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事官(新版)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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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从言悠悠入住钱粮胡同起,就不断有进京赶考的举子上门求见徐佑,不单单是华亭的同乡,亦有不少其他地方的学子。徐佑身为过来人,深知科举这条道路上竞争是何等的残酷,三四千举人仅取二百余贡士,十取一都不到,这意味着一人上榜,便有十多人落榜,因此对这些千里进京求取功名的学子,态度十分亲和,从不以官员身份自矜,对那些特地拿来请他指教的八股文也是不厌其烦尽心尽力批改,指出其中的优劣长短,又该如何破题改进等,皆是宝贵的经验之谈,因此不少人慕名而来,期望得到他的指点,过年这段时间徐家可谓是门庭若市。

      谈诗论文,一说就是半天,总不好让人空着肚子,加上又多是沾亲带故的乡人,徐家少不得招待茶饭。这天前后来了两批客人,言悠悠见徐家门口马车都没地方停放,让石榴去帮林大娘的忙。
      林大娘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没有客气,对言悠悠说:“石榴留下帮忙,你一个人,中午也别开火了,就在我们这儿吃吧。”

      言悠悠想想也好,留在徐家,靠着屋檐柱子晒太阳,顺便帮忙摘菜,干些轻省的活计。

      院子里几个举子站在那儿聊天,因为角度问题,没看见言悠悠,说话声音有些大。

      一个年轻举子一脸担忧说:“听说顺天府贡院号舍又小又破,站起来伸不直腰,躺下去腿在外面,下雨漏雨,刮风漏风,想到要在里面待九天,京城天气这样冷,如何受得了。”会试分三场考,每场考三天,一共九天。

      “冷还罢了,多带些棉被木炭,总能挨过去,要是分到雨号、臭号,那可真是——只能自认倒霉了。”另一人说着连连摇头。

      “上次会试,我就知道一个同乡抽到臭号,差点没熏死,据他说,只好用两团棉花塞住鼻子,早早交卷了事。”这位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会试。

      “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落榜了。”

      言悠悠听的几人烦恼雨号、臭号的事,灵机一动,这可是极大的商机啊!

      徐佑下午送走客人,见言悠悠和石榴踩着凳子在大门口忙活,走过来问:“言姑娘,你们干什么呢?”

      言悠悠跳下凳子,摇了摇门边垂下的绳子,听的一阵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徐佑抬头看,发现绳子上面拴了个铜铃铛。

      言悠悠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招手让徐佑进来。

      两人走到内院,来到言悠悠住的卧房门口。言悠悠冲外面喊:“石榴,拉铃吧。”不一会儿,只听的一阵铃声在头顶响起,近在咫尺,原来卧房门上也挂了一个铜铃铛。

      言悠悠解释说:“大门离里面有些远,有时候敲门听不见,便做了这个铃铛传音。以后不用敲门了,只要摇一摇门口的铃铛,就有人来开门。”

      徐佑笑道:“这倒有些意思。”

      言悠悠叮嘱他:“徐大人,以后你要记得摇铃,不要敲门了哦。”

      徐佑笑着点头。

      言悠悠又兴高采烈说:“徐大人,我还有个好玩的东西呢。”献宝似的拿给他看。

      徐佑见她手里拿着两个竹杯,竹杯中间连着一根长长的棉线,不由得问:“这是什么?”

      言悠悠走到墙根下,扒开枯草碎石,说:“这里不是有个狗洞吗,于是我就想到了这个东西,咱们可以不用走来走去,隔着老远都能说话啦。”言悠悠把其中一个竹杯顺着狗洞扔到对面,催着徐佑回去试试,保证好用。

      徐佑回到自家院子里,正到处找那个竹杯,只见言悠悠趴在墙头,冲他叫:“徐大人,你把竹杯放在耳朵旁。我下去啦,你等一会儿。”不一会儿,耳中传来言悠悠兴奋的声音,“徐大人,你听到了吗?”宛如就在身旁。

      徐佑目露异色,将竹杯放在嘴旁,清了清嗓子答:“听到了。”

      言悠悠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问:“是不是很好玩?”

      徐佑微微一笑,只觉得她童心未泯,隔着一堵墙,直接说话就能听到,何必这么麻烦。

      不一会儿,言悠悠又爬上墙头,往下看,“徐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啊?”

      “这个传音能传多远?”

      言悠悠摇头晃脑说:“如果条件允许,想多远就多远,千里传音,只在瞬息之间。”

      徐佑抬头看她,根本不信,只当她又淘气了。

      “真的,不过现在还没办法实现,但是原理都是一样的。你知道人为什么能听到声音吗?”

