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的自我改造（快穿）

　　袁溯听得脚步声，见着汐鸳正用一副士别三日当刮目的眼光瞅了瞅他。

　　汐鸳本是来给小学徒们发放新衣，最后发到了小甲这里，就礼貌性地问了刘师兄感觉如何、需不需要请行脚医帮忙。

　　刘漱对汐鸳素有些偏见，只摆手敷衍。又交代了赵小甲不是他的错也得把水缸填满，然后扶着脑袋回屋去歇了会儿。

　　赵小甲撇撇嘴。

　　袁溯的鬼术好像使不出跨院运水的功能，爱莫能助，更何况井里还有位地头蛇。所以后来还是汐鸳叫上几个姐妹很快帮着小甲完事了。

　　汐鸳托着下巴，继续用奇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水鬼，弄得袁溯浑身上下不自在。她知道，从前的他是从来不愿多管闲事的。他无感或不喜的人，不暗地里做小动作去对付已经谢天谢地了吧？也许变鬼的时候，人会丢掉了点生前感情的恶意和执念变得“单纯”也说不准。要有问题再想办法让他滚就是了。

　　汐鸳打量完、思考完后，就主动和他谈了起来：“真没想到你会主动帮‘没用’的人。”

　　“这……其实也不算帮，毕竟是我惹出的事，不该别人受罪。”

　　汐鸳皮笑肉不笑地帮对方回忆道：“你还记得吧？去年的时候，辛小辰和你入门学琴，你丢了本琴谱就让他自行琢磨，美其名曰——乐理在悟。结果他考核垫底，你却又说他悟性太低。”

　　啊……真是道貌岸然妄为人师。袁溯尴尬地摸摸鼻子想。

　　“赵小甲打扫的时候，不知道你使过几次绊子？我看到过你向刘师兄挑剔他。可你当着小甲的怎么不直说？反而笑夸他扫得干净？我问你为什么你也只会打哈哈。”

　　啊……真是口蜜腹剑表里不一。袁溯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表示对原身的“佩服”。

　　“还有还有……”汐鸳一顿数落。

　　“……至于半年前，丁小卯的事你也死不承认。”

　　“这些学徒都是我关照过的孩子，别人看不出也不会找你错处。但有一有二哪有再三再四的巧合？”

　　袁溯这鬼如果可以出汗的话可能已经满头是水了：“……”

　　“啧，又要老一套的‘忘记了’、‘我没做’、‘不是我’这三连吧。我习惯了……”

　　“不是的，我……”袁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汐鸳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头转了回来道：“算了，我想说的是，从前的事我都记着，但暂搁一边。既然你有诚意好好积德无处可去，那就在这里无妨。你也算个可怜可恨的鬼，我暂不为难你。我愿意和你和平共处，前提是只要你别给我搞什么事。”

　　“自然不会。”袁溯松了口气，并表了个“我已经坚决从善”的态度。

　　“你若又想耍什么小人伎俩，我也不会任人鱼肉。到时候看着办吧。”说罢便离开了。

　　袁溯真心笑了，心想这确实是个心善的姑娘，不该遭受非议才对，更不该被原身这样的人拉入地狱。

　　还好，也幸好……

　　**

　　一日下午，汐鸳准备要去教坊，而且听说是有重要的客人。

　　等汐鸳出了门，袁溯反应过来——她同意他跟着，那教坊自然也是能去得吧？遂赶着跟去。

　　袁溯悠然地飞着，反正不是什么大晴天，反正除了汐鸳好像没人看得见他，那就随意了。袁溯慢怡然地观察着闹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吆喝声急。

　　前方便是教坊，不同于伎子住处的简单甚至简陋，教坊自然不能失了“美感”——不可浮夸到明晃晃把银子砸在门面上的地步，也不能陋得寒碜。营造的意趣要恰到好处迎合达官贵人的雅兴。

　　袁溯在教坊门前悠悠“飘落”后站定，转身时迎面而来一个狐狸眼的青年。

　　这一落，一转，一对视可不得了了。青年尖叫：“啊啊啊啊啊鬼鬼鬼鬼……”没说完便翻了个白眼仰倒下去，身边下人赶忙将他接住。

　　“少爷！”

　　“不好了，少爷晕倒了！”

　　“掐人中，找大夫啊，快快快！”

　　这真是个状况外的事件，也吓得袁溯一个猝不及防。本来只是以为没人看得见而高调出行，竟然真撞上了个万里挑一看得到鬼的人。

　　“这位‘少爷’，抱歉了。你，自求多福。”袁溯心虚地做了个揖，便往坊里去。此后还是低调点飘吧，万一又有人看得到他这个鬼，他也能躲躲。

　　**

　　袁溯飘进正厅占了个不起眼但看得到全局的好位置。此时舞伎们正在献舞，领舞的正是池鹭。不同于平时出行伎人们只能穿规定的粗布青衣和角巾，她们在表演时的选择反而多了，因为要以此“娱人”。

　　此刻将近群舞尾声，池鹭等人正穿着杏色水袖舞服，扬袖而起而后从容换位交替。忽然一阵急鼓声起，舞伎们碎步踩着鼓点的节奏交换位置重构舞阵，而位于中心的池鹭依着拍子踮脚回旋加速到渐缓，最后随着乐声结束而完美定格。

