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文论

　　《基督山伯爵》是法国19世纪著名通俗小说家大仲马（1802～1870）的代表作之一。故事的主要内容为：法老号船大副唐泰斯受船长委托，为拿破仑党人诺瓦蒂埃送了一封信，却遭到两个卑鄙小人腾格拉尔和费尔南的陷害。腾格拉尔本是船上的押运员，嫉妒他年纪青青就要当上法老号的船长；费尔南是唐泰斯未婚妻梅塞苔丝的堂兄，一直觊觎梅塞苔丝的姿色。腾格拉尔以左手写下一封匿名诬告信，由费尔南投递，寄给了检察官维尔福。
　　万万没想到的是，收信人诺瓦蒂埃恰巧是维尔福的亲生父亲，维尔福怕唐泰斯传扬出去，毁掉自己的锦绣前程，昧心将唐泰斯打入伊夫堡的死牢。在狱中，唐泰斯结识了学识渊博的神甫法里亚，神甫不仅教给他各种知识，并赠送给他一张秘密藏宝图。14年之后，唐泰斯越狱出来，从基督山上找到那笔惊人的宝藏，用它构思了一个极为周密的复仇计划，他本人也化名为基督山伯爵。最后恩仇两清，唐泰斯带着他曾救下的阿里总督的女儿海黛，从此双栖双飞，逍遥海外。
　　基督山伯爵的复仇计划无疑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但使我更感兴趣的却是这则计划中无法控制的变数，说明强大如基督山伯爵也有人力不可达到之处：
　　一、在罗马的斗兽场中，弗兰兹无意中偷听到基督山伯爵与匪首路易吉•万帕的对话；
　　二、基督山伯爵被阿尔贝•莫尔塞夫（即当年情敌费尔南之子）介绍给巴黎上流社会时，没有料到夏多•勒诺会带着马西米兰同来的，而马西米兰的父亲莫雷尔先生是他当年的救命恩人；
　　三、基督山伯爵买下芳丹街欧特伊别墅之后，用计套出管家贝尔图乔的话。基督山只知道他亲眼看到卡德鲁斯杀害珠宝商若阿内的详细过程，万万没有想到维尔福与腾格拉尔夫人的私生子贝内代托，竟然还是贝尔图乔的养子；
　　四、基督山本来准备隔岸观火，任由阿尔贝与腾格拉尔小姐欧仁妮结婚，没想到阿尔贝说自己的母亲对腾格拉尔家素来反感，他很反感这门亲事，甚至宁愿得罪父亲都不愿违逆母亲。这句话深深地感动了基督山，因此他才巧妙地把安德烈，即维尔福的私生子贝内代托介绍给腾格拉尔。
　　五、阿尔贝认定基督山伯爵就是陷害自己父亲的阴险小人，并提出与之决斗。在决斗的前夜，基督山被梅塞苔丝感动，准备牺牲自己，未料到竟与阿尔贝握手言和；
　　六、当基督山得知马西米兰深深爱着瓦朗蒂娜（维尔福与前妻蕾内之女），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为了马西米兰，他终于答应救下瓦朗蒂娜；
　　七、基督山借刀杀人，将毒药赠送给维尔福夫人。而她为了争夺家产，相继毒死圣梅朗夫妇和巴图鲁，又差点毒死诺瓦蒂埃和瓦朗蒂娜祖孙二人，基督山没有想到维尔福夫人被她丈夫逼死之前，竟然先将儿子毒死陪葬；
　　八、基督山伯爵原本准备也活活饿死腾格拉尔，就像自己的父亲当年被饿死一样，最终却宽恕了他，并送给他5万法郎；
　　九、基督山伯爵比海黛大20多岁，因此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并鼓励她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如果碰到心上人了，他会成全她的。他没想到海黛会深深地爱上自己，最终取代梅塞苔丝的位置，与基督山伯爵结合，弥补他生命中的缺憾。
　　一个人的生命中，只有变数才更值得期待，因为变数是未知的，如果所有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么人不就比上帝还厉害了？就像算命一样，如果一个人对自己一辈子的漫长时光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以后的每一步都在印证宿命，那他还有必要活着吗？我相信基督山在复仇过程中，也是在根据瞬息万变的发展形势，不断地修正自己的计划。基督山伯爵复仇计划中的变数，既给了他挑战，也给了读者更多的期待。
　　这部小说写的是从1815年2月24日至1839年10月5日之间的故事，时间跨度达24年。令我感到比较惊讶的是，小说中已经随处可见股票、公司之类对中国人来说比较现代的词汇，可见西方现代工业发展得多么早！
