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

作者:灼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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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那开满鲜花的草坡


      一名灵师站在树下,努力地去感知红影的气息,想要找到红影的踪迹,但是因为红影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的非常好,再加上在场的所有灵师所散发出来的灵神气息,极大地混淆了他们的感知,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进一步地加大了他们作战的难度。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简直像是在他的脑海中爆炸开来一样,让他顿时感觉到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向前跳开,然后就在下一瞬间,红影的身影在他身后浮现,一道蓝色的雷霆从红影的指尖窜出,轰然作响,劈在了他刚刚所站的地方,爆炸掀起了汹涌的气浪,飞溅起来的泥土纷纷撒落在他身上,但他根本无暇顾及,他赶忙调整好战斗的姿势,同时旁边又冲出两个灵师,挡在他的身前。
      红影诡谲地一笑,在其他灵师集结到这里之前,先一步消失了。
      三人见红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这一次的袭击又是一击即退,他们又重新散开,站回了他们原来的位置。
      此时,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溅到他们身上的沙土,此时正宛如呼吸一般,微不可察地忽明忽灭着。

      与此同时,另一名“零”部队的灵师正保持着警惕,时刻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令人奇怪的是,红影自刚才的一次袭击未果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寂静的树林之中,他所能感知到的只有自己的队友,连丝毫红影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逃走了?不,这不可能。他们在这附近安排了探哨,在这片小树林的四周是平坦的开阔地,连地下的空间也被他们封锁住了,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下,红影无所遁形。但是在那一次袭击之后,就再也没有感知到过红影的存在,连之前那种时断时续的气息都没有了,这样简直就像是从这里蒸发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连续爆炸声忽然在树林的那一边响起,树木与土地剧烈地摇晃着,看来是红影出现了,这名灵师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赶往那个方向。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红影此时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像是一个鬼魅的影子一般附上了他。
      这就是红影打破僵局的方法,在之前的袭击中,她把爆岩偷偷地混在了那阵被雷电炸起的泥土中,和泥土掺杂在一起撒在了那个灵师的身上。爆岩是一种及其具有隐蔽性的灵神,可以通过微弱的精神力来构成和灵师的联系,在它潜伏的时期,它看上去和普通的土石没什么两样,只是会有微弱的明灭变化,当灵师远程操控它的时候,它本身的灵神气息才会暴涨,同时发生爆炸!
      其实如果小心一些,这样的小陷阱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但是这里的灵师都忽略了这一点,因为红影刚刚的袭击,使那一处的灵神气息格外的浓郁,掩盖住了爆岩的气息,使他们有所疏忽。
      然后在爆炸的时候,红影又完全隐藏起了自己的气息,出其不意地袭击前往增援的灵师,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都以为红影是身处在爆炸的发生地,稍一放松警惕,便被红影抓住了机会。
      出其不意,这种鬼魅一般的战斗才正是红影的战斗风格,史上最有才华的暗杀大师所拥有的手段,又怎么是他们这种只知道接受命令的机器所能预测得到的?
      红影忽然伸出手捂住了这名灵师的嘴,这名灵师完全没有预料到红影会在这里出现,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红影的右手就已经摸上了他的喉咙……
      这时,红影心中一股警兆骤生,她毫不犹豫地放开了那个几乎已经让她得手的那名灵师,身体同时向后躺去,一道灰光从她的侧面射来,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剑横斩,堪堪从她的脸颊旁划过!
      一小缕暗红色的头发飘落在地上,红影迅速转身,一道身影忽然跳跃到了她的面前,他的手指尖上,一道细小却无比深邃的黑光聚集成点,在无形中散发出慑人的气息。红影面容沉静,她首先选择了后撤,拉开足够的距离,在进行下一步的攻势。
      红影全神贯注地锁定了袭击者的身影,这时,红影看到了来者的面容,愣了一下。她的行动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缓,袭击者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株尖利地藤蔓从红影的身后刺出,贯穿了红影的大腿!
