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

　　“师兄，这里没有外人，我有话也同你敞开了说。我既然嫁了你的叔叔，即便是你叔叔不在了，按照规矩，我也只能嫁他的儿子。你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迦叶点了点头，从牙缝里蹦了一句：“多逻斯？那你爱他吗？”

　　“我是来和亲的，跟爱情无关。”

　　迦叶点了点头，然后俯身亲了怀中之人。她起初还有反抗，后来便放弃了，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哭什么？李赫，跟我亲热就那么让你不情愿吗？”迦叶最后被怀中之人的眼泪给刺痛了。

　　“你为何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处境，师兄，我是爱你，可是那又怎样，既然已经上了这条大船，你我早已回不去了。你这么做，无非是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难堪罢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不求其他，只求你能见我，我便心满意足。”迦叶顿了半晌之后才开口。

　　“好，每个月十五，我会出来见你，希望次相大人是个君子。”

　　“好！”迦叶应了一个字之后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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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元五年七月，咸安公主到达回鹘牙帐，汗大喜，普天同庆。

　　入夜的草原依旧是人声鼎沸，歌舞升平。李赫挽着顿莫贺在人群里起舞着，眼中满满的是笑意，这笑意无声地刺痛了迦叶的心，他猛地仰头猛灌一口烈酒，怎料却呛的眼泪直流，咳到最后竟然有血丝出来，他急忙拿袖口擦了擦嘴角，不让众人发现他的异常。

　　怎料他这一举动，没有逃过所有有心之人的眼。

　　“王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嫁给父汗，心里很舒服吧？”多逻斯提着酒坛子，笑意怏然道，可是细心的人都会发现，他的笑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多逻斯，我已经答应永远不与你争，你为何还是没能放过她，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迦叶揪住了多逻斯的衣领，第一次与这位兄弟正面交锋。

　　“王兄，你为了个女人真是变得不再像你了，洞察力也是不复从前。你别看二王兄在这里激怒你，笑的欢畅，其实他的笑根本没有到达眼底，不信你看。”卡达尔搂住了迦叶的肩，指着多逻斯醉眼迷蒙道。

　　迦叶定了定神，确实，他的眼底不但没有笑，还有亮晶晶地东西在闪烁。他——哭了，他打小最看不起哭的男子的，他依旧清楚地记得小的时候他被迫带着妹妹被迫离开回鹘的时候，多逻斯和卡达尔连夜来送，卡达尔哭了，可是多逻斯却说：“三弟，别哭，大王兄只是暂时离开咱们，将来有一天还会回来的，是男人就不要哭，我最看不起动不动就哭的男子。”可是如今，就在今晚，他却哭了。他不觉扯了扯嘴角，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眼角也多了几丝雾气，看来他的情报有误。

　　“多逻斯，你告诉我，你为何非向唐皇求八公主？我要听你的肺腑之言。”迦叶勾住了多逻斯的脖子，掀了掀唇角，脸颊有清泪滚落，这一次他没有掩饰，给自己的王弟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父汗说她有凤格，她降生的时候有凤凰绕梁之景。”多逻斯灌一口酒，脸颊已成溪泉，如实回答道。

　　“凤凰绕梁？”迦叶顿了几秒，抬袖擦了擦眼角道，“荒唐，那么说的话跟她一同出生的还有七公主和肃王，这又做何解释？”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却是沉了沉，以前在中原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有凤格，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她的凤格是怎么回事？现在，她嫁来回鹘了，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原来她的凤格是那个意思。

　　“据说只有她出生的那一刻才有，而且当年贤妃被追杀的时候她落入过敌手一次，又是奇鸟救的她，江湖还有传言她有帝王之像的，后来传着传着就不知怎么的变到肃王身上去了。”多逻斯打了个酒嗝，发音有些不准。

　　想逐鹿中原？那谈何容易，中原看似一盘散沙，可是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近百年恐怕是不可能了，迦叶心下思索着。片刻后，他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更不能灭了她的国，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下苍生生灵涂炭。

　　“八公主，今日如此良辰美景，臣在这里敬你一杯，祝你与大汗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迦叶提着酒壶，兀自倒了一杯，走到八公主跟前，举了举杯，在嘴角掀起一丝笑意道。

　　“哎，你这小子说什么呢？叫可墩。” 顿莫贺举了举杯，与迦叶遥遥相对。

　　“是，儿臣失礼，儿臣自罚，可墩请便。”迦叶说着直接拿着酒壶开喝，盯着八公主的眼神却是从黯然伤神到泪眼迷蒙。

　　可墩？儿臣？那一声叫的李赫的心凉了半截。他叫她可墩，他自称儿臣，她如今是他的后娘，他的长辈。

　　也是，自从答应和亲的那一天起，她就应该知道她将要走的路，可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是肩负着使命而来，为了大唐百年基业而来，为了千万黎民百姓免遭战乱之苦而来，她自从答应和亲，就踏上的一条不归路。皇上也是看中了她这辈子不可能再对人动心才答应让她来的，她不能负了自己的父皇，不能负了大唐的黎民百姓和千万将士的期待。想到这儿，她举了举杯，将整个脸掩到了袖子后，喝掉了那杯酒，喝掉了从眼中滚落的泪，也喝掉了他与她的半世情缘。她想，草原的夜空真美，就连流星都在夜空中沉默，我与他的半世情缘就此流离。

