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的自我改造（快穿）

　　“啊啊啊！水神饶我！”一个听着凄惨尖利的女声响遏行云。

　　老道本专注心神控网捉鬼，受不得剧烈干扰。没成想却被尖叫声惊得个胆颤，差点走火入魔，口中啐出一口血沫。一时间乱了阵脚，网阵松动。

　　只要松动，便是袁溯的机会。

　　老道这一分神，搞不清那恶鬼是否还被困在网下。他望了望数十丈外桥上尖叫的女人，心道：不好，莫非还是让水鬼漏网逃脱还害到了路人？

　　道士便彻底收了网，迅速向中游的木桥掠去。

　　桥上女子乍看之下及其狼狈，头发蓬乱得像个疯婆子，衣衫也皱巴巴脏兮兮的，似被河水打湿，一只鞋也掉了，人正无力地撑在桥栏边。

　　可近看之下应并无大碍。所以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总算谢天谢地，刚才的尖叫太可怖，差点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道士一阵庆幸，又不甘那水鬼就此逃脱，遂问道：“姑娘是否见到了恶鬼，乃至惊吓至此？”

　　女子乱发下的杏眼瞪着老道士，似乎确是惊吓过度。继尖叫之后，她的眼泪夺匡而出，又哭得个花容失色，呜咽道：“呜呜……是水神，情痴浦的水神！”女子哑着嗓子抽泣，“我刚要过桥，水神就掀来了大浪卷起了大风把我弄成这样，呜……我差点以为我要被卷下去淹死了……唔呜……”

　　“欺人太甚！”缁衣道士义愤填膺，心里同时在思考着这到底是恶鬼有同伙还是他的网阵有漏洞。继而又想起来有些不对劲，“可这里的村民说新鬼专对付的是年轻俊秀或孔武有力的男子。姑娘你……？”

　　“呜……那水神不是因情而死？必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情人而惹恼了他。唔，定是如此。”姑娘抹了抹眼泪肯定道。

　　“好……那恶鬼害人，老夫这就想办法去拿下他。姑娘无碍就先寻个地方休息吧。”老道想想还是不死心，寻了个可能的方向追踪而去。

　　**

　　女子望了望四周，似乎并无异常，找回了鞋子，低头以水为镜梳整片刻。而后沿着下游把白垽都给捡了起来，放入篮子，用布盖好。

　　女子正是汐鸳。

　　她此时才稍稍吁了口气。

　　本是久等袁溯不归，来郊外情痴浦边找寻。不料正望见远处道士模样的老头和袁溯在斗法——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越焦虑就越要急中生智。

　　汐鸳心生一计，赶忙摘了角冠，揉乱了头发和衣服，跑到木桥上，又崴脚甩掉了布鞋，发出尖叫声分散老头的注意力。幸而成功了、也拖延住了他。现在袁溯应当平安了吧？她想到此处便立马往回赶。

　　回到住所，汐鸳见袁溯已经泡到了水缸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本想上去唠两句，见他神色恹恹，身体似乎还透明了几分，于是心里又一紧，关心道：“袁溯，袁溯你怎么样了？”

　　袁溯睁眼，轻声道：“无妨，斗法失败了而已。泡几天应该就恢复了。现在比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见对方踟蹰，袁溯又宽慰她：“真的没事，你先去忙正事吧。”他指指好不容易得来的药。

　　汐鸳点点头先走开了。

　　**

　　此夜，月明星稀。看魂魄的稳定程度，袁溯貌似已经恢复，他照例躺在屋顶看星星数月亮。之前翻腾涌动的胸意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得不说牛鼻子老道还是非常厉害的，差点就让他折在了水里。

　　也不知道任务没完成就魂飞魄散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万幸万幸，有惊无险，魂飞魄散的滋味他暂不想尝试。

　　“嘎吱”一声，汐鸳推门出屋，破天荒主动来寻袁溯。原来还是在担心袁溯的魂魄问题。袁溯也就飘下来给她展示他的恢复成果。

　　“今天在妒夫津多亏有你来，不然我这弱鬼真的就祭了那老道的法宝了。”袁溯显示自己已无异常后问道，“就是别伤到你的嗓子了吧？你可要靠这吃饭的。不过，今天你这架势，凄厉得连鬼听了都害怕。”他说到这竟觉有些好笑。

　　汐鸳摆摆手一脸自豪道：“我可是练过的，小意思。就当你在夸我中气足好了。”

　　她又找了块院里的石头坐下，“倒是你，叫你出门小心道士，差点魂飞魄散了吧……”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欸？不对不对，你上一句是说今天在哪里？什么津？”

　　袁溯：“……妒夫津。”呃，不小心把自己当初给河取的别名都叫出来了。

　　汐鸳扭头，用仿佛见到“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袁溯，惊奇道：“是那个‘妒——夫’吗？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哈哈哈……又是做鬼之后的新感悟？孺子可教也。”汐鸳在心里乐了个够。

　　袁溯无奈苦笑，为自己圆了几句：“是，‘我’为感情钻牛角尖钻死了可不就是世人所讽的‘妒妇’的作为吗？不过，世人常喜欢刻意把妒妇的行为放大，只要提妒便必然联想到女子。从前我也对妒妇有所鄙夷，却未曾细想其中的‘厚此薄彼’。”

