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

　　对面城楼上的免战旗仍然高挂，我独自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万里江山如画。我郭家虽世代为将，但我并不喜欢战争。要不是不得已，谁又愿意亲手毁了这片祥和安宁。

　　夏颖伤的很重，但他硬是死扛着没有退让。我知道他的坚持，也明白他所求的东西。李赫来了之后默默站到了我身侧，没有说话。

　　我知道，太子与夏颖，一个是亲兄长，一个是亲师兄，两个人针锋相对，会让她进退两难。
　　“二哥，他知道了。”李赫没头没尾地吐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她在说太子，这么久，她无非是怕太子知道夏颖的真实身份。可是那丫头未免有点太单纯，时至今日，太子如果还没有弄清夏颖的身份，那他就不可能在东宫那个位置坐得稳当。

　　“圣上答应母亲送你去天山，或者说打从母亲当初送你去天山学艺，整个局就开了。”我叹息一声说。真相虽然残忍，但她迟早会知道。

　　她愣了愣，眼中闪过些许我看不懂的情愫，然后将目光转向别处，长吁一口气说：“母亲只是想让我会武功、有学识、有能力，未来自信且自由。至于遇到夏颖，大概是巧合吧！”

　　自信且自由是母亲向来追求的东西，也许她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是让她与夏颖入同门，我认为绝非偶然。要么圣上并不知情，她自己已然为李赫规划好了未来；要么她试探过圣上的口吻，圣上以为她只是为皇家着想，拉拢夏家，所以便欣然答应了。总之，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二哥，身为皇亲国戚，我们无法左右自己的未来，但我们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这一点没错吧？”她见我不说话，有添了这么一句。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你心怀天下，志在苍生，又不想同太子争。但夏颖他的身份太特殊，你们并不合适。”

　　一直以来，我即怕她被骗，又怕她有一天受了伤害怪我没有及时阻止。所以，这句话压在我心底已经很久，说完之后，如释重负。我低头用脚尖划着地面，等待着她的应答。

　　“我出生时候天降祥瑞，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安城的人依旧记忆犹新。这说明什么？”李赫说完看我一眼，又补充道，“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做这件事情，但我必须想办法将局给破了。”

　　“你是想利用夏颖将局引到漠北？”我怔了怔，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我都读的是圣贤书，但师父在天山却给我教的是《帝王略论》。他总说览前王之得失，以古为镜，方能治世。所以，当我以偶然的机会偷听到夏颖的真实身份时，我便明白了他教我们那些的缘由。我也有意无意的避讳过，但师父说了，我与其他人不一样，不能光读圣贤书，有些事情光靠躲是行不通的。后来，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也想明白了，既然躲不了，何不坦然面对呢？夏颖在天山那么多年，他明明有很多机会，以假死脱身，然后回到漠北，但他没有。为什么呢？”

　　“他也想借我们的力量？”我恍然大悟。

　　李赫点头，“既然如此，顺水推舟总比后续刻意建立某种关系来的自在。也可以减少太子哥哥对我的防备。”

　　“你这是心软了？打算退缩了？”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重点有点偏，但我还是问了，因为我有点担心她。

　　她摇头，说她有一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什么？”我问。

　　“舒王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她出现之前，能与太子四两拨千斤的皇嗣只有舒王。

　　“他威胁你？”我心下紧了紧，舒王在圣上跟前受宠不说，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岂是一般人能比拟。

　　“他是我哥。”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合几下手中的孔雀绿折扇，轻轻一甩，随着“噌”地一声响，有羽箭钉到了不远处的旗杆上。

　　我自然知道那是她哥，虽然远，但也是哥哥。

　　还没等我回应，她又补充道，“母妃当年第一个孩子没有夭折，她给了她的表姐。”

　　我环视一眼四周，见没人才压低嗓门问她：“谁同你说的？小心被人利用。”

　　她说是圣上亲口说的。

　　我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说是两年前的那个雨夜，她之所以病的那么重，一来是确实受了风寒，二来是心中难受。

　　“到底什么情况？”

　　“圣上说当时郑王病重又无子，身后连孝子都没有，其他皇子均年幼未婚。按照凡子孙无嗣者，以亲兄弟次子顶盆承继的原则，他必须过继一个自己的儿子给郑王。而他也只有太子李诵，先皇便做主要将李诵过继给郑王顶门。将长子过继，没有先例，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舒王李谊便出生了。所以，舒王在襁褓里便被过继给了郑王。破天荒的，郑王的病也渐渐有所好转。

　　就在大家都以为郑王可以将舒王拉扯长大的时候，郑王又病了，这一次，他没有撑过去，丢下年幼的舒王撒手人寰。圣上念其年幼无依靠，便又接回东宫抚养，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他不是还有个早夭的弟弟灵溪郡王李詠吗？”我不觉问了一句，关于舒王过继的这个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口中的这个版本。以前我听说的版本是——郑王去世之后，舒王过继到了圣上名下抚养。

