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三月桃花

　　在这黑黢黢的环境里，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面前那张铺着绿毡桌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副玲珑小巧的象牙牌九，一对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最里面正方向还搁着一双手。是的，就是一双手，不是什么假手，是活的一双手，它就搁在桌面上。那是一双晶莹、雅致，仿佛象牙雕成的手，修长的手指，平稳地摊在绿毡上，指甲修剪得光润而整洁，中指上戴着三枚式样奇古，手工奇精的紫金戒指，在灯光下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不用猜了，这明显就是快活王的手。

　　但除了快活王的手外，他的脸和身体都被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无一人能瞧到他的真面目。沈浪瞧的很仔细，但被那强烈的灯光一照，也只能瞧见一张模糊的面容，和一双沉凝、锐利、令人不敢逼视的眼睛。这样的目光，若是瞧你一眼，已足以令你的心停止跳动。

　　这当然不包括戚素桃，她就站在沈浪边上，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快活王瞧，似乎想把他瞧出一个洞来。可惜，中间的灯光太刺目了，白晃晃一片，无论怎么瞧都瞧不出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郑兰州是最先上前打招呼的人，道了声安好，得到快活王一声坐后他就缓步走入栏杆，在快活王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龙四海是第二个上前向快活王打招呼的人，纵使是海上的老大，面对快活王那也是毕恭毕敬的。

　　第三个上前打招呼的周天富，在快活王面前的周天富更是怂，怂归怂，但他还是落座了，就在龙四海边上。第四人是时铭，这个小霸王在面对快活王时谨慎了不少，对方问了他一句，他方要回答，夏沅沅这坑未来夫婿的姑娘直接插话了，这才刚开口，快活王的声音就冷了下来。

　　“不赌之人，站在栏外。”

　　夏沅沅一点都没有危机感，继续娇笑道：“王爷莫看我是女人，我赌起来可不比男人差，有一天……”这姑娘显然没把戚素桃适才对她说的话记在心里，相反她还觉得自己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很得意。

　　岂料，这样的女子偏偏就犯了快活王的大忌。

　　“女子不赌。”快活王的声音很独特，既柔和又平静，缓慢又优美，但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煽动力。此时，这道声音变得极为冷漠，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结了一层寒冰。

　　戚素桃瞧着夏沅沅，禁不住在心里直叹气。

　　这姑娘怕是脑子也是废的。

　　夏沅沅道：“为什么？女人难道……”话都还没说完，快活王身影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凌空向夏沅沅一按，她的身子立刻就直跌了出去。这一下可真把她的脸都吓黄了，乖乖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后，低眉顺耳地站在栏杆外，再也不敢随便放肆了。

　　沈浪惊异快活王身后之人的功夫，可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垂首抱拳道：“王爷大安。”

　　快活王的眼睛缓慢地落在了他身上，接着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足下便是沈公子？”

　　沈浪微笑道：“不敢。”

　　那双眼睛又瞧了半晌，缓缓道：“好，很好，请坐。”

　　沈浪微颔首，在他走进栏杆前，回头看了眼朱七七和戚素桃，低声道：“乖乖待在这里等我。”

　　戚素桃竖起两根拇指，表情肃穆：“一路走好。”

　　沈浪：“……”这个词怎么听着不大对呢？

　　朱七七拧着眉：“切莫逞强……”丢下这四个字，她也不再看沈浪，拉着戚素桃正打算走到一边静静地待着。

　　就在朱七七拉着戚素桃的手退到一边时，快活王说话了。“这位姑娘可入内。”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聚，沈浪回头看向快活王，面上的表情微微出现了变化。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的表情也出现微妙变化，这个人便是楚鸣琴。他蹙着眉头，似乎在思量快活王这话到底是在对谁说。沈浪盯着快活王，似乎已经顾不得任何伪装了。因为，他很清楚快活王所说的这位姑娘不是朱七七就是戚素桃。

　　朱七七的手在发抖，甚至掌心间已渗出一丝薄冷的汗，她在恐惧和害怕，生怕快活王口中的这位姑娘是指她。

　　捏了捏朱七七的手，戚素桃回头看向快活王的方向，特意指了指自己和朱七七，用十分平常地口吻询问道：“不知王爷问的是我还是嫂嫂，抑或是这场中的其他姑娘？”她不怕快活王，是真的没有怕他的意思，或许是她天生迟钝，又或许是因为直觉告诉她她不会有事。

　　快活王盯着她，那双眼气势逼人，可戚素桃的眼睛一如既往，毫无惧意，就像在看待一个普通人。

　　春娇在边上和李登龙谁都不敢说话，倒是楚鸣琴已不自觉上前了半步。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过了半晌，快活王忽然轻笑起来：“你，很好。”说着，他继续道：“坐。”

　　原来他是指自己，戚素桃稍稍替朱七七松了一口气，她冲一脸忧色的朱七七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来到沈浪面前，和他一起进了栏杆内。栏杆内一共六张椅子，因多了一个戚素桃，春娇立刻去边上给戚素桃挪了一张椅子，这下整张桌子坐满了七人。

