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留在你身边

　　13.
　　三天前，何佳慧终于难得和陈翊还有陈斯越一起在家吃了晚饭，不过她之所以回来吃饭，其实只是想和他们说一下陈斯越上学的事情。

　　说不好听点，是通知。

　　她只是回来通知陈斯越，8号早上七点钟去沈城一中高二年级数学办公室找年级副主任戴岳松，她已经联系好了戴岳松，到时候戴岳松会给他安排班级等相关事情。

　　于是，陈斯越现在就坐在了这里。

　　但因为他是半路转过来的，所以教材和校服都需要去重新领取。

　　陈斯越坐在座位上帮倪歌把她还没有拿回去的练习册和试卷分类整理好，放在课桌的右侧，方便她用的时候拿。

　　他扭头看了看她，想提前问问她他下了第二节课后该去哪里领东西，可又怕打扰到她睡觉，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到时候再说吧。

　　早自习结束第一节课上课之前的这个自由活动时间里，每个科的课代表都在扯着嗓子喊交假期作业，但倪歌就跟被人堵住了耳朵似的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看起来睡的还挺香。
　　一点都没有要交作业的打算。

　　果然，一直到第一节课的铃声打响，倪歌都没有把假期作业交上去，甚至上课铃声都不能让她和课桌分开，戴岳松都进教室了，她还在趴着睡。

　　戴岳松教的是数学，人和他教的学科一样，严谨的很。
　　而且相传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冷面虎，脾气不好，对待学生不止是严厉，甚至都要到了严苛的地步。

　　严苛到什么地步呢？
　　据之前被他教过的不知名学生透露，曾经有位同学在他的课堂上打了个哈欠，那一节课就被他拎起来四五次回答问题。
　　几乎就是刚回答完一个问题坐下没两分钟，又被叫起来的节奏。
　　那一节课那位打哈欠的同学的椅子都没被他的屁股给捂热。

　　因为国庆假期前才考完月考，所以这一周老师们基本上都会讲月考的试卷。

　　假期回来的第一堂课，戴岳松在正式讲课前多说了几句。
　　“开学的时候座位是你们自己随便挑的，这周五放假前的那节自习会重新排座位，不分男女，按大小个儿在教室外面站队一个个进去座位，个子高点的坐后面，特殊情况的找我协调。”
　　“再一个事儿就是，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就没那么安静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戴岳松继续道：“今天下午放学前就能打印出来让你们人手一份，到时候班长到我办公室把成绩单拿回来发下去。”

　　班长夏楠楠应声：“好的戴老师。”

　　“现在我们正式上课，”戴岳松推了推眼镜，拿起试卷来，“第一道题很简单，用等差数列……”

　　没有试卷和书本的陈斯越坐在座位上，只能盲听戴岳松讲题。

　　过了几分钟，倪歌的脑袋动了动，然后她的手就伸进了桌斗里。

　　随即，一张试卷被她丢在他面前，正是那张只有13分的数学月考试卷。

　　正在低头写笔记的陈斯越愣住，扭头看向她。

　　倪歌依旧背对着他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声音低低闷闷的：“帮我改错，谢了。”

　　陈斯越盯着打满红叉的试卷看了几秒，然后就默不作声地开始用红色的笔在每道题的旁边给她写正确的解题思路。

　　“下面这道题是最基本的解三角形题型，小学生都会做的题居然还有人做错，脑袋被驴踢了吗！”戴岳松越说越来气，直接点名：“倪歌！”

　　陈斯越旁边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扭头把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本来正低头一道题一道题给倪歌写详细解题思路的陈斯越抬起头来看向讲台上的皱紧眉一脸愠怒的戴岳松，很小幅度地的用自己的右手肘碰了碰还在趴着睡的倪歌。

　　倪歌轻微地动了动，仍旧没起来。

　　戴岳松掰开粉笔头就扔了过来，粉笔头精准地砸中倪歌的脑袋，陈斯越已经垂下手去拽她的衣角。

　　终于，倪歌醒了。

　　戴岳松怒气冲冲道：“你给我站起来！”

　　倪歌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站起来。

　　戴岳松的手里拿着黑板擦，在讲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一瞬间粉笔末满屋飞，“你来给我讲讲这道题要怎么解！”

　　倪歌茫然地垂下头，只见陈斯越把数学试卷推过来，用笔给她指第一道大题。

　　因为他每道题都给她做详细的注释，所以进程没这么快，他还没有写到这道题，这下直接开始帮她写解题步骤，然而倪歌就瞄了一眼题目，随即抬起头来，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微哑，懒洋洋地开始说：“a=b·cosC+c·cosB，所以3a·cosA=c·cosB+b·cosC也就是3a·cosA=a，cosA=1/3。”

　　戴岳松这下更生气了，“你会怎么考试的时候不写呢？是不是还得让我跪下来喊你声老佛爷求着你写啊！”

　　倪歌垂着眼没说话。

　　班上的其他人被戴岳松说的“老佛爷”给逗乐，但又不敢大笑，只能抿着嘴巴强忍着小声偷笑。

　　她漫不经心地转着碳素笔玩儿，下敛的长睫微翘，红唇轻抿，神色平静，看上去已经麻木到百毒不侵了。

　　“第二小问。”戴岳松扬了扬下巴，“倪歌，继续讲。”

　　倪歌看了眼问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60°。”

　　“过程！”戴岳松被她气的不轻，“我是让你讲题，不是念答案！”

　　“哦，”倪歌说：“化简平移套公式得cosA=1/2，所以角A是60°。”

　　戴岳松完全无语了，他沉默了整整有一分钟才没好气地对倪歌说：“给我坐下好好听！”

　　倪歌不以为意地轻挑了下眉，慢悠悠地坐回了椅子上。

　　结果就发现，陈斯越正盯着自己看。

　　她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见他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倪歌习惯性地面无表情轻声问他：“我好看吗？”

　　陈斯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很不礼貌，他飞快地撇开头看向别处，对倪歌低声说了句抱歉。

　　后来倪歌倒是没有再睡觉，但也没有认真听课。
　　而是仗着自己课桌的书架上支满了书而正大光明地看起课外书来。

　　.

