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假酒一半糖

　　韩喆回来只有几步路的脚程，大长腿几秒就跨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商务套间。

　　褚靖坐在桌前写字，韩喆往沙发上一躺，朝天吐了一口气：“我被嫌弃了。”

　　褚靖听了这话显得很开心：“不要这么谦虚，你这么招人疼，怎么会被嫌弃。”

　　褚靖拿起手机，对着刚刚列好的清单开始网购。

　　这位保镖仗着外形优势，喜欢向女士们展示自己的荷尔蒙，所向披靡，这几年撩到了多少个，他这个雇主心里一清二楚。

　　“人家软绵绵的谢小姐说，下次叫你自己过去找她。我就想问问你，她哪里软绵绵了？”

　　褚靖放下手机回头：“她叫我自己过去？真心实意的？”

　　“撩你玩儿呗！不信你过去试试，看人家搭理不搭理你？”

　　褚靖皱起眉毛，区区一条走廊，就是一道楚河汉界。

　　小卒过河试了个水，将帅还不敢妄动。

　　褚靖低头继续购物：某某牌卫生纸，某某牌洗发水，某某牌牙膏，樟脑丸，玫瑰黑糖……

　　韩喆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她说下水道没堵，顶上的灯泡也没坏。”

　　褚靖当然知道，三星宾馆的商务套间不会有这么多故障，只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招数了。

　　他回头问韩喆：“你有没有觉得，我一时聪明一时蠢？”

　　韩喆百无聊赖地点头：“有那么一点。”

　　褚靖又问：“老实这个词，是褒义吧？”

　　韩喆点头：“是的，你不是学霸吗？词语的意思还要问我这个粗人？”

　　“它在书里是中性偏褒义的，常常与憨厚这类连在一起用，我怎么知道娱乐圈中有没有别的意思？”

　　门铃响了，褚靖动了动，怀疑是对门邻居来礼尚往来地回访，结果是个穿工服的快递小伙儿，韩喆美滋滋地打开包装，掏出里面的香水、杂志、车模……

　　“高兴成这样，不就是个快递吗？”

　　“收快递的快感你不懂，你买卫生纸樟脑丸洁厕剂当然体会不到哟！”

　　褚靖不高兴了：“这些日用品，我不买咱们用什么？以后这些事归你了。”
　　“宾馆里有啊大爷！”

　　褚靖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韩喆无奈地接下了购物的任务。

　　***
　　雨下了一天就停了，温暖的阳光与水汽交织，空气润泽，能闻到大自然赐予的清香。

　　地面半湿不湿，脚踩上去是一种微微松软的感觉，让人的心绪也莫名柔软了几分。

　　是一个拍感情戏的黄道吉日。

　　这一天，男二与女二安排了一场对手戏，情节是看手相（摸手）。

　　这是从剧本中间截取的一个片段，褚靖心动加速，嘴上却问：“上来就……，进展太快了吧，前面的戏份是不是删掉了？”

　　作为前辈，谢鹿莹跟他解释：“没有删，拍戏就是这样的，顺序几乎是乱的，有的戏还把大结局放在前面拍。”

　　她的嗓音娇甜清润，就像此刻雨后沐着阳光的空气，有一种润泽的清爽感。

　　褚靖看过她的两部作品，都是她自己的原音，光是这副嗓子就迷倒一大片人。

　　只是她行为太过低调，剧的热度刚起来，人就销声匿迹了，像个神仙回归了天庭。

　　褚靖突然很想看她大红大紫的模样，那个时候的谢鹿莹，一定是个月中嫦娥，浑身发光，周遭霞光万道，紫气千条。

　　“你想红吗？”褚靖语调中略带期待。

　　“不想。”

　　谢鹿莹回答得很干脆，褚靖看着她无波无澜的脸，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她是真的不想。

　　可是褚靖很想看她红，看她风光无限，坐在神坛上千万人膜拜。这样的感觉，与他生意场上的成功相比，一样的具有成就感。

　　“你一定会红的！”他认真地看着她，话里有祝福。

　　谢鹿莹感受到他的好意，点头轻笑：“谢谢你。”

　　现在他们还在候场，场上是男女主的戏份。

　　褚靖看着那两个当红明星在摄像机镜头前的神态动作，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跟自己的官配cp闲聊：“他们的演技，都不及你。”

