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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狂（12）
日有所感夜有所梦。
此夜，袁溯又在梦里旁观起了“袁溯”的过往，这种梦做多倒也习惯了。
青年刚至凤翔，便与表妹完了婚。
此时的卢清媛刚出了无忧无虑的闺阁生活，面如潋滟桃花般鲜活照人，眉如墨画，美目如杏。与后来的沉静冷漠很是不一样。
袁溯可以感受到青年心里还是很满意如此如花美眷，新婚时郎情妾意，如胶似漆都不算假，青年才俊也会用讨好手段把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青年在卢清媛对他的全身心依赖中，顿生一股别样的满足感，得意于自己的魅力。偶尔想想墨小茴，竟真不怎么在意了。
……
青年忙完公务回府，正看到卢清媛和一位年轻长工在交谈着什么，长工竟还傻笑着红了脸。青年顿时怒火中烧。
是了，初来乍到，府内秩序都需要人从无到有做安排，家丁也没有备齐，这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卢清媛的身上。大小适宜都得经她处理，小到招收几个下人，大到房屋的修缮，都是如此。
可是青年忍不了这种情形，他巴不得把他的女人藏起来谁都见不到才好。于是冲过去拽着不明所以的卢清媛进了屋内，把她甩到了椅子上，在椅背上重重一砸。卢清媛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和背上的疼痛惊懵了，一时委屈莫名又不敢发声，惊恐地看着他。
青年先发制人冷笑道：“你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把我——你的丈夫置于何地？”俨然一个捉奸的丈夫在质问妻子的口气。
“我没有。表哥你怎会……”卢清媛难以置信，她的爱人怎么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他冷冷地对她道：“表妹，我再爱重于你，你也当守妇道。他事先别管了，你好好禁足反省吧。”说罢，由不得卢清媛辩解，他头也不回出屋锁上了房门。
待几日后卢清媛被“释放”，府内大小事并没有得以完全处理，倒是青年先把府内的侍从尽量配齐了，只基本是女子。然后他疼惜地抚着卢清媛的肩道：“表妹，前日实在是我太冲动，弄疼了你。”
“可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太在乎你了。你想想，那些粗人若冲犯了我的表妹，我该怎么办？所以以后有事要交代，你通过王嬷嬷就行了，知道吗？我今日还让厨房做了你最爱的酥酪，亲自把姨母的信给你带来了，消消气。原谅我吧夫人？”
卢清媛念他初犯，还是把事情揭了过去。
可是已存在的裂痕，是抹不掉的。
表妹的隐忍的包容，刚开始还让青年心中生出一种隐匿的骄傲。
可渐渐的，青年才感到不对味。卢清媛对他总有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以及没隐藏好的恐惧和警惕，让他找不回新婚时那股热烈的激情，遂愈发感到烦躁。但对方偏偏万事得体让他无可指摘，又无处发泄，愈发憋闷。
于是偶尔梦醒时分，又会怀念起那长安丽人的熨帖人心，善解人意。
……
酒宴过后，青年微醺。看着帮他净面的佳人，心中一荡，想拉着她温存一番时，明显看到对方脸上的不情愿。青年心中一直存在的暗火瞬间被引燃了——她是嫌弃他的酒气？还是干脆恶心他这个人？
于是青年失控般地把卢清媛抽倒在地，掐住脖子，不解气地又补上几掌：“你还嫌弃我！你哪里比得过小茴？小茴知我心意，你哪里都不如她！可我为了你放弃了她……可恨……”
卢清媛自小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哇地一下哭出声来。青年更加烦躁不已，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甩门而出。
旁观者袁溯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她被欺辱而无能为力。
翌日清晨，青年醒来。他是记得发生了什么，又是后悔不已。去道歉，得到的自然是对方的恐惧和回避。免不了又是连哄带骗一番。
此后反反复复，冲突时卢清媛有过忍不住反抗，可得来更猛烈的对付——对方要的是完全的臣服。有一次连她偶得的猫也性命不保，即使它其实于他没有半点利害。
而忍不住偷偷送出去的信如果写了“不该写的东西”，也会被截回。
