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

　　第二天，红影和青谷早早地就离开了旅馆，两人穿梭在沉彬的大街小巷之间，不过与其说是有目的的购置物品，青谷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在陪着红影逛街。两个人罕见地没有在事前制定计划，而是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虽然青谷从未做过没有效率的行动，但是看着红影开心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偶尔这样放松下来走一走也蛮好的。
　　青谷的衣服早早地就买好了，而红影却一直决定不下来自己的服装，在一家店里，红影不停地更换身上的衣服，她在更衣室里把衣服换好之后再跑到青谷面前展示，青谷品鉴一番后给出自己的评论，店员在一旁忙着把新的衣服递给红影，也没有抱怨什么。男孩带着女孩子购置行装，是准备两人一起外出远行吧？这么一件浪漫的事情，让他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偶尔还能忙里偷闲和青谷说说话。
　　小店员抱着衣服站在青谷的旁边，说：“听说昨天有一男一女组合的旅行者和穆家的大少爷起冲突了，不会就是你们两个吧？”
　　青谷点点头。
　　小店员来了兴趣，说：“还真是你们啊！那你们竟然还敢在这座城市逗留啊？他一定会找你们的麻烦的！唉，其实啊，以前他也不这样的，只是官当的久了，他渐渐地有些得意忘形了。这能怎么办呢？位高权重的人不都这样吗？而且比起其他那些官员来说，他还算好的了。”小店员看起来有些惋惜的样子。
　　青谷说：“权力的果实固然是甜美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果实就会滋生腐烂的，比起其他人来说，他也只是那个还没烂透的果子罢了。”
　　红影的声音从更衣室里传来：“那人家也是握有权力的人啊！昨天要不是你把他吓跑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利用他在高档的房间住上一晚，结果鱼还没上钩，就被你赶跑了，害得咱俩昨晚为了找房间跑了那么多地方。”
　　青谷不平地还嘴：“你也不是没看见那人昨天那副嘴脸，要是真住进去了，还不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呢！”
　　红影走了出来，走到青谷面前向他展示换好的服装，漆黑的短袖上衣外加齐膝短裙，略微有些收紧的衣服很好的凸显出了红影修长挺拔的身材，她带着点狡猾的笑容，说：“你在担心我吗？没事啦，这点小事而已。”
　　“不，你错了，我担心的不是你，”青谷捏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红影，“就这件吧。”

　　两人在离开了沉彬之后，向南行进。尽管是在秋天，但是越往南走，枯黄的景色逐渐转为了更加富有生机的样子，两人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地走着。他们白天赶路，到了晚上就停下来休息。如果正好能在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碰上城镇的话，他们就在城镇住下，如果遇不到城镇两人在野外露宿也没有问题。在晚上两个人升起火，青谷泡好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围着食材手忙脚乱的红影。等到夜深的时候，他们就在自己的身上裹上厚厚的毯子酣然入睡。
　　不知多少天过去了，经过长途的旅行，两人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梅山。
　　两人站在山脚下，仰望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面绝壁，暗黄色的岩石嵌于其上，错落有致，仿佛是技艺高超的工匠用一把巨大锋利的刀在这片绝壁上刻下的艺术品。
　　红影把手遮在额头上，扬起头眺望着山顶，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苦涩的腥味，隐隐约约的，有海潮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嗯？是大海？”红影看着青谷，眼神中透着惊喜地光芒。青谷点点头，说：“在山的另一边。”
　　红影望向绝壁的两边，她在寻找一个入口，既然青谷会带着自己来这里，就说明这座山的某一处应该会有一个缺口，能够通向大山的另一边，可是放眼望去，竖立着的岩壁向远方延伸而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别找了，不会有的，有人曾经围着这座山找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入口。” 青谷把手伸入行囊，拉开了灵箱，向红影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我们要走一条只有咱俩能走的路。”
　　红影恍然大悟，她也拉开了灵箱，同时再次望向山顶，她有些吃惊地问青谷说：“这么危险的地方，青谷你怎么会想要到山的另一边去的呢？你的好奇心如此的旺盛吗？”
　　青谷没有回答她。拉开了灵箱后，两人的双手忽然发生了异变：皮肤上青灰色的鳞片生长而出，覆盖了双手，指尖也延伸出了尖利的爪，整个手看上去竟然犹如金属一般散发着光泽。
