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菲其弥章

　　跟着离祁在一座座外表相似还找不到编号的小楼间穿梭，袁芳菲庆幸自己运气好，有人带路。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我是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离祁不等袁芳菲开口表示感谢，便用很快的速度闪人。留下目瞪口呆的袁芳菲，愣愣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发呆。
　　是不是住军区大院的，都会点武功？神出鬼没的，这离祁还真是人如其名，离奇得很哪。
　　“袁小姐是吧？老首长等您一会儿了。快请进。”
　　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在袁芳菲还在研究门铃的位置时，主动开了门。
　　没想到高少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居然会叫她过来看看门口有没有人。嘿哟，还真有个水灵灵的女娃儿在巴巴地研究他们的大门。真是可怜见的，这小身段，腰是腰腿是腿的，比大院里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娃儿壮实，又比那些风风火火的女娃儿柔软，真让人稀罕哪……
　　“您好……”
　　被对方像扫描仪一般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点死角都不放过地端详，袁芳菲的脸部表情瞬间僵硬。难不成她在找门铃的傻样儿都被门里面的人给看到了？她偷偷瞄了眼手表，还好，还差两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她没有迟到。
　　“姑娘，别紧张。您叫我张婶就好。我们老首长从中午就念叨着您呢。快进来！看这天气热得……“
　　张婶的热情，不逊于外面的炎炎夏日。她的大嗓门更是让袁芳菲不得不赶紧随着她进了大门。
　　对比和其他小楼一样的深色檀木大门，里面的景象让袁芳菲不得不拘谨地昂首挺胸。
　　一进门是富有时代特色的玉兰水晶吊顶，不奢华，却夺目。那些玉兰花晶莹剔透，像是有生命一般，让人一下子就被里面的流光溢彩吸引了去。不过袁芳菲只敢瞄一眼，便控制好自己的心神，赶紧换好备用鞋，随着张婶朝里面走去。
　　“芳菲来了呀？”
　　高建军从一溜金丝楠木椅子的尾端起身。洪亮的嗓音，抖擞的精神，让袁芳菲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为国捐躯的爸爸。如果爸爸还在，是不是也会这么笑眯眯地对她说，芳菲来了呀……可惜，从小到大，她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个月……
　　“高伯伯。这是我们家乡的小菜，以前听爸爸说过您特别喜欢，我就带了些过来给您解解馋。”
　　袁芳菲吸了吸鼻子，忍住心里的情绪，将手中的礼盒递给张婶。
　　“你这孩子，来坐坐就好，还带东西干嘛？快过来，高伯伯看看！我们芳菲都这么大啦……还记得上次看到你爸爸拿你们母女的照片出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
　　高建局比划着，是呢，因为袁磊的身份特殊，他钱包里的照片，还是十年前她和妈妈有点模糊的合照。回想起那张已经模糊得几乎只剩下轮廓的照片，袁芳菲攥紧手心，朝着高建军走去。
　　张婶端来三杯茶水，刚在茶几上放好，就被高建军挥手示意她下去。袁芳菲抿紧的双唇，小声开口。
　　“高伯伯，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我爸爸的抚恤金……”
　　袁芳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建军拉到前面的茶几前坐下。
　　“你这孩子，高伯伯难道会忘了这件事吗？现在正在走程序，等上面批下来，高伯伯马上就通知你来领！先坐下来让高伯伯瞧瞧，高伯伯这是第二次见着你呢。上一次，是你爸爸转到我们部队之前，你才那么点大……”
　　高建军一提起袁磊，就一个劲儿地夸他素质过硬、敢为人先，要不是他反应迅速，命令后面的战友赶紧撤走，这次任务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伤亡。
　　“可是高伯伯，上次您不是说我爸的抚恤金一个月就会下来吗？”
　　袁芳菲不得不打断高建军的滔滔不绝。要不是紧着交学费，她实在不想这样主动上门要钱。可是妈妈因为爸爸的去世而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家里的钱几乎都花光了。如果爸爸的抚恤金没办法拿到手，她的学费是一回事，她妈妈的医药费就可能会断了。她已经失去了爸爸，难道还要她失去妈妈吗？
　　“孩子……伯伯也知道，你妈妈现在病着，家里需要钱。可是你爸爸的身份特殊，抚恤金的申请渠道比一般的部队人员复杂许多。伯伯和你爸爸是几十年的好战友，这里面是伯伯的一点心意，帮你们解解燃眉之急。”