　　我发现西方文化传统的确与中土很不一样：比如表示时间之快，《基督山伯爵》习惯用一秒钟、十分钟、一刻钟等确数来表示；而中国小说，尤其是古典小说中，常常喜欢用俄顷、一炷香、盏茶功夫等来表示，可见西方科技是比较发达的，这种精密的思维也影响到文学创作。
　　我不得不承认，《基督山伯爵》中有很多精彩的桥段，比如法里亚神甫杰出的创造才华；伊夫堡场原来是大海；罗马狂欢节的前前后后；卡瓦尔康蒂这对假父子的相见；基督山伯爵修改电报的信号，以便让腾格拉尔股票受损；老诺瓦蒂埃非凡的智慧与残废的躯体之间惊心动魄的斗争；维尔福夫人为了夺得家产继承权，接二连三地毒死人……或新奇，或幽默，或惊悚，或诡异，令人眼界大开，赏玩不尽，几乎每个章节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不过，我依然发现《基督山伯爵》中略略有些瑕疵：
　　一、我发现大仲马的小说有个令人厌恶的毛病，就是形容人内心激动、慌张什么的，总是喜欢用“脸色苍白”这个词语，而且几乎用在每个人身上。基督山伯爵度过了14年的牢狱之灾，由于常年不见阳光，面色早已变得惨白，没有办法变得更白了。但是有好几次，大仲马还是把这个词语用在他身上，令人啼笑皆非。我甚至怀疑，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词汇来显示人物心理活动之剧烈了吗？
　　二、大仲马的小说很多地方，人物对话说得太满，似乎没有达到中国水墨画中留白的效果。我觉得，有些时候，人物之间的对话可以点到为止，用不着反复强调，这样才会显得更有回味的馀地。比如维尔福家接二连三地死人，他多年前与腾格拉尔夫人私通的丑闻也蓦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再加上维尔福夫人和儿子爱德华一起死去，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最终精神失常。而文中基督山伯爵依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定要当面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年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爱德蒙•唐泰斯。其实这里就算完全不交待，就像电影蒙太奇那样直接跳过，读者也可以毫不费力地猜测基督山伯爵肯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维尔福。这种情形文中还有多处，也许是西方小说的通病吧！
　　三、故事悬念感不够。其实从作者开篇，读者就几乎得知故事的所有秘密，比如作者直接告诉我们腾格拉尔和费尔南陷害唐泰斯的全部经过，这件事除了文中的唐泰斯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之外，读者都一清二楚，少了许多悬念。而很多侦探小说或悬念小说中则不是这样，而是读者跟主人公一样对陷害的过程毫不知情，直到主人公得知真相，才同时为读者揭开谜底。
　　四、文中少数地方过于重复。整部小说洋洋洒洒100多万字，其实有些内容是完全没必要的。比如陷害唐泰斯的那封匿名信，在后文被重复；还有法里亚神甫把基督山岛的秘密告诉唐泰斯时，那封涉及宝藏秘密的信也被重复了一次。这些都可以一笔带过，如果读者实在想不起前文在哪儿出现过，可以在注释中写明参见某章或某页内容，托尔斯泰就是这么处理的。
　　五、有些关于回忆的地方不利于阅读。比如科西嘉人，即基督山伯爵的管家贝尔图乔回忆凶杀案时，有无数个段落，每段前面都要加双引号；由于人物对话较多，又要加上很多单引号，显得过于繁复。其实作者只要巧妙地处理一下，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以上的美中不足对于这部小说的广受欢迎并无丝毫损害，只是我们后来者在进行文学创作时，或许可以从中借鉴一二。
　　2010年5月3日于浙大西溪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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