　　青谷握了握手，感觉灵活性没有多大的问题，他走到岩壁之前，手指弯曲，接着狠狠地拍入了岩壁之中！坚硬的手指深深地扎进了岩壁，他用力扒了扒，很稳固的样子。然后他拉着自己的身体向上伸去，把另一只手也拍了进去。他的两只手交错向上，就这样攀登了上去。红影紧跟在青谷的身后。
　　如果现在有人站在梅山的山脚下，仰望山顶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有两个背着巨大的行囊的人正贴着岩壁向上攀登，这在常人来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对于灵师来说，这并非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于青谷和红影来说更是如此，这只不过是他们以前的日常训练中的一环罢了。
　　攀岩是一项不仅可以磨炼灵师的体力，耐力，还可以锻炼灵师对灵神的灵活运用能力的运动，青谷很久以前就曾在父母的逼迫下进行过攀岩的训练。而对于红影来说更是如此，一个优秀的刺客必须要有适应所有艰苦环境的能力。比起青谷，红影在攀岩方面的能力还要更强一些。
　　随着他们攀爬的高度越来越高，攀岩的难度也在逐渐地提升。因为从岩壁的一侧刮来的风愈发的猛烈，青谷他们不得不使身体紧贴着岩壁，双脚死死地蹬在突起的岩石上，才不至于身体被猛烈的风刮得像旗帜一样飘舞起来。
　　终于，不知在爬了多久后，陡峭的岩壁在山的中上部中断了，从这里开始平缓许多的山路出现了。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都是汗流浃背的样子。看来先不管是否危险，攀岩对于他们的体力消耗还是很大的。他们双手的鳞片褪去，尖爪也慢慢还原，然后两人走进了山林。
　　说是山路，其实也并没有那样平坦的道路出现，只不过比起攀岩，在山林中寻找路要容易多了。
　　两人在茂密的山林中行走，脚下是湿润的杂草、菟丝子和爬满了青苔的岩石，湿滑难走，走在前方的青谷在谨慎地选择道路。
　　红影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梅山的山林中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从较为常见的大王棕、散尾葵，到珍稀的神秘果、龙血树，红影甚至还看到了一株凤凰木，它静静地生长在一群翠绿的植物中间，在形如羽毛的绿叶衬托下，火红色的花朵怒放，就像是一只沉睡于山林间的凤凰一般高贵。
　　走着走着，青谷说到了。青谷拉起红影的手，绕过一棵粗壮的大树，忽然间，潮湿的海风和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红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青谷牵着红影走了出来，红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景色就像是光芒一般涌入了她的视野。
　　远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湛蓝色的海洋望不到尽头，仿佛已经和天空融合在了一起。海浪层层涌来，拍打在低矮的山丘上，破碎成雪白的水花和泡沫，洁白的海鸟在大海上空飞舞，海浪的拍击声和海鸟的鸣声此起彼伏。与另一边陡峭的绝壁形成对比的是，梅山另一边的山势竟极为平缓，仿佛是一段倾斜的梯渐渐爬行而上，绿色的植被像是一张毯子一样覆盖在上面。山下是平地，也被大片的植被覆盖，然后绿色一直向前蔓延，直到前方的沙滩。梅山就像是巨人张开了双臂，将这里的景色拥入怀中，海水从它的指尖涌入，形成了一个碧蓝色的湖。整个景象就好像是巨人将一颗碧蓝剔透的珍珠揽入怀中，然后有一圈又一圈的黄绿相间的缎带将其装饰起来。
　　红影的眼神明亮了起来，她转头看向青谷，暗红色的眼睛中又一次写满了惊喜。红影跳上身旁的一块巨石，想要好好地享受这一美景。当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青谷说这里没有入口。如果从天上从俯瞰下来，会发现梅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月牙，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青谷爬上了巨石，在红影的身边坐下，说：“梅山的外部整个都像是你见到的那样，是陡峭的绝壁，普通人绝对无法进入，就连我们灵师，都会因为那绝壁的高度而感到头疼。海上的话就更不行了，那个海水涌进来的缺口的外部的海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有很多航海家都曾在这里马失前蹄。因为独特的地理条件，海面之下藏着无数肉眼看不见的暗流与旋涡，有那么多失败的先例摆在那里，即使是经验再丰富的航海家也不敢轻易挑战这里的大海。”
　　红影坐在青谷的身边，两条腿悬在空中轻轻荡着，两只手撑在身旁，她沉浸在这里的美景之中，嘴角带着浅浅地笑意。
　　“红影你在爬山之前问我怎么发现的这里对吧？”青谷说，“其实这里不是我发现的。”
　　红影好奇地看向青谷。
　　青谷顿了一会，像是在回忆。
　　“两年前，我收到了一份委托信。”青谷说，“信上说她的妈妈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她说她曾经找过了很多医生，但是那些医生不是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就是说病人的家庭承担不起他们治疗的费用。最后，那个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了我，她说虽然她家很穷，但是她会尽全力满足我的一切需求，只要我能救她的妈妈。”
