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

　　平坦开阔的草原，缓缓流淌的鄂尔浑河，一切看起来宁静又美好。易寒和多逻斯两人策马朝着东北方向的黑虎城驰去。昨晚是欢迎仪式，今日能正式入城，易寒心里难免忐忑。

　　“王爷，原来黑虎城这么大啊？”策马到城门口的时候易寒故意开口找话题。

　　其实当年她寻李详的时候来过一次，这回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罢了。

　　多逻斯看着易寒笑了笑，浅浅的酒窝里盛满着宠溺的味道。

　　“傻瓜，我们哈拉巴勒嘎斯城并不比长安差。”他说。

　　因为多逻斯说了一句回鹘语，所以易寒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多逻斯见易寒一脸楞，于是开口解释：“‘哈拉巴勒嘎斯’就是你们说的黑虎城。”

　　易寒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和多逻斯牵马入城，脸色变得不是很好。

　　多逻斯很快发现了她情绪的异常，于是探究地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

　　“脸色那么难看，怎么可能没有，走，随孤去瞧瞧。”多逻斯说着就将易寒往街边的医馆拉。

　　“说了不去！”易寒生平第一次对着朋友黑了脸。

　　多逻斯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臂，神色黯然，顿了顿才说：“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这样拉着我显得过于熟稔了吗？”易寒说着扭头就走，走的很快，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多则，将马牵回去。”多逻斯喊了一句，一个蓝色身影便从屋檐上飞跃而下，然后立在了两匹马中间。

　　“去啊，愣着干什么？”多逻斯脸色不是很好。

　　“殿下，我想说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夜路走多了会失足。”多则这才牵了马，抽着嘴角说。

　　“滚！”多逻斯骂一句，也闪入人群。

　　多则望着那个背影，摇头自言自语一句：“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殿下，你给自己挖了个天坑。”

　　多逻斯在人群里追到易寒的时候，易寒正在一个小摊前买簪子，多逻斯便抢先给摊主给了银子。

　　易寒没有说话，从摊主手里将银子拿了回来，然后自己又给了银子。

　　“跟我这么生分，合适吗？”多逻斯被气的不轻。

　　“我给我妹妹买簪子，你掏银子，合适吗？”

　　多逻斯被易寒怼的无言，只能讪讪地将银子收了起来。然后拉住了易寒，将她逼到了墙角，寻根问底：“你刚才怎么了，脸色突然很不好。”

　　“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女子只是用来交易的物件吗？高兴了赏口饭吃，不高兴了就扔到角落里。”

　　“怎么这么说？”多逻斯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道。

　　“你父汗口口声声说什么仰慕我妹妹已久，可是婚礼却在黑虎城的草原举行，他是欺负我大唐无人吗？”

　　多逻斯这才明了的点了点头，然后笑了。

　　“很好笑吗？”

　　“这场草原婚礼是王兄亲自策划的，就在因为八公主曾经说结婚的时候想要来个露天婚礼，最好在草原办，篝火晚宴绝对不能少。可黑虎城内没有草原啊，王兄只能叫人将婚礼安排在了城外，还邀请了全城的百姓参加。”

　　“有这事情吗？”

　　“嗯，前天当因为这件事情，王兄还和父汗吵了一架，父汗就亲自去问了八公主，八公主点头之后才临时改婚礼现场的。”

　　“你没有骗我？”

　　“这街上张灯结彩的，你看啊！”

　　易寒这才注意到确实，每家门口都挂着颇具中土风格的红灯笼。她这才记起，这种灯笼似乎一路从草原一直延伸到了黑虎城内。

　　“这灯笼是迦叶让人做的？”易寒嘴角抽了抽，心下觉得，迦叶那人其实还是有优点的。

　　“嗯，这几千只灯笼，是王兄让人连夜赶制出来的。”

　　“那又怎样？他终究将我妹妹推给了别人，做的都是无用功！”

　　“政治婚姻，即便是王兄有万般能耐，也是无能为力。”多逻斯有些怅然的叹息一声。

　　“你为何当初不将他送回长安？”易寒抬眸问多逻斯，她想知道，那件事情，多逻斯有没有参与其中。

　　“孤杀了他们的人才混在其中的，能救下王兄已经是最大的能耐了。王兄当时伤的很重，刚好父汗派人来接孤，孤是没有办法，才跟着回来的。王兄醒来之后就失忆了，父汗下令将计就计。所以，孤除了从命，真的无能为力。”

　　“你是不想，而不是无能为力。”

　　“寒儿，你别生气。孤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俩。因为伊诺的事情，他俩闹的那么僵，孤思前想后觉得，要将一个死局盘活了，只能让天下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包括八公主。”

　　听到多逻斯无意识的叫她“寒儿”，易寒不觉笑一声，开口讽刺一句：“王爷莫要入戏太深，这里是回鹘，咱俩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要叫我的小名。”

　　多逻斯被易寒怼的一时无言，只能咬着唇点头。

　　“王爷不愧是上位者，你盘活的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整个天下。”易寒勾了勾唇，轻笑一声，眸光流转之间说尽了多逻斯和顿莫贺父子两人谋划了整整五年的棋局。

　　“咯咯，聪明如你，孤就当是你在夸孤了。”多逻斯被易寒一句话说的心花怒放。

　　“莫急，”易寒抬手示意多逻斯莫要高兴太早，果然，接着她便说了一句让多逻斯心惊不已的话，“伊诺，真名，葛萨伊诺，要是我记得没错，葛萨可是你们回鹘的大姓。”

　　多逻斯敏感的朝四周望一望，见没人跟着才说：“这件事情以后绝对不要再提，不然你这次出不了回鹘。”

　　“这么说你承认了？”