　　嗯，可以召唤神龙了！

　　戚素桃坐在沈浪边上，两手撑着面颊，直勾勾盯着快活王瞧，那胆子的确是够大的。

　　快活王也给她瞧，并未露出半丝不悦，只是柔和问道：“觉得本王如何？”

　　戚素桃认真道：“乌漆嘛黑啥都没看清。”

　　沈浪：“……”戚姑娘，你还是闭嘴吧。

　　龙四海和郑兰州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位姑娘胆子的确不一般。

　　周天富吞了口唾沫，为戚素桃如此大的胆子感到震惊。

　　时铭也吃惊戚素桃的胆子，这会儿更是觉得她是个了不得的姑娘，比起自己带来的女人有胆识多了。

　　朱七七在栏杆外忍不住替戚素桃捏了一把汗，假若快活王真的发难了，她必须冲上去护住戚素桃才行。

　　快活王盯着戚素桃，紧紧盯着，目光如此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可戚素桃还是盯着他，和他对视着，其架势丝毫不比对方弱。

　　“你不怕本王。”

　　戚素桃奇怪道：“为什么要怕你？”

　　快活王道：“你可知本王是谁？”

　　戚素桃点头道：“你是快活王啊。”

　　快活王缓慢道：“世人听我之名皆不敢对我无礼，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

　　戚素桃眨了眨眼：“你是希望我露出害怕的表情吗？”这个快活王好奇怪啊，希望别人看到他害怕？这是什么不一般的兴趣？难道是某种play？“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尽力摆一个吧。”那表情别说多为难了。

　　快活王：“……”总感觉他们俩的对话好像那么点不顺畅，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哦。”

　　“……”

　　“……”

　　接下来，气氛再度往诡异之路一去不复返了。

　　快活王再度盯着戚素桃，戚素桃也盯着他，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了一番后，快活王那双手轻轻一拍。接着，两名锦衣青年，即急风三十六骑的其他两位骑士捧来一具两尺见方的匣子。匣子打开，竟跳出个人来。那是个身长不满两尺的侏儒，但绝不像其他侏儒那般长得臃肿丑恶，纤细的四肢和身躯配合得居然并不离谱。他的头自然大了些，但配上一双灵活的眼睛，一张薄而灵巧的嘴，使人看来倒也不觉讨厌。他戴着洁白的软帽，穿着洁白的衣衫和软靴，手上还戴着双洁白的手套，洁白得瞧不见一丝灰尘。

　　匣子里竟然跳出个人来，别说戚素桃了，就连沈浪也不免吃了一惊。

　　这白衣侏儒伏在桌子上，向四面各个磕了个头，那头磕得砰砰直响，不免令戚素桃怀疑他练就了铁头神功。

　　然后，这白衣侏儒翻身掠起，眨着眼笑了起来：“嫖要嫖美貌，赌要赌公道，公道不公道，大家都知道……小子「小精灵」，特来侍候各位，替各位洗牌。”这小精灵口才极佳，是个不一般的。

　　戚素桃盯着小精灵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心道：“哇塞，这人如果去演dobby，不要太写实哦，除了长得不似dobby外，个子方面挺像的，还有霍比特人，嗯……霍比特人无疑了。”

　　小精灵很会洗牌，很快就将那副牌推到各人面前，道：“各位，这副牌货真价实，绝无记号，各位不妨先瞧瞧。”

　　除了戚素桃外，其余众人齐声喊道：“不用瞧了。”

　　小精灵道：“小人每次洗牌后，各位谁都可以叫小子再重摆一次。若是在场各位发现小子洗牌有毛病，可立刻切下小子的这双手。”

　　龙四海笑道：“王爷赌得公道，在下等谁不知道。”

　　小精灵跟着笑道：“既然如此，各位就请下注。现银、黄金、八大钱庄的银票一律通用，珍宝也可当场作价，若是要赊欠，那就请免开尊口。”

　　龙四海道：“这规矩在下等自也知道。”

　　小精灵眨着眼道：“洗牌是小子，骰子大家掷，除了王爷坐庄外，但请各位轮流掷骰子。”

　　沈浪在旁不禁暗暗忖道：“如此作法，当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还真是谁也无法作弊了。看来快活王赌时果然公道得很。”

　　小精灵见大家不再问了，两只小手已熟练地将牌洗匀。

　　郑兰州首先拿出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戚素桃瞧着，面色微变，举手发问。

　　“不好意思，我能问一句吗？”

　　小精灵没有停下洗牌，快活王这边已开口：“问。”

　　“王爷让我进来做什么？是坐着看呢？还是跟你们一起赌啊？”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她可没钱赌博，再说了好孩子怎么可以赌博呢？被她妈知道了，非把她削一顿不可。

　　快活王轻轻道：“姑娘可随意。”

　　听了这句话，戚素桃松了口气。

　　“よかった（yo ka tta）。”不自觉都直接奔向二次元说话方式了，抚了把胸口，戚素桃微笑着看向沈浪：“我会精神上鼓励你的，大哥！”

　　“fighting哟~~”直接冲沈浪比了个只有活在她那个时代的人才懂的手势。

　　沈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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