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荒野哪阵风

　　陈燃睡了近三小时，现在凌晨一点，她头痛欲裂，翻下床铺，人反应了会儿，起来穿好衣服，她速度很快，五分钟后拿包出门，去了集合场地。

　　孟松青已经召集列兵上车，准备返回凯瑟城大本营。

　　莫里帮忙把她行囊放上车：“陈医生，医疗组的成员都快齐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都好了，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了。”
　　莫里眼睛眯成缝隙：“没事啦，说起来我们结束聚餐的时候，卡特先生都和你说什么了？”
　　“嗯。”陈燃仔细想想，“有点记不起来。”
　　“……哦这真是太可惜了。”莫里免不了心疼起卡特先生，那位性子倔强的卡特医生可是好不容易才察觉到对陈医生的感情的。
　　“我喝酒会断片的。”陈燃惭愧地笑起来，戴上鸭舌帽，“不说了，我走了啊。”
　　“好吧，路上小心。”

　　陈燃坐副驾驶，开车的人还没来，稍微等了两分钟，直到左侧门被打开，冷风阴阴地透进来，她侧过头去看，发觉是傅上尉，陈燃眨了下笑眼：“晚上好，傅上尉。”
　　“……”此时傅谌明的脑子自动回放三小时前两人相吻片段，手里的车钥匙差点没拽紧，他烦躁地抿抿嘴，“孟上士来开车。”
　　她问：“你呢。”
　　他视线瞥到一旁：“我坐后排休息。”
　　“噢。”

　　孟松青接过车钥匙，满脸疑惑：“您不是说要开车吗。”
　　“改主意了。”傅谌明拉开后排车门进去坐着。

　　孟松青快速上车，挂档，上路。

　　陈燃打开车窗朝着夜景看，孟松青开得很快，一路树木姿势奇怪地扭曲着，岩山像方块糖被堆砌在远边，冷空气夹杂着荒土沙尘，在车灯的照射下快速略过。
　　陈燃吹了会儿风，酒意渐渐散去：“大概开多久。”
　　孟松青回答：“五小时。”

　　上回坐的大卡车费了七小时。
　　陈燃想想就头晕，她懊恼地摁着脑袋，嘴里啧啧两声：“这么着急回去，是因为北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孟松青没说话。
　　陈燃继续说：“方伊然那边电话我已经很久没接通，想想应该是连通讯器都暂时没了信号，而且路易斯那家伙说最近北部乱区闹着大战，僵着呢。”
　　“是。”孟松青回答，后座的傅谌明睁了开眼。
　　陈燃：“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孟松青忽然笑了下：“不晚，这两天准备充分就走。”
　　“我应该也去。”陈燃目光混散，盯着外边，“昨天医疗组队长联系到我，说我可以顺便搭你们这边车。”
　　“这个。”孟松青瞟了眼后视镜。

　　可傅谌明并没有说话，闭眼装睡。

　　陈燃笑了下：“到时候可别直接走啊，要不然我只能租车过去了。”
　　孟松青：“其实陈医生你可以不用去。”
　　“我也想。”陈燃顿两秒，又笑了下，“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孟松青笑着说：“您也不会添麻烦，可是那边恐怖军太多。”
　　“被敌人抓了我会利索点逃走。”
　　“要是逃不走呢。”孟松青问。

　　北部乱区恐怖军陈燃也不是不清楚，抓人枪毙贩卖人口肆意俘杀的都有，那边简直是地狱。

　　“逃不走。”陈燃挠挠头，“再想想看吧。”

　　孟松青顿时哑然，意识到陈燃说了挺好玩的话，‘被恐怖军抓到真的有本事逃走吗’这种想法在孟松青脑子里产生，他想说点玩笑话，然而这种平静时候却什么话都憋不出来。

　　“说起来下午谁送我们回来的。”陈燃又说，“我那时候没什么记忆，是不是睡着了。”
　　“是啊，傅上尉把你带上车的。”孟松青想到陈燃死死拽住上尉脖子不松手的场景，嘴角免不了弯起来憋笑，“可把上尉整惨了。”
　　“……诶？”她显然不知道。
　　“不记得了吗。”
　　“我经常喝断片。”陈燃哈哈两声。
　　“那陈医生您可不能喝酒了。”
　　“是啊。”

　　陈燃立马转头过去看着傅谌明，可他在闭眼睡觉，看着倒挺认真地在睡觉啊。陈燃琢磨三秒，伸手过去拉了拉他衣角：“下午谢谢您啊。”

　　“……”傅谌明却觉得快被她气死了。

　　居然不记得？

　　什？么？都？

　　不？记？得？

　　他暴腻地睁眼睛，却和陈燃四目相对，她眼睛很亮，在暗光里。
　　傅谌明眉头挑动一下，再次把脾气压了下去。

　　陈燃依旧保持身子往后转的姿势，见他终于肯睁眼了，咧嘴笑起来：“嘿呀，上尉大人终于醒了啊。”

　　“……”

　　傅谌明朝她翻了白眼。

　　“……”