　　多逻斯没有开口反驳，也没有再应。易寒本来已经有证据了，她只是想核实一下，多逻斯这样的沉默无形中给了她答案。

　　“你们真是残忍，等泾川一役等了很久吧？泾川一战，我大唐死伤无数，该有你们的功劳吧？”

　　“当年振武军惨案，父汗以水洗血，给足贵朝面子吧？你父皇明明和父汗约好振兴这天下，父汗见他救王兄母子于危难才那么信任他，可是他却怂恿臣子干出那样的事情。”

　　“那是底下人干的，不是出自父皇本意。”

　　“不是本意还直接将张光晟升为右金吾大将军？父汗冒天下大不为杀了王叔自立，就是觉得你父皇是个英雄，是个能为天下着想的好君主，明明约定好的，你父皇却屡屡变卦。”说起当年的事情，多逻斯一时间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关于两位长辈的约定，坊间早有传闻，易寒也听过不少，以前她没有太在意。天底下有太多的巧合，但是同时换君王，确实不多见。现在想来，振武军案确实发生在建中元年，那年父皇刚继位；也是那年，顿莫贺杀了移地健自立为汗；同年，夏颖名正言顺的以小侯爷的身份出现在了望平侯府；这太多的偶然，合在一起便成了必然。

　　“所以，失西北数川都是你父汗的计谋？”

　　“事情既然必然会发生，怎能说是父汗的计谋？父汗只不过是借借东风罢了！”

　　“好！真好！你知不知道你们那样做，夏家真的可能被灭族？”

　　“不会，王兄在夏家，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你们就是捏中了父皇的软肋，一次又一次的欺负他，对吗？”

　　“这叫以牙还牙。”

　　“好，长辈们的恩怨咱们暂且放过，我希望你们能善待赫儿。”易寒抬眼见后面来了骑兵，忙擦了擦眼角，然后结束了两人的话题。

　　街道两边的行人迅速躲开，然后恭敬地站在了道路两边。易寒和多逻斯也混在人群里，站在了道路两边，等着次相和他的骑兵过去。

　　“次相大人今日似乎不太开心！”

　　“听说他在长安的时候喜欢可墩，结果可墩嫁给了大汗，他能开心吗？”

　　“是啊，叔叔娶了侄子的女人，想想就膈应，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次相大人真是可怜，躲在长安那么多年，终于回来了，却永远失去了深爱的女人。”

　　…...

　　人群里接连不断的低语声一字不漏的飘入易寒的耳朵。这些风言风语让她脸色渐渐地变黑，脸遮着脸的面纱都盖不住她的愠怒。最后她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三哥是吃粪长大的吗？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好。”

　　多逻斯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顿了片刻才说：“不怪你皇兄，他将长安‘打扫’的很干净，关于他们的传闻是从王兄的部将那儿传出来的。”

　　“他自觉说的？”易寒抽了抽面皮，开口表示怀疑。

　　“据说是喝醉酒了，将他的那些烂事情全部抖出来了。”

　　易寒明了的点了点头，她心下觉得迦叶那闷骚货不是喝醉了，他就是想以天下人之口膈应顿莫贺而已。

　　迦叶的骑兵队过去之后，多逻斯便拉着易寒加快了入宫的步伐。

　　易寒被他拉着，走的很快，入宫的时候有人拦，多逻斯直接来了一句：“让开，孤新找的王妃，入宫看阿啜！”

　　守门的将士只能默默的放易寒进去。

　　“兄弟，你说她不会也是来自长安的吧？”其中一个守卫说。

　　另一个守卫望一眼远去的一对璧人，叹息一声：“应该是，看走路姿势都婀娜许多。”

　　“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说咱们大汗当年登位的时候可没这么大排场的办过，这大唐公主一来，一句话将咱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年的婚礼场地给改了。非要在草原举行仪式，这不明摆着给咱们下马威吗？”

　　“没办法，谁叫大汗那么喜欢她呢！”

　　“不过说来那小丫头我真没看出有什么本事，但听次相那边的兄弟们说那小丫头在长安可是个狠角色。”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这里是黑虎城，不是长安，咱们就等着看吧。”

　　多逻斯武功不差，所以守卫的谈话一字不漏地飘入了他耳中，他笑着摇头嘀咕一句：“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这么说你还是很看好我妹妹的？”易寒探究道。

　　“连你皇兄李诵都想要赶走的人，肯定不简单。”多逻斯眼中闪着赞许的意味。

　　“但愿吧！”

　　“你在担心她？”

　　易寒点了点头说在自己眼里，妹妹永远都是孩子。

　　“可你只是比她大了几刻钟罢了！”

　　“母妃失踪多年，我寻遍天下找她和四弟，在我眼里，他们永远都是孩子。”易寒说着心下莫名心酸。那些年，她风餐露宿、没日没夜的找，她始终坚信他们还活着，还好，她没有放弃。

　　多逻斯自然明白那种滋味，因为当年迦叶带着他堂妹离开之后他也满天下的找，如今迦叶是找到了，可他的堂妹至今杳无音信。想着自己的酸楚，多逻斯便无声地拍了拍易寒的肩，算是安慰。

　　“你王兄回来是同你争汗位的，你找他的那些年真希望他活着吗？还是你想赶在你父汗前找到他，然后杀了他，永绝后患？”易寒擦了擦眼角，问了个让多逻斯特别扎心的问题。

　　“那是两码事，”多逻斯说着顿了顿，“孤要争也是同他光明正大的争，就像父汗同王叔一样，光明正大，成王败寇，谁也不怨谁。”

　　“真搞不懂你们男人的想法。”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悲壮的英雄梦，没办法！”多逻斯说完爽朗的笑了笑，然后将易寒引入了李赫的寝宫，见姐妹俩见上了面，他才出门去上朝，说下朝了就带阿啜给易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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