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

　　建中四年正月十二日，隆冬的长安被前所未有的肃杀冷清笼罩着，长安城各家各户都已在准备元宵节时候的灯笼。西市的店铺小摊各色的灯笼卖的分外红火。

　　我和李赫两个人以跟着管家出来采购灯笼为由出了府。自己家，进出还得偷偷摸摸，这倒是第一回，只因我和李赫要去军中的事情被德妃知道了。据宫里传出的消息，这几天，德妃派了不至一拨人盯着，生怕我将她女儿给拐跑了。

　　我们两个人在西市逛了大约一个时辰，其实都是管家在采买，我和李赫纯属出来闲逛。

　　“更年期的女人是真的可怕。”李赫提溜着一个灯笼，当着脑袋，凑近了跟我说。

　　我用余光瞄一眼不远处德妃派出的探子，心中不觉冷笑。老子手握半个水云间，就你那点计俩还做探子。

　　“谁说不是呢！关键是找的人，真的他妈奇葩，就那样还做探子呢。”我不觉翻一个白眼。

　　“嘘！”随着一阵口哨声，我们便看到了一身孔雀绿缺胯袍、束着简单高马尾的人正在街角拐角处朝我们勾着手指。我朝着管家打了个手势，管家拿出了一把油纸伞打开来道：“老板，你们这个怎么卖？”

　　“3文钱。”

　　“我跟灯笼一起呢？能不能给我优惠点？”

　　我们乘着管家与摊主商量的档口，顺着货架开溜。

　　“姐，水云间有事？”甩掉尾巴之后，我才喘着粗气问。

　　孔雀绿缺胯袍的人儿眨巴一下她那双深邃的大眼睛，掀一把鼻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了另一件事情：“大哥说在城外等我们。”

　　她是母亲的养女，据说是当年爷爷在朔方任职的时候半路捡到的。当时她还是一个两岁的幼童，抱着个小木盒爬在路边的石头上睡着了。爷爷抱回来之后帮她找家人找了很久，后来毫无音讯之后便放弃了，就成了我姐，取名郭佩慈。

　　“他容许我们去军中了？”李赫喜出望外，抱着佩慈大声嚷嚷，“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

　　佩慈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劝她不要高兴太早，现在是假期，大哥才让我们过去历练，等开学，还得回来上学。

　　“什么呀！”

　　“让我死吧！”

　　我和李赫双双翻白眼。我就不明白他的观念，我们又不考科举，认真习武不好吗？

　　小的时候，每每累的时候，我总会抱怨，但母亲骗我们说身为皇亲国戚，不但得样样会，还得门门精。长大了，依旧没有脱离那个魔咒。

　　佩慈给我们备了马，我们一路飞奔出了长安城。出城后我们才放慢了速度。我揶揄李赫说她估计得将德妃给气死。

　　李赫笑一声，摸了摸马脖子，悠闲道：“哼，那也是她自找的。我从小学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她居然给我准备了什么《女戒》《女德》《女仪》《女孝经》《女论语》，死去吧！我又不入宫当皇后做良妃。”

　　“咯咯咯”，佩慈笑着，发出他们女孩子特有的笑声，“要我说，那也是咱娘开明，从小就将咱送出去学艺。到了这会儿，想教那些歪理，晚了！”

　　“可不是吗？上次还让良臣劝我，还说什么她是我娘，不会害我。可笑！我娘从小教我的是做人要有大志向，小者保家，大者卫国，从来可没教我屈从攀附于男人。可笑的很！”李赫将下唇卷过上唇，将刘海吹得飘出散乱感。

　　“她生在深宅，长在深宫，哪能明白那些大道理。”我笑一声安慰李赫。

　　李赫皱眉继续表达不满：“韦氏再怎么说也是频出后妃的家族，怎么就出了个她那么短见的。女儿家怎么啦？我即便效仿不了武后，我还达不了平阳和太平公主的高度吗？”

　　“云儿！”佩慈声音拔高了两个度，“你小心说话。”

　　“我的意思是，我本是匡扶社稷的命，凭什么让我降低自己的段位，我不愿意。”李赫哼哼两声道。

　　我也深知她因为屡次被要求回宫住的事宜搅得不厌其烦的心境。要是贤妃还在，贤妃让她学这学那，也许她不会有这么多怨言。关键是她虽在德妃名下，但并不是德妃亲生，所以她对人家特别不满意。

　　“三爷，反正咱们已经出来了，你管她作甚？过一段时间开学之后你可以继续留在军中，我替你在夫子跟前请假。”我将马儿打了一下，与她靠近了，开口安慰一句。

　　她白我一眼，拿扇柄戳了戳我说：“二哥也要瞧不起我了不是？不行，到时候我得回来读书。我就不信我不读她那什么女戒女训的，我还兴不了天下，守不了社稷。”

　　佩慈朝我递一个眼神，我只能悄咪咪的闭了嘴。她现在在气头上，今天又跑得如此狼狈，心中肯定有气。

　　堂堂一雄才大略的公主，还要怕一个深宫里的老妇人，要是我，我也生气。

　　后来的一路，我们三个一直无话。

　　到了军营之后是三叔接的我们，并将我们一路带到了住处。

　　我三爷爷郭子云半生在外从军，性子比较直。吃饭的时候便问起皇上让李赫回宫的事情。

　　李赫又将人家德妃骂了个底朝天。

　　我不知当年三爷爷将她抱出宫时的艰难，所以觉得他提出者也是想让李赫回去。

　　怎料三爷爷见李赫拍桌子摔碗的样子，黑脸道：“是皇上给她的月份太多了吧？老子当年折了多少人才抱出来的，贤妃娘娘为什么要送出来，她心里没屁数吗？自私至极！”

