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

　　离青谷走的那天已经过去一周了，按照预定的计划，青谷在今天就应该回来了。南依和红影在茶楼关门之后打扫大厅，红影在这几天的学习中，感觉已经很习惯这样普通的生活了。南依停下手中的活，她用双手撑着拖布，下巴放在手背上，安静地看着红影，红影擦拭着桌子，神色看起来那么的认真。
　　南依忽然开口问红影：“红影，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呢？我想，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甘于平凡，所以他们才会不停的努力。但是红影你这样强大的女孩，为什么不仅不想要自己这样强大的身份，还反而渴望回归平凡呢？”
　　红影听了这话，笑了笑，她说：“虽然在你们看来，暗杀者这样的身份不同寻常，还充满了神秘感，但是我当暗杀者这么多年，所体会到的绝不仅仅是这些看起来美好的东西。”
　　红影斜倚在桌子上，眼帘微微地垂下，她回想着自己前不久还在体验的那段时光，说：“作为一个暗杀者，我是最能体会到其中的危险性的。因为暗杀的场所各不相同，有时候甚至要在敌方的大本营内刺杀首脑，所面临的风险是很大的。”
　　“但是，最让我感到难熬的，却并不是暗杀所伴随的危险……”红影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看着南依，说，“南依，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南依不解地看着红影，红影顿了顿，短叹一口气：“是孤独啊。是那种任何事情都要你一个人来扛，无论痛苦还是喜悦都没有人回来和你分享，即使受伤了也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养伤一个人把痛苦吞下肚里的那种孤独。那三年来，我一方面为了让灵塔的注意力集中向我这边，一方面为了削弱灵塔的实力，不断地袭击灵塔，期间经历过了那么多，每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青谷，但是越是想他就越是感到孤独，如此往复。”
　　“所以，我现在很珍惜现在这样平常的时光，我明白这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来之不易。”红影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她浅浅地笑着，“我并不想继续被这种命运束缚下去，我想和青谷一起去体验那些我们失去了的时光，我想和青谷一起隐居在无人的山林之中，想做个平凡顾家的女孩，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和我没关系，在我的世界里，只要有青谷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只要能和青谷与世无争地生活下去，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南依看着这样的红影，感觉心里有一种感动像是涟漪一般荡漾，但她也有些怅然，她说：“那我们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吗？”
　　红影摸了摸南依的头，又变回了那种活泼开朗的模样，笑嘻嘻地说：“不会的，我们还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毕竟对我们来说，你和白井也是无可或缺的家人啊！”
　　南依听到这句话，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轻轻地笑笑，说：“是啊，对于我来说，你们三个同样也是我最爱的人了。”
　　这时的南依终于有些释怀了，她心里想：“是啊，无论距离有多么远，我们都永远是一家人，这是不会改变的。”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乐观起来，却没有注意到，红影的面色忽然绷紧，杀气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随后又恢复如常。
　　红影这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对南依说：“南依，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件东西忘在城东一个的一个小酒馆里了，你能去帮我取一下吗？那家小酒馆还挺偏僻的，不太好找，酒馆主人是个孤身的老爷子，你去了就和他说‘青谷现在不在，红影拜托我来你这里取回之前遗留下的东西。’这里剩下的活就交给我来干好了。”
　　南依没有多想，她点点头，把手中的拖布放了回去，整理了一下着装，赶向了城东。
　　红影目送着南依离开，她的目光渐渐地变冷，凛冽的杀气像是寒风一样卷起，霎时间，整个茶馆就像是从春风和煦的春天瞬间跌回了冬天，让人战栗不已，这是红影从未在南依面前显露出来的一面。而在这一刻，红影从那个想要回归平凡的女孩子，变回了视生命如草芥的暗杀者。

　　南依在阴暗湿冷的小巷中穿梭，找到了那家酒馆。南依站在这座看起来破落的酒馆门前，感觉有些疑惑，她在这座小城生活了这么久，还从不知道在这种无人问津的地方还开着这么一家小酒馆，门牌匾上落满了灰，好像年代很久远了。
　　南依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看到一个苍老的老人，正躺在他的躺椅上，双眼轻闭，睡得很香的样子。