之后的表妹便越来越沉默。因为沉默好像可以减少对方动粗，虽然这其实只是饮鸩止渴的权宜之举。
……
青年与妻子貌合神离不知多久了，他怀念新婚时的卢清媛，同时也怀念着墨小茴。在某个宴会时，他看到了与墨小茴神似的舞姬周翠娥，愣怔良久。对方公子便顺水推舟把人送给了他。
青年看到了卢清媛眼中一闪而逝的酸涩，心里竟然感到痛快和满足，可须臾表妹就又一副默然不动的样子。
哼，不知好歹。
可他转念看着周翠娥又一想：宦海沉浮，他不能掌控的事物太多。但他的女人是注定要被他掌控的“东西”。任她周翠娥的柔媚贴心，还是她卢清媛的冷漠疏离，他都有权力也有把握死死抓住，一个也别想逃离。
于是青年私事上便愈发荒唐，愈发恣意。
之后周翠娥的小产，她不动声色的反击，他得知被下绝子药的难堪，恐慌，以及暴怒到灌给对方过量“补药”眼睁睁至其身死，都如流水般在袁溯面前缓缓划过，一阵唏嘘。
青年此后噩梦缠身，而卢清媛在心灵的折磨中浮浮沉沉，几近心如死灰，行尸走肉。
……
几年后，青年在卢家本家和妻子堂兄卢淸珩的提点和举荐下，又回到长安。
不过，私下里的日子，青年反复无常变本加厉。而卢清媛除了相敬如“冰”，还学会了在他暴怒不止时曲意逢迎相待。加上新人王芸娘帮着分担暴戾之气，姑且能让日子好过些。
“表哥，我想出门去拜访一下……墨小茴墨姑娘。”府里女眷出门不易，都要向“主人”报备。
墨小茴？青年以为妻子终于忍不住为他拈酸吃醋想去会会他的旧情人，遂应允，并叮嘱她出门戴好幕篱。
此后半年间，卢清媛时常去小墨斋，青年睁只眼闭只眼也随她去。女子整个人渐渐地似乎又有了“活”的迹象。
某日卢清媛在见过来长安办事的堂兄后，向青年郑重地提出和离。刺激来得太突然，青年从没想过会有女人要主动离开他。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暴怒地抓着妻子逼问：“平日从不给我笑脸，我说你最近怎么突然高兴了，是不是有了小白脸？是不是出门说见墨小茴其实有见不得人的事？还是说就是和你堂兄……！”
“袁溯，你发什么疯，扯什么旁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得问你自己！”
青年不听，只是自顾自地把卢清媛绑在了屋里，把她的丫鬟都弄走，让嬷嬷监视着，不许和外界通信。
翌日，青年见了卢淸珩，对方只叮嘱他要好好对他堂妹，别过分。青年松了口气，但还是决定等这堂兄离京，才考虑解绑妻子。
至于和离？
做梦！就是死也要埋进他袁家祖坟！
……
袁溯惊醒，突然万分庆幸自己能代替这个“妒夫”——或者说是控制欲极强的衣冠禽兽。
**
半个多月后的某天，袁溯正和卢清媛在正厅谈着什么，听轩送上了一封信件，正是来自涿州卢家。卢清媛兴奋地接了过去，兴奋地拆开读了起来：“……清媛，莫要孩子气……”
听轩并没有退下，原来是周翠娥胞弟周寻的事情有眉目了。
“先前抓住的那个周大伯，我们也没怎么拷问，问他什么就招什么。” 听轩十分尽职尽责地向袁溯汇报，“说是卖了侄女不久又把侄子卖了，卖到了西南的石溪村。可不久他就听说那村被附近山寨洗劫了，侄子死了。”
“于是我们派了两队人马，一对往石溪村，一队前往周寻的老家商洛。去往石溪的人带信回来说十二年前村子确有此时，很多家都遭了匪灾，包括收养周寻的那家，也被血洗。”
袁溯点点头想，好吧……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能止怨与否。
听轩接着道：“另一队人马去商洛那周寻的老宅，无人居住早就成了破损不堪的废宅，只带回一个丢在角落的破旧竹马。老爷您觉得可还行？”
“很好，待会就把竹马带到书房吧。”袁溯觉得“纪念物”可能会对周翠娥有帮助。
“还有关于那周老伯来袁府捣乱的事，他自己说被什么贵人收买，让他上袁府门口找茬，如果出了事贵人答应保他。可问他贵人是谁，他又说不明白，想必是头脑不清楚被人忽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贵人吗？”袁溯沉思，又是想找他麻烦的，不知和那历方有无关系。他看了看听轩拍拍他肩道，“行了。听轩你也是辛苦，先下去吧。最近活干的不错，我可以给你加薪酬……”
突然边上传来女子的啜泣之声，袁溯回头，只见本来好好坐着看信的卢清媛捂唇落泪，泪落到纸上，墨都晕了开来。
他心道她这是怎么了，不是方才收到家书还很高兴么？于是过去试着轻拍了她肩膀：“卢……清媛，发生什么事了？”莫非家书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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