　　“死后，人有说‘我’深情，最差也不过笑称我为痴人，还远不及妒名来得臭。所以自嘲一声妒夫也无妨。大妒伤身，损人害己。可惜‘我’死了才明白这个道理。”袁溯代入原身的角色说道。

　　汐鸳没想到他一本正经起来，就也跟着润了润喉咙，正了正脸色表示赞同：“咳咳，没错，这世上对女子苛刻而对男子放任的事多得数不过来。男人也有规矩，可你们男人的规矩多让你们能越走越远，女人的规矩却把我们划在了羊圈里。所谓天尊地卑，从开始就是不公。”

　　“我也觉得如此，只是从前未曾细想。太多事我都想当然而害人害己。”袁溯颔首。

　　“是可惜了……你丢了命才想通。”汐鸳回忆，“从前坊里见过有几个姐姐，也是为某个公子哥拈酸吃醋，耍些小心眼做些小动作。我既同情她们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盯着个男人又害怕将来也变成那样——不过她们和你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是了，妒本也不分男女，一心想要死死控制住占有住什么，固执地把自己的情感放到极端，就会变成偏执——‘我’确实如此。”

　　汐鸳点点头道：“好在，后来学诗的时候，坊主给请了女先生，给我解了惑。读了书多少开了眼界，原来世界比我想象的广阔得多。感情啊、妒不妒啊，也就那么回事。不可过头，更不能连自己都丢了。吶，比如‘烂桃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扭捏做戏？也就气气你自己吧。”

　　“我似乎明白了，也许‘我’以前就是觉得自己抓不住这样的你，才越想要死死留住。”

　　“哦，那在教坊里，你总是和我纠结什么宋公子严公子，我猜也是因为这个？”汐鸳似在回忆教坊里的事道，“我们这行都懂的，不是每个客人都是善类，就像那个黎大少，无可奈何又怎么样？我们贱籍的只能干受着……”

　　“不过我从厉害的公子身上也学到很多，见识了比书中世界更宽广的一个天地，说他们是我之良师益友也不为过。” 汐鸳手描绘着星光仿佛也在描绘着自己的未来，“我，也想去‘羊圈’之外的地方看看，也希望有一天能真正以乐以歌来娱己。”

　　汐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正印着星光，莹白的脸庞格外鲜活明丽，整个人仿佛也被月华渲染上一层银彩，闪亮亮的。

　　袁溯由衷而郑重地祝愿：“你的愿望会实现的，等那个销籍令颁布以后。”

　　“借你吉言。”汐鸳看着他柔和的青色脸庞早就不觉得可怖了，结束了之前的话题，揶揄他道，“嗯……做了鬼后真是不太一样了。做鬼的时候比做人讲理，做人的时候倒比做鬼的时候可怕，还真是稀奇。”

　　“唉……”她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脚下还习惯性地划拉划拉地上薄土，“当初在河边见你成了鬼，我即哀你之不幸又怒你之痴癫，也以为你真的为了一辈子绑住我而不惜化为厉鬼也要纠缠到底了。”

　　“没想后来过了两个月，你倒是能思考生前不愿考虑之事。我说实话，要是如今你突然又变回原样——那个紧盯着逼迫人的可怕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到底还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姑娘，也说不出什么具威胁力的话。

　　“对了，我还可以叫今天的老道士来抓你！”可能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半开玩笑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相信了边上那位水鬼的为人，把他当成了伙伴。

　　袁溯不置可否，干巴巴地宽慰了句：“汐鸳……放心，我不会再吓到你了。”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了保命还是老实交代了出来，“那个……好像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说了你别生气。”

　　汐鸳挑眉示意让他说说看。

　　他看了看对方面色如常，决定继续道：“就是黎恶少，那天突然来诗歌会，又害了你们受苦，我最近想起来似乎我是有……有以宋公子会出现为由给他送过信。”

　　汐鸳想了想，似是明白了原委，睁大眼睛瞪他，“你你……好，你就是夸不得！”

　　“你的意思是说，正是混蛋的你，那天把那恶少引来的？”

　　“……不错。”

　　居然不要脸地承认了？汐鸳本怒，现在变得哭笑不得，斥他道：“小肚鸡肠！旁门左道！小人行径！”

　　“是……汐鸳大小姐骂的没错。我也不曾想到后果，伤到了你们，不过心存恶念真是错了。”

　　“你……！好了，我要去睡了！”

　　“别跟过来！”汐鸳补充一句后扭头便走。

　　又是不欢而散。

　　袁溯感叹：还是免不了把她给气了一顿。只希望汐鸳姑娘一觉醒来能大人大量。

　　汐鸳回屋关门。

　　澜莺翻了个身。

　　池鹭迷迷瞪瞪，嘟囔道：“唔，汐鸳你这么晚才回啊？”

　　“我噩梦梦见鬼睡不着就出去数数月亮，这不数累了就刚好回来。池鹭乖，你安心睡吧。”

　　“嗯……”

　　**

　　又一日，章大夫来过后，教坊中的众人为丁小卯的病大有起色且康复有望而欣喜，大家心情都不错，伎人们带着更多的干劲儿练习。

　　前院突然吵吵嚷嚷：“不好啦，不好啦，黎少爷找上门来了！”

　　袁溯和汐鸳同时拧了拧眉头。

　　一波才刚平，一波接着来。袁溯前些日刚摆脱个牛鼻子，这天黎恶少又找上了门。牛鬼神蛇，生生不息，真让他这小小水鬼也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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