是离朱鸟,两鸟相遇必有一争。”

      既凌哈哈笑道:“那你们吵架,是叽叽叽还是喳喳喳?”

      沅离丢了块石头过去,气鼓鼓地说:“我是天妖,她是青鸾之后,我们吵架才不像小暮暮那样呢!”
      赤乌无辜被牵连,啾了一声,飞到既凌膝上求安慰。

      既凌抚摸着它,嬉皮笑脸不减:“你们小姑娘吵架,无非就是谁长得好看,谁的衣裳更漂亮之类。”

      沅离大功告成,珍藏好显影珠,坐回既凌身边,支着下巴絮絮道来:“我们什么都吵,我要说东,她必然选西。青姀是青鸾一族,祖上是侍奉西王母神君的,她认为自己有爹有娘,本事又强,很有些瞧不起我。不过我比她会哄人,长老们喜欢我多一点,连山主大爷爷对我也比对她要宽容许多,所以她更不高兴了。”

      她晃着脑袋,笑嘻嘻地说:“不高兴也没用,反正她吵不过我。”

      既凌偏头看她,脸上的调笑慢慢收拢:“你说你是天生地长的妖,是你姑姑孵出来的,那你羡不羡慕她有爹有娘呢?”

      “我们天妖哪来的爹娘,这也羡慕不来呀。”沅离莫名其妙地回道,“而且我也不懂有爹有娘是什么滋味,便是羡慕也不知道该羡慕些什么。”

      既凌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赤乌的羽毛,沉默了一会,低低开口说:“我也不知道有娘是什么滋味。我的母后刚结灵胎不久就被凶兽梼杌害了,是父君找你们昆仑求来了不死木,把灵胎放到木髓里,用五色地精石供养着,一千五百年后方才育出了我。母后若不是怀我损耗了许多修为,未必不能从梼杌手中逃走,我的命……是母后的命换来的……”

      沅离张着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试探性地抚摸一下他的脸颊:“姑姑说,母亲为了孩儿都是可以奋不顾身的。你都长到那么大了,你母后昊天有知,必然会很欣慰。”

      既凌的脸颊温暖而干燥。他转头看着沅离,眼里露着笑意:“所以我修文习武,努力当好太微宫的少君,就是想让母后知道,她用性命保下来的孩子,不曾辜负她。”

      “嗯!你现在都能掌凡界山川河流的事务了,一定就是你母后想要你成为的样子。”

      既凌被肯定得重又振奋起来,祭出轩辕剑拄在地上,指天起誓:“我定会做个好天君,也定要杀了梼杌,为母后报仇!”

      沅离把手叠在他手上,也认真地诺道:“我一定会好好修习,早日凝元,帮你报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晚上的时候,既凌吩咐打听的事有了结果。他重新恢复了精神气,神神秘秘地关上房门,跟沅离躲起来分享探听来的消息。

      “小离,你可知道那个仙子是谁?”

      沅离并不捧场,翻个白眼说:“我不认得几个仙人,你直接说吧。”

      “她是巫山君的小女儿,云霓仙姬。”

      “原来是位仙姬,难怪如此高傲。”沅离感叹一声,又忿忿不平道,“可沐宸也是九重天阙的少君啊,哪里配不得她了?”

      “这位云霓仙姬在下界可是艳名远扬,身边从不缺大献殷勤之徒,可能她早有心上人了吧。”既凌分析着,又疑惑道,“可是大哥说从不认识她,她又为何笃定会与大哥结亲?”

      他抚着下巴思索一番,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赶紧坐直了,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明日回去,我得好好查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两日的论道大会结束,既凌忙于处理积压的事务,沅离只好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荧煌殿。

      刚从喧闹的蓬莱回到寂静的天界,沅离万分不习惯,依然沉浸在仙岛的回忆里。她索性带上赤乌,轻车熟路地摸进天幕,先美美地数着星星睡了一觉,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欣赏起显影珠所摄的蓬莱美景。

      正变幻着景色,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近,身后响起沐宸的声音:“沅离?”

      沅离回头,高兴地打招呼。沐宸走上前看了几眼,问:“这是显影珠?”

      “是呀,我摄了好多蓬莱美景在里面,等我回山上就放给三秀和青姀他们看。”

      “不错。”沐宸淡淡附和了一声,长袖拂过,变出一个小几与两个矮凳,拿出两瓶酒,递过去问,“喝吗?”

      沅离接过酒,陪他坐下,小小啜了一口,察言观色了一会,才讪讪问道:“沐宸,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沐宸缓缓一笑,歉意地说,“我昨日情绪不好,吓到你们了,抱歉。”

      “不,是那云霓仙姬莫名其妙,换成我,我也不高兴。”

      “云霓仙姬?”

      “呃……”沅离支支吾吾地承认,“我……我们去查了一下,那个说话莫名其妙的仙子是巫山的云霓仙姬。”

      “原来是巫山的仙姬,我的确不曾见过。”

      沐宸不再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沅离干巴巴地陪着他,觉得这是喝过最没滋没味的一次酒。

      “今天是我的生辰。”

      沉默了很久,沐宸忽然开口。

      沅离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被他截住了话:“上次告诉你的,是帝君收养我的日子。那日九重天阙设了盛宴,从此以后,他们便在那个日子给我办生辰,而我也不敢再过自己真正的生辰,只能在这一天,来到天幕,喝一壶酒,祭奠一下我的父母。”

      他看向无边的黑暗,平缓地叙说:“八千七百年前,我的父亲私藏十万冥兵,谋逆事败,被白君率军围困在冥界,最后自尽于招摇山。我是罪仙之子,沅离,你害怕我吗?”

      迎着沐宸幽远绵长的目光,沅离坦然回答:“就算你父亲做错过事,可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为何要怕你?”

      沐宸垂眸,自嘲地淡淡一笑:“我的亲族被尽数流放,天界无人敢与我结交,旁人都道帝君待我如亲子,只有我明了其中的如履薄冰。我没有亲故,亦无朋友,孑然一身,倒也习惯了。”

      “怎么会呢?既凌喊你大哥,我把你当朋友,你怎么会无亲无友呢?”

      沐宸定定看了她一会,浅浅笑道:“你说的对,是我不知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沅离忙道,“亲缘不可强求,知己一二足矣,再有个旗鼓相当的一生之敌,此生也算圆满了。”

      沐宸似已从孤寂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与她碰了碰酒瓶,问道:“沅离可有一生之敌?”

      “有呀,就是那个青姀,虽然她总是吵不过我,也勉强够当我的一生之敌了吧。”

      沐宸莞尔:“那你此生已经圆满,我真羡慕你。”

      “你们都羡慕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沅离故作腼腆地低头,赤乌飞到她手边啾啾直唤,她忙安抚道,“对对,还要加上一只最最聪明的灵宠,才是真正的圆满。”

      沐宸被她逗出笑容,取了些许玉见花种子放在赤乌脚下,勾了勾它的羽冠。

      两人喝着酒,逗着鸟,聊起闲话,气氛再也不复方才的沉闷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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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天界比惨大会】
    既凌:我没娘。
    沐宸:我没爹没娘。
    沅离:我都不是爹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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