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天帝陛下不得不说的故事（润玉邝露）

　　魇兽竟能触动她的脑伤。他怎么就让她打开梦珠了呢，是低估了二人的感情，还是高看了自己。
　　他站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一尾银白的小龙从袖口游出来，用冰凉湿润的鼻尖碰了碰他手，润玉方收回思绪：“母神回太巳府了么？好，我们明天过去接她。”
　　让她静静罢。
　　来日，天宫中生了一件新鲜事。天帝陛下与上元仙子闹了别扭，仙子回了娘家，天帝来请，仙子不依。
　　“那天帝陛下可怎么办好？”
　　“要你瞎担心个什么，人家直接强抱回宫啦！”
　　……
　　周遭一片艳羡之声。
　　邝露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陛下只哄哄她就生不了气了。再者，他哄女人的技术如此高超，莫不是在魔后身上磨炼出来的？
　　哼。
　　她把一笔字写的愤愤。练字亦是练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心就静了。陛下说她写字比以前好了。旁人学得会，她也可以。一次不会，写一万次总能有个形状。不会的，都可以学。前天后不也是从属下做起的么，有朝一日，她也定可以为陛下分忧、解难。
　　“原来姐姐在这里。”邝露皱了皱眉，她什么时候和三公主这般要好了？蓝衣少女走过来，笑容让人心生亲近。她挽起邝露的胳膊，道：“姐姐看过那颗梦珠了？”
　　什么梦珠？邝露觉得她好奇怪。见她没有回答，三公主有些急了：“你既然看过了，难道不想见他？”
　　邝露越听越糊涂，甩开她的手：“我才不想见谁。”
　　“你！”三公主面有怒色，“他为你伤心难过，梦中都想着你，你却如此无动于衷！好狠的人！”
　　被一股强力席卷，邝露想这三公主发起飙来好生厉害，看来那日打架她还未使真力。被那狂风卷得七荤八素，等跌落了实地，仿佛风声还在耳旁呼啸。
　　邝露发现自己坐在一片雪地里，浑身冻得慌。这三公主好凶悍，该不会是想把她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吧？
　　“露儿？”邝露环顾，发现自己坐在一座小房子前，正忙着抱自己哆嗦。一人推开院门，缁衣银发，戴着同样的黑色面罩。她刚刚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推门进来之前，好像并没有带着面罩的。“你怎么来了这里？”他脱下身上的厚衣服把邝露裹住，听到是三公主所为时，面色微变。
　　“你为何一直戴着面罩？”邝露问出心中所疑，“难不成是因长得太丑？”
　　“是啊。”他笑了，“就是长得丑。”
　　这激将法不好用，邝露好没意思。
　　“下雪了，你最怕冷的。”魇兽衣着单薄，一片雪花落在他掌上，久久不化，“我们去摘红果子罢。”
　　天边那座冰山雪峰上有一种果实，小小红红，吃起来酸酸甜甜，因生长环境严苛，只有那座山尖上才有。邝露的手插在变作兽身的魇兽毛皮里，暖和极了。
　　她突然想起陛下曾说过的红色小果，会不会就是这个？是了，最好全采回去给陛下吃，他一定会开心。想着，口中被黑衣男子塞了一颗，冰凉酸甜，果然是极好吃的东西，陛下没有骗人。
　　一双蓝颜温柔，魇兽望住她道：“你最喜欢吃的。”
　　她吃过这果子么？
　　头好疼。邝露忽然抱住自己的头，为什么，会这么疼？她忽然定定看向他，魇兽扶住她的身体：“露儿，你怎么了？”
　　面罩就被扯了下来。
　　是一张清秀绝伦的脸，搭配着蓝眸银发，有种淡淡的忧伤感。
　　顾青越的脸。
　　“你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你？”
　　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果然在这里。”彦佑一面肃然，对邝露道：“跟我回去，寻不到你，他要发疯了。”
　　狂风哮过，卷起片片冰雪，飘絮席卷了山脉。
　　朝露宫凄静。
　　润玉一袭白衣更显清冷，他从喉头发出干涩之声。
　　“回来了，你去哪儿了？”然后不听她回答，“又去找他了，我说过，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我找不到你……我嗅不见你的味道……你知道么，我的花败了……怎么就这么巧……我到处找不到你……”
　　“陛下，你说什么？”邝露走近，她注意到他流血的手腕，那个割痕有一阵子了，却一直没有愈合，血淌了一地。