      红影不禁痛苦地大喊起来,她左手按住自己的腿,但是鲜血却像是溪流一般止不住地涌出来,顺着她的左腿流淌不止。
      紧接着,袭击者的手指划动,一道漆黑的光芒宛如刀锋一般劈出,在红影绝望的眼神中被无限地放大,霎时间就要把红影吞没……

      此时正走在路上的青谷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青谷有些吃惊,他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渐渐变得昏暗起来的天色,不知为何,一种无以名状的惊慌从他的心底蔓延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他的内心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空洞。
      青谷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原本他今天是准备在沉彬住上一晚,然后第二天再回茶楼。因为回来的途中他在寻找一件东西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导致他比预定计划要晚了一些。
      但是此刻,青谷忽然想要加急赶回去,他不清楚心脏刚刚的跳动是因为什么,可是他的内心不知为何充满了恐慌,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决定改变自己原定的计划,要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回茶楼里去。
      青谷奔跑起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周身附上了一层淡青色的微光,顿时,青谷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他拼命地向前迈步,像是一只贴地飞行的鸟儿一样灵活。
      刚才那股心慌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红影他们出事了?不会吧?白井应该已经回来了吧?有那两个人在,就算是灵塔的人来袭击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还有束韵舟,那个老爷子平时看起来挺不正经的,但毕竟是老一辈的灵师了,也会对他们出手相助的。
      而且只是心里有些慌而已,自己这么在意干什么?青谷在内心安慰自己,但不知为什么自己总是放不下这种感觉,青谷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而越是加快速度,他就越是焦急,他能感知到远方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灵神气息,是红影和白井的气息吗?不,好像不是那种由灵师散发出来的气息,要更加强烈一些,是实质化的灵神的气息吗?可恶!距离太远了,感知得太模糊了!青谷咬着牙,又一次加快了速度,内心的不安在不断的加重。
      这还不是最糟的,那种微弱的灵神气息在不断的消失,虽然青谷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但是灵神气息消失的速度要更快一些。而且,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完全感知不到红影的气息,平时的话,走到这个距离就能够捕捉到的,可是今天,红影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完全察觉不到红影的存在。
      红影,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青谷一路奔驰而来,渐渐地,他已经离言竹城很近了,他看到束韵舟老爷子正站在城门口。
      青谷冲上去,第一句话就是问:“红影呢?红影在哪里?”
      束韵舟看着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的青谷,他摇摇头,说:“你也感知得到吧?那就快去吧,现在去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青谷立马转身冲向了树林的方向。是啊,他当然能够感知得到,那种特有的、灵神的残余混杂在一起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啊!
      青谷冲进了树林里面,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沟壑纵横的土地,焦黑碎裂的树木。红影呢?红影在哪里?不知为什么,青谷的脑海中,与红影有关的回忆不断地涌现出来,红影对着他坏坏地笑,红影假装生气地对着他发脾气,红影一本正经地研究着南依教她的料理技巧,红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此刻都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
      青谷忽然想起来,红影曾经和他说,他们这样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真的能被允许去过那种平淡安稳的生活吗?被自己杀过的那些人,他们说不定也有着能在最后的最后离开战场,回家和亲人团聚、过上安定生活的愿望,却被自己无情的剥夺……这样的自己,有资格迎来这种幸福的结局吗?
      青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红影说的这句话。当时青谷还一脸不屑地嘲笑红影,说战斗的时候你可不会想这么多,战场上大家都拼得你死我活,虽然你现在说这种话,但回到战场上的时候,你依然不会对敌人手软。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战场的时候,以为自己终于要脱离命运的束缚的时候,命运的锁链又一次地拉住了他们。
      青谷迈过满地碎裂的岩石和树枝,冷汗止不住地流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心脏就像是刚刚做完剧烈的运动那样砰砰直跳,就好像一只沉闷的鼓藏在了青谷的胸膛里。这种短距离的奔跑对于青谷来说并不算辛苦,这是他的内心充满的紧张感造成的,此时的他心里的混乱正如实地发生在他的灵神身上,灵箱内的灵神在躁动,消耗着青谷的精神力。
      终于,青谷冲出了树林,视野一瞬间开阔起来。昏黄色的阳光从树顶斜斜地照射过来,将这里嫩绿色的小草染成了熠熠生辉的金色,让草坪看上去就像是被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纱,一株大树在夕阳中静静地矗立着,它的树冠舒展着,像是一把张开的大伞一样。一个女孩靠坐在树下,双眼微微闭上,神色安详,她那纤细柔软的身体上,鲜红色的血迹斑驳凌乱。
      女孩就像是融入了这幅画卷,渲染着凄美的气氛。
      红影这时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眼神惊慌的青谷,她微微地笑了笑,像是在说:“你终于回来了。”
      青谷冲过去,跪倒在红影面前,他说:“没事,没事的红影,我现在就给你疗伤,你不会有事的,我……”他慌乱地打开自己的灵箱,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精神力来检索里面的灵神,灵箱中的灵神像是疯了一样横冲直撞,青谷一时间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灵神。
      红影颤巍巍地摸上了青谷的脸,说:“别找了,青谷,别找了,我知道的……”
      “不行!”青谷大喊,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声音颤抖着,“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因为我们还没有离开这里啊!我们还没能过上我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不是吗!”