　　遇见你，从此我便颠沛流离。

　　这句话说的就是你我吗？李赫从酒宴上溜走之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走着，已是七月，草儿已有枯萎的痕迹，仿若她与他的爱情，呵，她与他的爱情还不如此景吧，因为它早已枯竭。

　　颖哥哥，天地之大，我怎么突然发现毫无我的容身之处呢？大唐内讧严重，太子和舒王二位皇兄斗得你死我活。人都说三皇子温文尔雅，可是只有她知道，那个比她仅仅大了三个月的皇兄是个怎样的人，他才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猛虎。皇孙李纯小小年纪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些人，个个儿都想拉拢我，个个儿都看上的不过是我背后的东西。三皇兄甚至因为拉拢不成才亲手导演远嫁这场戏，果真是皇家无亲情。本以为，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就算过得不是太好，应该也不会太差。可是，如今你又在这儿，真是躲到天涯海角却终究躲不过宿命。我和老四真的什么都不想争，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度完余生，可是上天却跟我开了个如此巨大的玩笑。

　　“从今往后就待在回鹘，回鹘就是你的家，王兄容不下你，孤容得下。”多逻斯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

　　李赫吓了一跳，忙擦擦眼角，但是不管怎么擦，她知道肯定很难看。“你这个人真是好讨厌，为什么哪里都有你啊？”她说着起身要离开，因为她真的不想有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怎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亦步亦趋的跟了来。

　　“对，很讨厌，超级讨厌。”李赫擦着眼角，忍不住哭出了声。

　　“李赫，孤知道你好强，但是作为一个女子，孤想说，你可以适当地学会去依靠男人。”他说着，将她顺势带入怀中，按着她的脑袋靠上了他的肩。

　　也好，在长安的时候他们彼此关系挺铁的，于是边在他的胸口蹭鼻涕边道：“多逻斯，我想走，你能帮帮我吗？”

　　“放屁！”他彭的一声，摔了酒壶。片刻，也许也意识到自己的脾气过了，咽了口唾沫，语气柔了些许，道：“你是和亲公主，涉及两地邦交，你以为这和亲只是用来儿戏的吗？”

　　“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才想求你的帮忙。”她抽泣一声道。

　　“不行，为什么是你走？要走也是王兄走。”他气的推开了李赫，使她差点摔倒，还好她是个练家子，要是换做普通姑娘家，早已爬到地上了。

　　“不行，多逻斯，他自小颠沛流离，这里是他的家，要走，当然是我走。”她抓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谁也不许走。”

　　“大汗！”

　　“父汗！”

　　“都平身，”顿莫贺抬手示意都起来，然后转向李赫，拉过她的手。她想从他手里抽了自己的手，怎奈他手劲太大，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由着他握着。

　　大汗有中原血统，人生的俊朗，经历了诸多岁月的洗礼之后，如今看起来更是风姿醉人，就像是那陈年老酒。

　　“夜深了，回去吧。”顿莫贺再也没有多说，直接抱起了李赫，朝着牙帐那边走去。

　　七月的夜，有些凉，他的怀抱很温暖，有小时候父亲抱着自己的那种感觉。他就那样抱着李赫，李赫就那样思念着远在长安的父亲，比起皇上，她似乎更亲近父亲郭嗳，虽然后来他一直让她改口叫他姑父，但是她终究没能改，他也就放弃了。进了帐之后，顿莫贺将李赫放到睡榻上，蹲身为她脱鞋。他已经鬓角斑白，却蹲身为一个可以当自己闺女的小丫头脱鞋，这让李赫有些惊，于是顷刻间呆在了那里，半晌无话。

　　顿莫贺帮她脱了鞋子之后抬眸，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觉扯了扯唇角，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坊间都说赫儿平时是男儿性格，今日看来，终究还是女儿身啊，孤感觉是娶了个女儿回来。”他说着起身为她卸头饰。

　　李赫咬了咬唇，嘴唇开合几次，终究没能说出话来。他这是笑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自己虽是男儿性格，可是平日生活都是月儿打理，自己更本什么都不会干。

　　“早些睡吧，明日孤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孤所剩的时日不多了。”顿莫贺说着从床上抱了被子，直接铺到地上躺下了。

　　“大汗，还是我睡地上吧。”李赫咬了咬唇道。

　　“已经入秋了，寒气重，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赶紧睡吧。”他身子背着她，淡淡地道。

　　他娶了我，却没有强迫我，李赫想着竟半夜无眠，直到天快亮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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