　　谢鹿莹没有得意洋洋的翘起下巴，也没有故作谦逊的否认。

　　她只是笑了一下，大方且淡然的接受他的赞扬：“其实看同行演戏，不管他们演得有没有自己好，都是有助益的。”

　　褚靖想了想：“我明白了，可以自省。”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演技，娱乐圈现状，以及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注意事项。

　　主要是谢鹿莹在向褚靖传授经验，引导这个娱乐圈新人少走弯路，她侃侃而谈，感情真挚，她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在认真地帮助她的这位对手戏演员。

　　褚靖心里有暖流涌动，暗暗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

　　她的头发很黑，她的皮肤很白，她的眼睛很亮，她的嗓音很软，她的心肠很好……

　　褚靖这辈子还没有从哪个人身上一次性发现这么多优点，简直就是一个天然宝藏！

　　他感觉还可以继续挖，越挖越有，越有越挖……

　　他内心雀跃不已，两个人挨得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

　　心猿意马的褚靖，坐姿端正，身板笔直，表情越发严肃了。

　　谢鹿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不高兴？

　　“娱乐圈就是这样的，时间长了就适应了，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我很高兴。”褚靖接着补充了一句：“认识你我很开心。”

　　谢鹿莹微微垂着头，脸颊发热，“嗯”了一声。

　　昨天她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撩撩之意和蠢蠢之心，晚上睡觉前还告诉自己，白天要离他稍远一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今天就像患了健忘症，和他挨在一起愉快地聊天，而他的样子一派端然，令她怀疑昨天保镖的举动只是一场自作主张。

　　谢鹿莹想，我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是不是太热情了？这样下去，房间里的水管迟早要堵，天花板上的灯泡迟早要坏掉……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微妙的静默。

　　***
　　他们都上好了妆，戏服妥帖地穿在身上，因为男女主的这一场戏NG了几次，导演反复讲戏，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上场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闲散人员一哄而散去打盒饭，导演黄真暂时离场休息，接下来的这场戏交给副导演刘方负责。

　　场务、道具、摄像、灯光全部就位，一对金童玉女一样的演员入戏了：

　　六角凉亭里，带着金边眼镜的苏炽正襟危坐，向着对面的女人忧郁地道：“大师给我批过命，说我命途多舛，英年不寿，我担心你跟着我将来变个寡妇，怎么办呢，我可愁死了！”

　　对面的女人全身罩在纯黑的颜色里，面孔雪白，她是个修女，飞快地在胸口画十字，说话严肃正经：“天主保佑你，阿门！”

　　苏炽好像真的得到了天神的眷顾，人精神起来，热切地盯着修女唐素素的眼睛：“你是愿意嫁给我了？”

　　修女双目含情：“宁做风流鬼，不做鳏寡仙。”

　　苏炽深情地一笑，伸出左手：“你帮我看看手相，有人说我掌纹看起来不错，不像个短命鬼。”

　　修女伸手覆上他的左手……

　　“停！”一声呼喝像从天边传来，生生打断了他们的甜蜜互动。

　　两人从戏中抽身，双双转头，导演刘方走过来，拿着剧本朝谢鹿莹一脸严谨地说话了。

　　“不对，苏炽把他的手伸出来要求你看手相，你怎么真的摸上去了？你的台词应该是，拿开你的咸猪爪！”

　　剧本几个人都看过，确实是拉拉扯扯几个回合，才摸手成功。

　　褚靖有自己的看法：“谈恋爱就跟做事业一样，干脆利落最好，所以有些多余的部分可以去掉。”

　　谢鹿莹坦然解释道：“这是临场发挥，要是导演觉得不妥，这段我们重来，不过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完全照着剧本的细节来演。”

　　褚靖却不是好说话的主，他不肯重来了。

　　谢鹿莹的感觉是，两个人演得默契，有一种流畅感，水到渠成，这感觉非常好。

　　她并不想重来，完全照着编剧写的剧本走，跟着感觉发挥就对了。

　　这个副导演刘方就是那天在黄真房间里打听褚靖底细准备看菜下饭的人，对褚靖有些排斥的意思，还跟脑补过多的造型师一起八卦了他和某个女董事长的“裙带关系”。

　　专业技术不怎么样，却是个世故老道的人。

　　眼看褚靖冷着脸，他没摸着对方的底细，不好随便得罪，一点小小的剧情细节改动，不是不能容忍，就把一只眼闭起来好了。

　　褚靖把他淡淡一扫：“就这样挺好，小谢，我们接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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