　　“是舒王过继过去之后，郑王的妾室才生的。”

　　闻言，我点了点头。所以，圣上与贤妃的矛盾，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毕竟，没有母亲愿意将孩子一出生就抱给别人。

　　她点头，说按照圣上的说辞，她一出生便被过继给德妃，是贤妃当初抱负圣上的行径，说是想让圣上也体验一下不经商量便把孩子抱给别人的酸楚。

　　我这才明了的点头。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怕有人故意拿她来制衡太子，为舒王铺路。到头来伤害的都是她的至亲。

　　从城楼上回来之后，我听说太子从夏颖那儿搞到了一枚簪子，拿走之后将夏颖给气哭了。

　　铁铮铮的汉子，突然被气哭了，听起来特别容易勾起人的兴趣。

　　我怀着一颗八卦的心跑去太子那里求答案，去的时候太子不在。一打听才知道他又去了夏颖跟前。我心下叹息，这两个人中龙凤，突然因为李赫的原因似乎成了冤家。

　　当初太子拿夏颖开刀，让我们陪演戏，无非是想试试李赫的心思。但是他忘了，他们终究是同门，别人要挤进去谈何容易。

　　太子对李赫那点复杂的心思，无非是依旧停留在李赫还是他表妹阶段。他素来执着，就像我不愿意接受李赫不是我的胞妹一样。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即便青春作赌，也无法改变早已谢幕的结局。

　　我进去的时候李赫也在，她不知因为何事已经与太子吵了起来。她眸色深邃，脊背挺直，梗着脖子说：“若太子哥哥有难，我李赫定以死相护。”

　　“好，那你告诉本宫，本宫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情人？还是亲人？”太子不觉怒吼，吼完之后眼眶猩红，我看一眼四周，除了趴在床上的夏颖，便只有薛钊在，这才安心。

　　太子素来沉稳内敛，突然这么冲动，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一吼，吼出了他这些年所有的忐忑与彷徨。

　　“之前醉生梦死那几年，不知您是皇兄，错当您是师兄，抱歉！”李赫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太子钻了钻拳头，咬着唇半晌，最后将攥在手中的簪子还给了夏颖。他说：“这一生，本宫盼你待她好，如若再发生之前吞药之类的事情，本宫即便是尽了举国之力，也要平了漠北。”

　　“放心，臣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夏颖接过簪子，揣入怀中说。

　　“你俩，不要再干这种幼稚低俗的事情。我命由我不由人，本宫的未来，轮不到任何人来定夺。”李赫说完，甩了甩衣袖，拖着她那长长的深紫色裙摆出去了。

　　她不喜女装，来了军中之后甚少穿，今日这一身倾世妆容，也不知从哪里搞的，我只听先前佩慈说因为失神打翻了茶壶才换的，真是特衬托她的气质，引得我们几人定了帐门口很久。

　　她走后，太子有些摇摇欲坠，我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太子对我说他有些不甘心，我又何尝不是，我们做亲兄妹做了十多年，凭什么突然送给别人当妹妹。

　　我用眼神示意郭钊将太子带回去休息，太子走后，我才过去问夏颖疼不疼。

　　“你也挨50下试试。”他“嘶”了一声，想要挪动身体，但未果，语气一如既往地冷。

　　“别动了，乖乖趴着。”我叹息一声，取了药膏给他涂。

　　“谢谢！”他说。

　　我故意戳了戳他受伤的位置，疼得他闷哼一声。看着他那吃瘪的样子，我不觉开口数落他：“你夏小侯爷也真是勇气可嘉，太子殿下的掌中宝你都敢动。”

　　“我那会儿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真跟赫儿什么都没发生。再说，我怎么知道太子真对她有那份不伦之心？”

　　“你得给他点时间啊，之前那么多年，他八妹一直是失踪早夭的状态。”

　　夏颖点了点头，沉默了。

　　临走的时候我提出想看看那枚簪子。

　　他倒是不小气，掏出来递给了我。那是当年母亲送的生日礼物，一共两枚，我和她各自一枚。我的一枚在沈迎雪手里，我也没想到她也将簪子送了人。

　　我看完之后揣在怀里，拿着药箱走了，夏颖问我干嘛拿走他的簪子。

　　我翻一个白眼说：“当然是为了夺人所爱。”

　　他大概也听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讨好的来了一句：“二哥，我想真心对他好。”

　　他比我年长，却叫我二哥，让我有点感慨。但是簪子我没有还给他，而是丢了一句：“等你真对她好，结婚的那天，我会还给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