　　南依有些左右为难，她不好意思直接叫醒熟睡中的老人，所以只好踮着脚走进去，想找一个椅子坐下静静地等老人醒来。
　　老人忽然开口：“小姑娘，你是来干什么的啊？还这么年轻就一个人跑来喝酒吗？”
　　南依被忽然醒来的老人吓了一跳，她赶忙微微鞠躬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老爷爷，不小心把您吵醒了，其实我已经很小心了。”
　　束韵舟微微斜眼看了一下毕恭毕敬的南依，收回了目光，说：“没关系，是我对于外来人太过敏感了。这是之前我养成的坏毛病，现在改也改不掉了。说吧，你来干什么？”
　　南依把红影刚刚教她的话重述了一遍，束韵舟听了，沉寂下来，他这时才真正睁开了眼睛，看向天花板。南依在一旁观察着这个老人，不知为何，她感觉老人好像发出无声的叹息，目光中流露着萧索。
　　束韵舟站起身来，向南依招招手，让南依随着他走进里屋。

　　红影在南依离开了之后，自己锁好了茶楼的大门，也离开了茶楼。
　　红影走出言竹城门，来到了言竹城北面的一座树林前，她径直走了进去，藏在暗处的冷冰冰的目光像是刀锋一般刺在她的身体上，她好像浑然未觉。她的面色平静，身姿挺拔，却像是将锋芒掩盖在了帷幕中，虽然现在还未刺出，但是一旦将帷幕拉开，便是杀气凛然、电光石火般的刀光。
　　红影走出了树林，来到了被树林包围的一片草坡前，她在这里停住脚，环顾四周，渐渐地，藏在树林中的暗影越来越多，潜伏在附近的灵师在不断地向这里靠拢，像是山一般厚重的杀气包围了红影，这里的空气是寂静的，但是无形的交锋早已进行了上百次。
　　红影在这样密不透风的气势之中挺拔地站着，一个人面对着这令人窒息的威压，忽然笑了。只是，这个笑容不再是展现在青谷和南依他们面前的那样开朗阳光的笑容，而是充满了自信与桀骜！
　　她说：“都来齐了是吗？你们这么多人大老远地跑来聚集在这里，是准备开宴会吗？”红影的语气忽然冰冷下来，威压像是爆炸一样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周围那聚齐起来的巍峨的气势轰得粉碎！
　　在他们之间，无需过多的寒暄，红影明白，对方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进攻这里，必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么，自己也不需要犹豫，既然对方有着如此的自信，那么自己也有必要让他们明白，没有做好被杀死的觉悟，就没有资格站在血灵者的面前！
　　红影向前踏出一步，周围所有灵师的精神都紧绷起来，他们把目光死死地钉在红影身上，脑海内迅速预演红影接下来可能要采取的动作，同时也将身体和精神状况调整到最佳，以应对红影的进攻。
　　然而，在他们目光的锁定中，向他们走来的红影的身影消失了。
　　毫无征兆，所有的灵师都没有预想到这个情况，慌乱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一些灵师快速反应过来，灵神汇集到双手，两只手发出微微的红光，随即将双拳砸向地面，想要将灵神注入地下。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忽然破土而出，紧紧地攥住了一个灵师的手腕！随后红影从地下冲了出来，双手迅速地擒住那个灵师的右臂，右腿横扫，将他撂翻在地。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红影就绕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掌轻拍他的灵箱，顿时，寒气缭绕，蛛网般的冰霜瞬间就从红影拍击的部位蔓延到了整个灵箱。
　　红影飞起一脚踹上去，踢裂了灵箱，然后翻身跳开，一个箭步径直冲进了森林。
　　红影的这个行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周围的灵师迅速地后退，想尽可能地远离那个灵箱。那个灵师慌乱地想脱下灵箱，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手忙脚乱的他反而笨拙起来，怎么也脱不掉。这时，一对刀片划破空气，从树林深处飞来，精准地割断了灵箱的带子，两名灵师扑上来，拉开那名灵师，迅速地在身前张开了一面淡白色的护盾。
　　几乎同时，那个布满了裂缝的灵箱剧烈地震动着，好像其中有什么暴躁的野兽想要突破这个牢笼冲出来一样！终于，脆弱的灵箱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股猛烈的暴风以灵箱为中心爆炸！漆黑色的狂风从中喷涌而出，尖利地呼啸、怒号着，霎时间就笼罩了那三名灵师。
　　退开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在那个风暴笼罩的区域内，树木在迅速地枯萎，沙化，然后消失，不仅如此，就连大地都在被这个风暴吞噬，泥土被猛烈的风暴卷上天空，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风暴像是可以湮灭元素本身一样，所有的物质都无法幸免，只有那三个躲在那个护盾之中的灵师没有收到侵蚀。但是因为失去了与灵神的联系，那名灵师的精神受到了重创，昏迷不醒，而另外两个灵师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因为那个护盾消耗得可不是一般的灵神，而是由无数灵神的核心组成的复合元素，没有了一种灵神的核心，就意味着灵师再也无法驱使该种灵神，联系被强行切断，对于灵师来说也是会损伤到精神的。
　　这便是灵神被释放之后的本来面貌，没有了灵箱的限制，在灵箱内的所有灵神都会不受控制的具象化，转为实质的元素，大量的元素掺杂、混合在一起，便会产生像这样的混沌，在它的侵蚀下，所有的元素都会被吞噬，从而造成一个元素真空的领域。