　　同是“回旋舞”，袁溯又想起了当日刘漱的滑稽画面，心中偷笑了一番。

　　舞伎们行礼后纷纷退下。未几，汐鸳抱琴现身，将歌一曲。汐鸳也一改平日的固定装束，而改换了粉色月华裙，头挽高髻兼玉簪。一点朱唇，粉黛略施，掩一分娇弱增几分丽色。

　　不同于先前的舞蹈热烈而奔放，汐鸳的琴音一起，厅室内人们被扬动起的兴奋之情又被如松般沉肃悠缓的琴音暂压下去，宾客很快回神沉浸到眼前的曲中。汐鸳的琴声正如当初袁溯在河边听到的一样，似有安定心神的意味。

　　“飘风从东来，吹我云中树……千里形影遥相付……”

　　汐鸳的歌声正如当初袁溯听她说话的第一感觉——清亮如莺啼又婉转似流水，袁溯甚为欣赏，颇庆幸自己没错过。

　　一歌既毕，汐鸳行礼欲退时，被一小厮叫住，领着往上首两位贵公子处而去。

　　由于宾客不少，袁溯本也未特地观察每个客人。但和汐鸳有关的，袁溯也就飘过去凑热闹。汐鸳状似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后就当没看到了。

　　贵公子中一位年纪稍长，着玉色宽袖直裰绢衣，头顶四方巾，是常见的文人装束。浓眉方脸，带着谦和的微笑，温润可亲。

　　袁溯心里又有一股不属于自己不适之感，他已经习惯了——是的，是原身残留的妒忌之意，在汐鸳和他客套问候时，情绪就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再看向另一位青年，同是文士打扮，相比之下显得更年轻俊俏，长眉若柳，凤眼如炬，更重要的是含笑瞧着汐鸳的眼神似是有着比欣赏更甚的……情意？

　　见到这位后，袁溯的情绪愈发乱麻一团。贵公子的容貌装束和一身气派已经令他心绪翻滚不已，对方的谈吐学识又令他自哀扭曲，而青年的倾慕之意更是让他醋意翻腾，几近躁狂。袁溯颇受煎熬。

　　汐鸳察觉到他的“不冷静”，便淡淡地又冷冷地瞟他一眼，在心中冲他默念道：“你，给我安分些。”

　　袁溯赶紧回忆起了清心咒：“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万变不惊，无痴无嗔……”让自己打住打住，不可再犯妒酿成大错；缓下来后一边又一心二用，听听他们谈什么。

　　三人的一番交谈中，袁溯得知，较年长者姓严名肆休，青年姓宋名子规。两人皆是当朝汪相的得意门生，宋子规更是新科探花前途无量，二人在朝堂之上也颇受器重。

　　宋子规正拿出新诗，请汐鸳同鉴赏。汐鸳作为歌伎早年也受过女先生的教导，谱曲与诗词是为必修，闲来也会赋诗一二，现于诗词上也颇有造诣。

　　“愿作海上骑鲸客，不为花间化蝶人……”汐鸳品了品，蹙眉看向宋子规，“宋公子是代女子抒志吗？”

　　宋子规颔首道：“不错。宋某此诗若能得传唱，也能让更多人听得更多女子的心声。我愿赠予汐鸳姑娘传唱，姑娘可愿代为谱曲？”

　　“这……”汐鸳犹豫了下。

　　“姑娘也别推辞，这可算是双赢之事，各得其名啊。”严肆休劝道。

　　汐鸳想了想后应道：“那好，承蒙宋公子知遇，汐鸳的新曲就是它了。”

　　之后宋子规转了话题：“嗯……其实宋某今日前来还另有二事，”宋公子看了看汐鸳的神色，还是继续道，“其一，我一年与姑娘相识……惊为天人，久不可忘。不久后还向姑娘提了……我其实想说的是，上次宋某问的事，现如今情形已变，我——是否还有希望？”

　　汐鸳讶异着刚想回应，宋子规赶忙抬手止住了她，“我恳请姑娘先别急着回复我、或者说别急着拒绝。可考虑几日再答复也不迟。”

　　汐鸳于是把到嘴边的话暂时收了回去。

　　宋公子生怕被当场回绝似的，口上不停接着道第二件事：“另外，半年前那黎公子无故伤害了姑娘和教坊中人。后细想也许有受宋某连累的缘故，只是当时我临时有事未能知详情。近来听闻那黎恶少的禁足已解，望姑娘小心小人报复。”

　　严肆休也补充道：“是啊，黎家算是太后外戚，参他家一本也只得个让恶少禁足几月——不痛不痒的处罚。姑娘切记万事留心。”

　　“多谢二位关心。”说起恶少，汐鸳不免想到丁小卯，她决定求助贵人试试，“汐鸳有件难事，听闻严公子人脉宽广，是否认识专治哑疾的大夫？我家小学徒半年前受了打惊吓后就……”

　　“严某也不太确定，以前似乎有听闻过类似的……总之，我会帮姑娘打听打听，有消息就告诉你。”

　　“那劳烦严公子了。”汐鸳眼睛一亮，觉得小卯的事也许有望。

　　随后三人又谈回了诗赋。台上两支舞过后，汐鸳便告退了。

　　袁溯跟着她飘离，算是从“妒”和“别妒”的分裂情绪中解脱而出。此时见汐鸳仿佛遇见好事的模样，似也被感染，喜悦由心而生——毕竟丁小卯好不好，也关乎他的任务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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