　　青谷回忆道：“那封信写得很潦草，一句一句都没法连贯地读下去，而且信纸皱皱巴巴的，像是写的时候有成串的泪珠打在上面。但是信的整篇就在重复地表达着一个意思，那就是求求你救救我的妈妈，求求你救救我的妈妈，求求你救救我的妈妈。”
　　“于是我动身了，委托人写的地址是这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咱们走了这么多天的路程，我当时花了几天就赶到了，到了我才发现，原来拜托我的是一个小女孩，当时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赤着脚，身上披着一件破布，眼睛红肿着，眼眶里还有大滴的泪珠在滚动。她把我带到了她家，求我看看她的妈妈。她的妈妈躺在枯黄的草垛上，面瘦肌黄，脸色很差。我知道她很痛苦，可是她连□□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我当即开始了救治，发现她的妈妈的身体内存在蒲蓝留下的种子。”青谷的声音沉重起来，“红影你知道的吧？蒲蓝这种灵神会在其生存环境受到入侵的时候在入侵者的身体内埋下自己的种子，那本只是一种求生的技能，但女孩的妈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埋下了种子。这种种子本来一开始只是吸附在人的表皮之上，如果有灵师及时发现的话就能够很好的处理。但是她自己是没有办法发现这件事的，等到我去的时候，治好她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她已经被寄生很长时间了，那些种子把根扎在了她的心脏里，如果强行祛除蒲蓝可能会使病人的心脏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我只能延缓蒲蓝发芽的时间。她可以像一个正常健康的人一样活过一年半的时间，可是过了这段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死亡。那取决于蒲蓝发芽的时机。”
　　红影问青谷：“你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小女孩了，是吗？”
　　青谷说：“是的，那个小女孩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权力。如果我不告诉她这件事，那么未来有一天她的母亲猝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可能会更难以接受。”
　　红影说：“那么那个小女孩呢？当时她有什么反应。”
　　青谷说：“那个小女孩当时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那天，她坐在自己家的门槛上低声地哭了一个晚上。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第二天早上，那个小女孩就恢复了。她对我说她没有什么可以给我的东西，但是她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虽然那个地方她没有办法进去，但是想必会有美丽的景色。于是她就把我带到了那矗立着的石壁前。她说她曾经想要进入这里，可是无论怎么找，她都找不到这里的入口。这里的入海口的情况也是她讲给我的。”
　　“我说既然你想要进入这里，那不如让我带她进来看一看。但她说不用了，她还要回家陪她的妈妈，既然已经知道了最后妈妈要离开，自己就更要在这之前好好地陪着妈妈过完这之间的时光。”
　　青谷看着红影，说：“我当时很吃惊，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能够这么勇敢并且淡然地面对如此残酷的未来呢？她为什么能够在看出结局的时候还能够像以往一样对待生活呢？”
　　“直到最近我才明白，我们无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是处在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中啊。但是就算明知道我们明天可能会失去什么，还是要好好地享受今天。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我竟然现在才懂啊……”
　　红影静静地听着，青谷忽然说：“我想要离开青霖茶楼了，白井也说了，说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太过危险。所以在我离开之后，我想要到这里来生活。就算我的结局可能不会有我想象的那么完美，但是在那结局到来之前，我想好好地享受难得的人生。”
　　红影稍稍有些吃惊，尽管她也知道如果想要过上安稳一些的生活，他们三人就必须要分开，但是青谷忽然说决定来这里生活，这让红影有些意想不到。
　　青谷站了起来，俯瞰这片蔚为壮观的风景，说出了自己的规划：“这里地处偏远，人烟稀少，而且地形有这么独特，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想要在这里开一片茶田，然后自己搭一座房子，虽然食物不太好采购，但是我可以挖出一个地窖，降低里面的温度，把食物都储藏在里面。因为灵师的身份，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不用担心……”
　　“所以，”说着说着，青谷转过头，眼神很认真，他向红影伸出了手，“红影你愿意和我一起来吗？”
　　红影惊呆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