　　他说完，见李赫的脸色终于好转，这才朝李赫碗里夹一块排骨道：“云儿，你放心在这儿待着，好好学打仗，我找机会跟皇上说。只要你三爷爷在，没人强迫得了你。”

　　“我就知道三爷爷对我最好啦！”李赫说着搂着三爷爷的脖子“啵”了一下他的脸。

　　我和佩慈都有些无奈的皱眉。

　　三爷爷被她亲得心花怒放，一个劲儿的说没有白心疼。

　　我们在军中待了整整两个月，三爷爷找了人给她教了用刀，还专门花大价钱铸了一把外套镶金玉的带血槽只有2公分宽1米长的长刀，套子颜色与她那把扇子颜色有五六分的相似。三爷爷说小巧又适合女孩子用，不过因为刀身小巧细长的原因，杀伤力有限，所以出刀速度必须练上去。所以两个月练习下来，李赫瘦了很多。

　　我们本以为还有可以回家见夫子读书的机会，怎料还没等我们回家，不好的事情就发生了。

　　按照水云间传来的消息，节度使张镒按照皇上的意思与吐蕃尚结赞在陇右清水会盟，盟文中详细规定了大唐与吐蕃双方的边界。我方失了西自洮州、东到陇山西麓，包括大夏河、洮河、渭水上游、西汉水上游的大片耕地。也就意味着，那些地区的百姓将寄人篱下，受尽折磨。

　　我娘因为担心我们，所以跑到军中来看我们。
　　“二哥，娘呢？”紫云摇着扇子从门里晃了进来。她装的若无其事，但是眼睛骗不了人，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会盟的结果。

　　爷爷走的时候将水云间留给了我和她，水云间成立之初是因为行军打仗需要由一些密探组成的，经过多年发展壮大，水云间早已成了集情报与军事、人文地理、市井传说的集大成者。水云间的令牌有两个，我手里有一个，紫云手里有一个。现在的水云间不隶属于任何机构，直接为皇上服务。也就是说，属于皇上的眼睛和耳朵。皇上收了我郭家所有的兵权，但唯独留了水云间。至于其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都知道了？”我将手里娘带来的密信递给她问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打开看，而是问我：“娘最近进宫去了？”

　　我点了点头，明白她是担心娘会左右了皇上的思想。
　　按照母亲的说法，皇上很生气，也很惆怅，但是为了百姓，他还是承认了这一既成事实。

　　我娘给我们带来衣物和生活用品，说目前形势微妙，要我在军中再住一段时间。还将夫子都给我们带了过来。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便写信问了太子。

　　按照太子的意思，那些个朝臣，除了皇上英明，就是起身拍拍土走人。并没有拿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

　　李赫看了信之后也很愤懑，连骂陇右节度使张镒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我只能安慰她说以目前局面，即使别人去了，未必比张镒做得好。

　　没过两天，夏颖特地来看我们，又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

　　后来我出去洗水果，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吵了起来。我进去的时候听到李赫骂夏颖：“朝堂之上你们都干嘛去了？现在在这里讲有多气人，有用吗？更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那些了？都想动手？可是大家想过那些百姓没有？况且即使我们想动，皇上未必会答应。”

　　我看一眼佩慈，佩慈在我耳边嘀咕几句，我这才明白两人吵起来的原因。大概意思是太子想要出征，他们几个也建议打回去。

　　我叹息一声，想到佩慈早上才送来的水云间递来的最新消息——李希烈在汝州将李元平给抓起来囚禁了，围困郑州，洛阳大震。也就是说，边乱未平，内患不断。我也大概猜出了皇上草草处理了吐蕃分歧的原因。

　　李希烈素来为人耿直、侠肝义胆、为百姓做过不少事情，是个将才！至于他突然为何要反，就不得而知。

　　“吃水果！”我递了水果上去，隔开两个剑拔弩张的人。

　　夏颖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退让，关键每次争的不是什么私人问题，都是什么国家大事。每每若的李赫大动肝火他才罢休。

　　接着我便提起了李希烈的事情，对于李希烈谋反的事情，佩慈倒是看的通透，她认为是官逼民反。

　　“作为淮西节度使，还是南平郡王，要逼反他得多大的官儿？”佩慈僵苹果咬的“咔咔”作响。

　　“淮西节度使上面还有很多大官儿。这些个贪官污吏，无所不用其极，我在刑部可是见识过的，要逼反他还不容易。”我开口和稀泥，生怕她又跟夏颖对上。

　　佩慈说的不假，但我想的也没错，当年杨炎的事情牵涉了那么多人，哪一件不是相互倾轧的结果。如今许多将领不服朝廷，一来是拥兵自重，而来还是相互倾轧攀比所致。

　　“狼子野心，挑起战火，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确实不对，但既然当了将军，就得护一方平安，保兄弟不被欺负。要我，谁干动我，我也起来收拾他。”素来沉默的夏颖也来了这么一句。

　　“小心你望平侯府被荡平。”李赫翻一个白眼。

　　夏颖说他讲的是事实，不主动招若谁，但要是谁招若他，他也不好相遇。

　　自此，我们的谈话进入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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