　　“我守了那朵花四百年，夜夜用鲜血喂她。再过两日，上元之初。当日月如叠璧，五星如连珠，集旭凤、彦佑、暨雨、叔父、太巳五人之力……她就能回来了。可是，没有任何征兆，那花就枯萎了……我只能用金元护住那一魄……可是她已碎得……”润玉面色苍白，此刻，他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小男孩，“……你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么？”
　　这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紧凑、突然，邝露实在无法消受，她甚至弄不明白，陛下口中的“她”是什么。那朵花里，难道一直存着某个人的魄？
　　“等到五星贯珠，琉璃盛放那一刻，你愿意嫁给我么？”他伸手抚摸面前人的脸颊，“我早准备好了，我会给你一个六界四海最盛大的婚礼，我会给你披上最美的嫁衣，你是我唯一的天后……你愿意嫁给我么？邝露？”
　　他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要把一生的柔情都予给她。
　　邝露只觉得脑中痛极，热血涌了上来，让她无法呼吸：“你不要这样，陛下，我好怕……”
　　润玉已开始言无伦次，他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
　　“不，你不是邝露……你不是邝露，邝露不会这样对我……她只爱我一人……我的邝露快死了，我却无能为力……”
　　她感到浑身灼热难忍：“我不是邝露，那我是谁？”
　　“你只不过是她的身体，残缺不全的魂魄……你害死她了。”
　　——相信我，追随我，心悦我，只邝露一人。
　　生生世世，我只得邝露一人。
　　你不是她。
　　邝露听着润玉如梦呓一般说话，仰脸给他微笑。
　　“才不信你，陛下最喜欢骗人了。”
　　她伸手摸着脸颊，一手鲜血。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都在涓涓地流着鲜血。岂止，她后背的蓝衣，已从脑后蜿蜒出一道血痕。
　　“邝露？”
　　她半跪下来，一头乌发触到了地。
　　她竟触发了脑伤！
　　怎一个悔字了得！怎会因为他几句话？润玉手足无措地抱住邝露，双唇不住地翕动：“我错了！我错了……”
　　怀中人却发出一声笑，在他愣神时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小润玉说话还是那么无情，这么多年一点未变。不过，倒是瘦了许多。”
　　“你？”
　　“我，是天女娘娘呀。”
　　夜月琉璃枯败那一刻，润玉的所有都跟着崩塌了。几百年的守候，夜夜鲜血灌溉……都算不得什么。他在紧要关头用金元护住了爱魄，可爱魄没有那花朵支撑，随时都会碎裂成灰。
　　润玉太害怕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不要吓我……邝露……”
　　邝露的眉目是清丽而平和的。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她，怎么说……是又不是。”她给了润玉一个熟悉的表情，在他脸颊捏了几把，“润玉，你忘了我么？”
　　如同雷鸣电掣一般，润玉呆住了，见她笑眼弯弯，仿佛又回到了天女山，眼前是那个又懒又凶巴巴的天女。
　　可她怎还会有那时的记忆？
　　邝露伸手在后脑处抚触：“真疼，你伤了她的心，她躲着不肯出来了。”
　　润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邝露黯然道：“惧魄、欲魄、喜魄，我们五个，每一个都陪了你那么久，除了爱魄，你却一直分不清的。不过也好，化了一根冰针，我才能出来占主位。”
　　她提到七魄。邝露的元神七魄在饮下忘川水后就受了损。之后因为裂魄再度撕裂重创，她以为己将身死，分了一魄予魇兽，以至于一直浑噩不清，近些年用龙髓为其补养，这才见好。七魄本一体，所知所见一致，她的却好像各有意识，各不相干。
　　除了最后一次抹去记忆是他所为，润玉竟未深思过，邝露为何一次又一次失去记忆，性格亦略微不同。她话语中，难道，天女山、永安城以及后来回到天宫的，都不是同一个邝露么？
　　分裂。
　　润玉心中二字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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