　　这也正是所有灵师在战斗的时候都会去避免的一个问题，不去破坏灵箱。因为这样的行为风险太过于巨大，风暴的半径范围是未知的，不仅仅是敌手，稍有不慎的话连自己都会被不可控的风暴吞噬。
　　没想到，红影完全无视了这个问题，竟然大胆到去破坏这个灵师之间战斗的潜规则，这虽然是一种杀敌的有效手段，但一不小心有可能让自己也殒命于此。
　　一个站在阴影中的人看着这一切，说：“红影，你真的是个会在战斗上不惜一切代价的灵师啊！和以前一样，只要是能够赢取胜利的办法，你都会采用，不择手段。可是，明明想要逃离这个战斗的宿命，你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啊！是为了保护你身后的人吗？”
　　可惜红影没有听到，不会回答他，在这一手后，红影翻身一跃，箭一般地钻进了树林中，将身形隐匿了起来。
　　“零”部队的灵师们在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后也并没有显露出慌乱，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他们一边迅速散开躲避混沌风暴，一边保持着自己的阵型，警戒着红影。
　　他们都是交手了三年的老对手了，彼此知根知底，对于对方的战斗方法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红影知道对方有着明面上的人数优势，于是先藏匿起来，伺机发动袭击，而“零”部队也知道红影有着压倒性的单兵实力，如果被红影抓住机会单点突破的话，己方的实力优势就会被蚕食。这是谋略之间的比拼，看谁会先被对方抓住机会，出现失误的那一方，便会被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红影在树木间高速移动，像一只狼一般狡猾灵活，对自己的猎物紧追不舍。“零”部队的人几次发动小规模的精确打击，却都收效甚微。一是因为红影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像是一阵风在林间穿梭；二是因为她的气息时断时续，行动捉摸不定，毫无规律，对方根本无法有效地感知到她。即使敌人偶然地捕捉到她的身影，所发动的攻击也会被她灵巧地躲过或抵消，等到想要发动第二波攻势的时候，红影都已经躲到了视野的死角，感知不到了。
　　同时，红影将自己的感知放到最大，附近所有的灵师都被笼罩在她的感知范围内，而且不仅仅是定位灵师的位置，还有灵神气息的强弱情况，以判断敌方的攻击节奏，一切都在红影的掌控之下。
　　但是另红影感到有一点疑惑的是，在她的感知中，有一丝熟悉的气息混在里面。
　　可能是因为自己和“零”交手次数太多了的关系吧，红影将这稍纵即逝的疑虑略过去，将注意力集中回来。
　　红影绕着树干盘旋而上，忽然发起攻击。一团光芒被她扔出去，在一个灵师面前爆炸开来，霎时间强烈刺眼的白光亮起，短暂地夺走了他的视力。下一瞬间，红影就扑到了他的面前，右手抓着一只青黑色的匕首在他的喉间划过！
　　清脆的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火花四溅。红影皱起了眉头，在她劈下去的一瞬间，两支尖利的铁刺从那名灵师的身后伸出，架在了他的脖子前，在千钧一发之间挡住了红影的斩击。两名灵师从红影的两个方向冲来，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与此同时，红影感知到四周的灵师都开始迅速地向自己集结而来，想要形成合围。
　　在这样的情势下，红影迫不得已，只好放弃面前的这个暂时失去战斗能力的灵师，又一次地退回了阴影中。
　　随后，红影又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几次偷袭，但是都出现了和之前一样的状况，导致她几次的攻击都无功而返。红影发现，“零”部队的灵师都是以三人为一小组，以组为单位分散开来，这样便能够暂时阻挡住红影的袭击。同时，所有的灵师都会向此处迅速集结，红影稍有疏忽就会被包围起来。而当红影再一次消失在树林中的时候，他们就又会重新散开。
　　毫无疑问，这种极具弹力的阵型很好地遏制了红影的进攻，还充分发挥了己方的人数优势。这和红影之前所遇到的“零”大不相同，他们现在所表现出的战斗力绝不是红影先前和他们遭遇时所能媲美的。
　　红影心里暗暗惊觉敌人的成长，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这样的成长并不是因为个人实力的增长，而是因为在这帮只知道一位服从命令的木偶背后，那个提线的木偶师变了。
　　红影谨慎地环顾四周，同时进一步地延伸自己的感知范围，但是她并没有感知到任何陌生的气息，正相反，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和自己交过手的，他们的气息有很多都是被红影所熟悉的。
　　不过既然找不到，那就索性不去为这事费神了。这也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战斗了吧！能够在自己最后的一次战斗中遇见这样强大的敌人，红影心中的战斗之火又久违地燃烧了起来。强敌又怎么样？我可是暗杀领域的王者！敢于挡在我面前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为做我的敌人而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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