　　因为是周一，所以上午第二节课一结束学生们就要下楼去操场集合，参加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

　　陈斯越早上来的时候戴岳松就跟他说了今天的升旗仪式他可以不用参加，下了第二节课就去年级办事处领教材和校服。

　　但陈斯越还不知道年级办事处在哪里。

　　于是在班里的同学都往外走的时候，他扭头问还在看书的倪歌：“倪歌，年级办事处在哪儿？”

　　倪歌的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抬手指了指前门的方向，没什么耐心地说：“那边。”

　　陈斯越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通往对面办公楼的走廊。
　　她的意思是……在办公楼吗？

　　陈斯越见她还在捧着书看，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对她道了谢就离开了座位，朝着倪歌指的方向走去。

　　倪歌把这一章的最后一段看完，拿起放在旁边的书签夹到她看的那一页就走出了教室。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去了操场，这会儿的走廊空荡荡的。

　　就在她打算下楼去操场的时候，瞥眼发现陈斯越正在连接教学楼和办公楼的通道上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

　　不是要领东西吗？去办公楼做什么？

　　倪歌几步追过去，在他身后喊：“喂，陈斯越。”

　　陈斯越扭过头来，倪歌蹙眉问：“你来这边干嘛，办事处不在这栋楼。”

　　陈斯越其实也只是想过去找找看，他本来是想出来后问问路上遇到的其他同学的，但整栋楼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他想问也没处去问，所以只能自己找。

　　陈斯越听到倪歌这样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啊……我不太清楚，就是想过来找找看，碰碰运气。”

　　倪歌望了望操场，转回头来对他说：“我带你去吧。”

　　陈斯越刚想说话，倪歌就又道：“正好可以逃过升旗仪式。”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应允下来：“好啊，谢谢你。”

　　陈斯越跟着倪歌下了楼，两个人绕过办公楼，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年级办事处。

　　陈斯越领了高二要用的各科书还有年级统一要做的练习册，外加两套180号的校服。

　　其实陈斯越的真实身高是183，但校服的码数有点偏大，所以他才拿了180码的。

　　倪歌帮他抱了几本书，和陈斯越一起慢吞吞地往回走，其他同学还在操场上没有回来，校园的道路上也冷冷清清的只有并肩而行的他们两个。

　　陈斯越和倪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进了教学楼，踩着台阶往教室走的时候，在心里犹豫了许久的陈斯越才对倪歌说：“前几天的事……”
　　他顿了顿，恳求道：“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

　　倪歌脚下一滞，右脚踏上要转弯时的最后一个台阶，她把书放在自己的腿上，微弯着腰，扭过脸来，眼神平静地看着正垂眼望着自己的陈斯越，轻点头：“嗯，我不会和别人说。”

　　陈斯越感激地冲她笑笑，又一次对她说了谢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在学校里变成那个样子，要怎么办？”倪歌问道。
　　“他的性子乖戾，没有人能控制住他的。”

　　陈斯越抿抿唇，沉吟了几秒后对倪歌如实相告：“我哥已经在给我找医生了，我会治疗的。”
　　“在这期间我会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意外发生。”

　　“所以，真的是我想的那样，是多重人格吗？”

　　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上楼时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倪歌问完后陈斯越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低声说：“大概……是的吧。”
　　虽然还没有让医生进行专业地诊断，但事实他们都亲眼见过，各自心里也差不多有了谱。

　　倪歌咬了咬嘴巴里的软肉，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上了三楼，走到班级门口，就在要进去的那一刻，倪歌忽然开口问他：“陈斯越，你还记得我吗？”

　　陈斯越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搞懵了，目光茫然地看着抱着几本书站在自己眼前的倪歌。

　　女孩子扎着马尾辫，漂亮的桃花眼望着他，眼神清澈明朗，身上没拉上拉链的校服外套领口滑到肩下，身材修长纤细，逆着阳光站在教室门口，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清冷淡然，一尘不染。

　　“小时候经常偷偷给你棒棒糖吃的小女孩。”

　　陈斯越的眉峰倏的拢紧，脑海中闪过非常模糊的一团白影。
　　那是什么？

　　强迫自己回忆小时候的事情让他的头开始疼，陈斯越的神情变得痛苦，像是在极力挣扎。
　　他双手颤抖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窗台上，抬手狠狠摁住头的两侧。

　　“陈斯越……”倪歌看到他这样，心下慌乱，她一手抱着书一手去扯他的袖子，“陈斯越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仅仅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他就冒了满头大汗。

　　陈斯越努力的甩了甩头，眼前的眩晕感渐渐消失，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喉结微微滚动了下，话语里带着些许无力感和疲累：“没事，我没事。”

　　他缓了口气，然后反过手来抓住倪歌本来扯着他袖子的手，话语急切又期待地问她：“我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陈斯越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被他用力捏的手指生疼的倪歌也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

　　两个人扭头，发现班级门口两侧已经聚满了他们班的人。
　　或许还有隔壁班的。

　　大家全都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看着他们俩。
　　视线纷纷落在他们牵扯在一起的手上。

　　现在的转学生速度都这么快的吗？这才过了两节课而已，就开始对他们的倪美人发起这么直白凶猛的攻势。

　　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不要命的节奏啊！
　　醒醒啊小帅哥！隔壁的萧大佬会打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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