      徐佑虽然博闻强识,还真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拱手道:“愿闻其详。”

      “其实声音是要靠东西传播的。比如说,你我站在这里说话,声音是靠空气传播,像刚才那样拿着竹筒说话,则是靠棉线传播。大门口的铃铛震动,通过棉线,使得卧房门口的铃铛跟着震动,也是这个道理。你一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对不对?那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耳朵贴在地上,能比站着更快地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吗?”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徐佑却从未深思过其中的原因,不由得露出思索的表情。

      “还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声音是靠不同东西传播的,不同东西传播快慢是不一样的啊,固体比液体快,液体比气体快,意思就是声音通过地面传播,比通过空气传播要快,所以耳朵贴在地上,能更快听见马蹄声。只要明白了这个道理,千里传音,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真的没有胡说啊!”言悠悠滔滔不绝科普了一把基础物理知识。

      徐佑听的半信半疑,感觉她说的虽然闻所未闻,可是又很有道理的样子,尤其是举的例子,颇有说服力,还有那些从没听过的术语,什么固体、液体、气体,眼前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不由得问:“言姑娘,你如何知道这些?”

      言悠悠神情一僵,支吾半天,心虚地说:“当然是老师教的,不过我学的很差的,就只会做几个小玩意儿,再深奥一些的就不懂了。”

      徐佑想起工部的一些大人,有不少懂这些知识的,改天不妨去求证一下,看言悠悠说的是不是真的,便问:“言姑娘,这个传音的竹杯可以给我吗?”

      言悠悠忙说:“可以啊,这个我已经玩过了,不要了,你拿走吧。”被徐佑一打岔,脑子冷静下来,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玩小孩子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一大早,言悠悠就在翻箱倒柜,先是打开储物的大木箱,翻出从暹罗人那里或买或送的诸多香料,又跑去厢房,一一查看裴元送她的那些绸缎。石榴好奇问:“姑娘,你找什么呢?”

      言悠悠说:“我想做口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这些绸缎大都是做外衫用的,太硬太滑了。”找了半天,翻出一匹做里衣的月白色暗纹素绫,算是能用,不过贴在嘴上,感觉还是不够柔软透气。暗自思忖,看来还是要去买细棉布,口罩做两层,里面用细棉布,外面就用这暗纹素绫,既好看又好用,中间再填充一些提神醒脑的香料,科考利器——防臭号口罩诞生了。

      言悠悠正在翻检香料,忽然听的石榴在外面叫:“姑娘,小唐来了。”她忙扔下香料,跑出来。只见小唐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边同石榴说话一边往里走。言悠悠见到他笑了,打趣道:“小唐,你还是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哇!”

      小唐立即回道:“言姑娘,你也依旧这么水灵标致,花容月貌啊!”

      两人对视一眼,抚掌大笑。

      言悠悠指着他旁边的少女说:“这位就是你妹妹吧?一看就知道你们俩是兄妹,嘴巴一模一样。”

      那少女忙福了一福,含笑道:“我叫唐晓柔,言姑娘叫我晓柔就好。”唐晓柔今年才十四岁,生着一张圆圆的脸,浓眉大眼,皮肤微黑,表情丰富,言语利落,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因言悠悠这里都是年轻女子,小唐不好久待,寒暄几句喝了杯茶便走了。

      言悠悠对唐晓柔招手:“晓柔,你来得正好,你知道京城哪里有好的细棉布卖吗?不要染色的,白色的就可以。”

      唐晓柔忙说知道,带她去了城南一家相熟的布店。言悠悠拿着棉布跟裁下来的一块素绫比了比,品相差的太远,都不好搭在一起,摇头,问老板还有更好的吗。老板看了眼她手里的素绫,虽然没大看清楚,也知道是贵重料子,说:“姑娘想要顶好的细棉,只能去那些大店了。”

      言悠悠又问有油布卖吗,“要最简单的那种,能挡雨就行。若是买的多了,可不可以便宜一点啊?”

      老板说价钱好商量,问她要多少。

      言悠悠想了想说:“我先拿一匹回去看看,若是得用,再来大量拿货。”

      老板为了拉住她这个大客,说:“一匹的价格是三百二十文,若是十匹以上,可以让利一成。”
      “那要是五十匹呢?”

      老板咬咬牙说:“那就两成,小店本小利微,赚不了多少钱,还请姑娘莫要再讨价还价。”

      言悠悠表示知道了,告辞出来。

      唐晓柔问:“言姑娘,你要这么多油布做什么?”

      言悠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自有用处。对了,棉布还没买呢。”

      唐晓柔便说:“言姑娘,咱们去恒瑞祥吧,那里什么料子都有。”

      恒瑞祥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布料商,位于最繁华的王府大街,临街一栋三层的高楼,门脸足有一丈宽,门口站着两个鞋帽齐整的年轻伙计,笑脸迎人。一楼前柜卖的是青、蓝、白各种普通布料;后柜卖中高档布料;二楼卖的是绫罗绸缎以及各色皮货;三楼接待贵客,另辟出一块地方展示一些稀罕布料。除了布匹、绸缎、皮货,甚至还有成衣、棉被出售,店里的伙计更是一上来就端茶递水,笑问有什么需要,端的是商品齐全,服务周到。

      言悠悠看的连声称叹,得知恒瑞祥在其他地方还有分号,也是一样的招牌门脸时,更是惊讶,这不就是全国连锁吗,原来古代就有这么规模化、标准化的经营理念了吗?

      她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店里最好的一匹细棉布,拿在手里,如烟似雾,宛如流水一般柔软亲肤,比起暗纹素绫一点都不逊色。甚是满意,只觉这一趟出门,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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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言悠悠想干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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