　　高建军的语气沉了下来，从他身边的小抽屉里抽出个信封，塞到袁芳菲手里。
　　“不是……伯伯……这……”
　　袁芳菲的脸刷的红到耳根。她们家是缺钱，可是，拿这样的钱，和乞丐有什么差别？
　　“芳菲啊，你不用紧张，也别推辞。你爸这辈子帮伯伯的，伯伯这点钱根本还不起！伯伯也知道你和你妈妈有骨气，就算自己咬牙坚持也不轻易低头。伯伯这点钱权当是聘请你的诚意金，你先收下！”
　　高建军按住袁芳菲的手，不紧不慢地解释。他一副慈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袁芳菲却突然有种猎物被盯上的感觉。
　　“聘请？”
　　她才上大一，似乎没什么技能足够被高伯伯聘请吧？
　　“是啊，我这儿子，高弥章，今年读研一。弥章，还不快过来和芳菲妹妹打招呼？”
　　芳菲妹妹……袁芳菲很想问是不是谁把冷气调低了。
　　顺着高建军的眼尾，袁芳菲这才发现，在这一溜金丝楠木椅子的另一端，有个巨大的身影，坐在那里。他面前是一部19寸黑色宽屏笔记本电脑，加上他一身黑色服装，不留意还真的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高弥章只是抬起头，点了一下。袁芳菲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他就又是埋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呃……是不是住军区的人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像那个来如风去无影的离祁，又像这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高弥章。袁芳菲扯了扯嘴角，对着屏幕打招呼。
　　“你好。”
　　高弥章再次抬起头点了下，表示他听到了，然后继续敲打键盘。
　　沉迷游戏很容易荒废学业呀骚年……
　　袁芳菲在心里默默吐槽，脑补着这高弥章是不是靠学业混上研究生的小人打架，迅速调整表情，笑眯眯地回过头望向高建军。
　　“高伯伯……”
　　“芳菲啊，你看我这儿子就是这样，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所以啊，伯伯希望你能每天准时帮伯伯打电话提醒他吃三餐。伯伯和你伯母工作也忙，有时还要暂时失联，没办法自己提醒他。家里的佣人提醒他，他又总是当耳边风。伯伯知道，你从小就能帮你妈妈把家里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学业也很好。所以呀，就希望你能帮伯伯这个忙。这里是伯伯的诚意金，接下来，伯伯每个月会打给你两千元作为酬劳。你妈妈那边有医疗保险，伯伯会找人照顾你妈妈，同时处理好你妈妈医疗报销的一系列手续。等你爸爸的抚恤金下来，伯伯马上就划到你的户头上。你看这样，伯伯既不会亏待你，也没有看不起你和你妈妈，这样也减轻你和你妈妈的负担，就这么说定了！“
　　袁芳菲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逼。
　　“对了，你的电话费伯伯也帮你充，你不用担心！”
　　像是怕袁芳菲找理由来推脱，高建军很是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我看好你哦的表情。
　　“可是高伯伯……”
　　我有那么大面子，能让这家伙按时吃三餐吗？袁芳菲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要用比较得体的方式婉拒这个任务。高考前做的语言文字运用题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没有哪段话和这个情境比较吻合的。
　　“芳菲啊，没问题的话就这么敲定了哈。你看，这时间，也快到饭点了！你家乡没有庆丰包子店吧？走，伯伯带你去尝尝鲜！”
　　高建军直接起身，朝二楼吼一声。
　　“孩子他妈，出去吃下午茶了！”
　　下……午……茶……庆……丰……包……子……
　　袁芳菲被雷得里焦外嫩，连要拒绝高建军的聘请，都忘了。
　　“谈妥了啊孩子他爸？”
　　张红娟应声而出，欢快地像是在跳舞，踩着轻快的舞步，像一只蝴蝶从二楼翩然下来。
　　袁芳菲突然感觉，高弥章的父母好像有点逗逼，和她想象中的高高在上首长夫妇似乎不大一样。
　　甚至和她的爸爸妈妈也很不同。她爸爸袁磊常年在外，偶尔回来也是很少和她表达他的情感。她却能从他笨拙地挑选少女们喜欢的裙子、买来她在朋友圈里提及过的甜品放到她房间的举动，感觉到那种父爱如山的沉默。而她妈妈，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理家，还要应付一大班子亲戚人情来往，更是很少关心她的三餐有没有按时吃，她的学业成绩如何。家里总是很安静，连电视也很少开，电脑也很少用。
　　不像眼前的高伯伯和高伯母，眼里总是带笑，对他们的孩子，又这么关心。
　　突然，袁芳菲就不想拒绝高伯伯的所谓聘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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