　　陈燃觉得自己没招惹他啊。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好像有那么回事儿，可她还是不清楚哪边出了问题。
　　陈燃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傅上尉，下午谢谢您了啊。”
　　“不用谢。”他音色低沉，像是圆润橄榄枝在他喉间滚过，而后又是被怒气压制住的语调，凸显压抑。

　　孟松青：“陈医生来这里快六个月了吧。”

　　日子算起来，陈燃离开城市已经接近半年，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阿维迩各地医疗机构工作，名义上虽然是志愿者，可到头来也算是医院上层领导安排的。

　　陈燃嗯声：“原来这么久了啊。”
　　“那你返国的日子快到了吧。”
　　“快了。”陈燃掰掰手指头，“差不多一个月吧，就走。”陈燃想着不如先回国一趟，再回来继续在傅谌明眼皮子底下晃荡。

　　回到凯瑟城军营，陈燃下车，告别孟松青他们后，一路拖着行囊准备回自己房间待着。

　　她脑袋正闹疼，没想到手心一空，包囊被人抽走。

　　陈燃快速转身，一个高大身影紧接着挨上来，手腕被对方紧紧拽住：“你这速度龟的，要不然我抗着你走。”

　　傅谌明拧着眉说完，房顶亮着黑压压的昏黄灯泡，将他下半边脸呈现出来。“傅上尉。”陈燃嘴唇喃喃，“那就扛着我走吧。”她哈哈两声，接着人转身，往前继续走。

　　男人跟着她走。
　　“头疼吗。”他问。
　　“不疼了已经。”
　　“脸色不怎么好。”
　　“酒喝多了就会这样。”陈燃在前面解释，“再睡一觉就好了。”
　　“好。”

　　陈燃开房门，接过他手里的包：“谢谢您呀。”
　　“不用谢。”顿一秒，“以后别乱喝酒了。”
　　“嗯。”陈燃点头，“谨遵教诲。”
　　“走了。”傅谌明转身离开。
　　“晚安上尉。”陈燃向他摆摆手，“明天见。”

　　隔日上午。

　　傅谌明坐在断裂的墙垒旁边，把军刀悄无声息地嵌入兜内，他从左侧探头望去，孟松青已经小步缓跑过来，先是敬礼：“侦测员报告，Jke根据潜入路线，与对接人汇合后搜查北区中心，已经找到灰鸟的踪迹。”
　　“那不错。”他把脑袋上的护目镜往上提了提，“按兵不动，明天咱们去北区。”
　　“是，上尉。”孟松青回答，“后天是陈医生去北区的日子。”
　　“嗯。”傅谌明一瞬愣怔，问了句，“但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孟松青严肃：“我只是向您报告有关陈医生的行程。”
　　他抬手挠了挠鼻子，“我们后天去北区。”
　　“为什么。”
　　“这里有几件事需要处理。”
　　“是。”孟松青接着说，“关心她的程度已经超过我们了。”
　　“可以闭嘴了，孟上士。”
　　“是的！”

　　下午陈燃把绿植都搬出来晒太阳洒水，人坐在廊道的地板上，还特意找了块信号极好的地儿。

　　程思来千里迢迢打来国际电话，询问她这半年的近况：“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去看电影，《像风行了八百里》这电影呀，第三部都出来咯。”他在那头笑起来。

　　“啊，第二部我没看着。”陈燃大感失望，突然想起前一年和程思来共租的屋子，现在也就他一人住着了吧，“你怎么把工作辞了。”

　　“就不想干了。”
　　“这年头没多少像你这样霸气说不干就不干的。”
　　“你也可以霸气一回啊。”那头有窸窸窣窣冲热水瓶的声音，程思来叹口气，“早点回来吧，你还记得你前男友吧。”
　　“怎么了。”
　　“他啊，下个月订婚，下下个月结婚。”程思来啧啧两声，“喜帖都在咱们屋子里放着呢，你一份我一份。”
　　“噢，刚好下下月我回国啊。”
　　他卧槽声：“你不会真参加婚礼？”
　　“谁看得起谁，他有本事寄给我我就有本事过去。”陈燃翻白眼，“这不还有你嘛。”
　　“假组CP这种事我可不和你干啊。”
　　陈燃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咱俩谁和谁呀。”
　　“……挂了！电话费很贵的！”

　　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程思来怒气冲冲的心情，陈燃心里头纳闷了，那家伙一年下来脾气又长了不少啊。

　　“这里信号不错。”
　　“是啊。”陈燃昂首感慨，看见傅谌明站在旁边，面不改色的，“您不忙吗。”
　　“不忙。”
　　“噢，那。”陈燃拍拍地板，“坐下来坐坐呗。”

　　傅谌明踩着木阶下来，坐在了木板上。

　　陈燃瞟他眼：“发生什么事了吗，表情这么可怕。”
　　“北区出了纰漏。”
　　“嗯？”
　　“方医生死了。”
　　“……”陈然觉得自己耳朵嗡嗡地响起来。

　　方伊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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