      红影艰难地笑了笑,她摇摇头,说:“我知道的,青谷,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我现在只想和你说说话,好吗?”
      红影声音很微弱,她能像这样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青谷抬起头,看着红影的脸,红影的那暗红色的眼瞳现在暗淡了许多,像是星光黯淡的黑夜,没有了以往的神采。
      红影也看着青谷的脸,青谷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他那灰色的眼睛被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打湿,红影从未看到过这么痛苦的青谷,她的心微微地疼痛起来。
      但是即便如此,红影的眼神也是柔和的,她轻声说:“青谷,我失败了啊。但是我成功地保护了南依和茶楼了哦,我保护住了你们珍贵的回忆,怎么样?我是不是做的很棒?”
      青谷紧紧地握住了红影有些冰凉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说:“但是你明明是有机会逃离的啊!你为什么不逃呢?”
      红影说:“是啊,为什么呢?我虽然心里明白,只要逃走了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我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对于南依来说,那座茶楼可是她最宝贝的东西了,我怎么能让那些野蛮的人去到那里呢?那是南依想要默默守护的地方,如果连那里都没有了,那南依岂不是连最后回忆的地方都没有了吗?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笨蛋,你真是个笨蛋啊!回忆这种东西,我们还有机会再创造啊!可是如果连你都离开了的话,不就连创造回忆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青谷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但是即使擦掉了,还是会有眼泪在不断地涌出来,好像永远也擦不完。
      红影苦涩地笑着,说:“是啊,我明明是想要保护下茶楼,然后等你回来好好地夸夸我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呐……”
      “我才刚刚回到你的身边,才刚刚学着该如何做一个普通的、顾家的女孩子。我还想要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想要每天清晨给你准备好早餐,叫你起床,想要两个人一起照顾家里的茶田,想要两个人一起并肩看着夕阳缓缓地落下海面,想要两个人一起躺在星空下数着星星渐渐入睡……”
      说着说着,红影哭了起来,她哭得那么伤心,晶莹的泪珠像是珍珠连成一串,连肩膀都在颤抖。
      “我还没有和你在一起,体会那种只有平常人才能感受到的温暖,弥补我们过去所失去的……时光……”红影的双手伸向青谷,想要拥抱青谷,亦或是想要迎回那样渐渐远去的、他们一直在追逐的迷梦。
      青谷轻轻地抱住了红影,感受到红影身体那渐渐流失的温度,但是此刻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这样静静地抱着红影,给与红影最后的温暖。
      红影靠在青谷的肩膀上,悄声说:“抱歉,青谷,本来想和你一起度过余生的,又只能让你一个人走下去了……果然,像我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是不配拥有那样平凡美好的生活的……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就让这些仇恨与复仇的循环,在我这里结束吧。”
      青谷松开红影,后退了一步,红影看着青谷,忽然间,在红影的视野中,花开了。
      草坪上不知何时开满了花朵,有鲜红的,有淡黄的……五彩斑斓的花朵盛开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青谷站在这美轮美奂的背景前,单膝跪下,从怀中掏出了他在这次的旅途中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东西,伸到了红影的面前。
      那是一株由纯粹的灵神结晶而成的,一株透明的、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花,在夕阳的照耀下映射着耀眼的光芒,让此时所有盛开的鲜花都黯然失色,这次青谷回来的晚了些,就是因为他花时间去寻找这种灵神了。
      本来是为了在两人离开前给红影个惊喜,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青谷尽力忍住自己悲伤的表情,笔直的腰杆就像是剑一般插在地上,然后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那句他准备了很久很久的话:“红影,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红影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她微微的笑着,然后伸出颤巍巍的右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青谷平稳有力的掌心中。
      青谷轻柔地握住了红影的手,这时,那只温润如玉的手失去了她最后的力量,红影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在慢慢落下,洒落在青谷的身上的那些橘红色的光芒渐渐褪去,就像是巨大的帷幕,在无声中被缓缓地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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