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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如玉
第二天风和日丽,天气好的很呐。
少年推开屋门,阳光洒了他一身,更显肤白貌美,分外惹眼。
邝露坐在屋前大树的枝干上,眯着眼:“富贵商行王老板家二儿子的衣服你穿着很合身呢。”
少年彬彬有礼中有些惴惴不安:“多谢天女娘娘,在下身上的伤也已痊愈。”
“桌上的烧鸡好吃么”
少年微楞,答:“好吃。”
“那八宝芙蓉汤可还合口味”
“甚是味美……”
看来城东张员外家的伙食很是不错,早知把那胖厨子一并掳了来。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少年眨巴着眼,显然跟不上邝露的思路,嘴唇抿了又抿,终于扑通一声跪下,动情道:“在下自小父母双亡,一手带大我的祖母又已离世,如今孤身一人,仇人们个个都想要了我的命,怕是走出了这天女山就要尸骨无存。天女见怜,收留我吧。”说罢又重重地扣了几个头。
邝露思考了一会,又摸了摸下巴。
“你可能砍柴?”
“……能。”
“可会浣衣?”
“会、会。”
“可会做饭?”
“应该不难……”
留下来做个小佣人倒也好似不错,邝露点点头,道:“你便留下吧。”
少年眼睛红了一圈,连声道谢,模样甚是动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天女娘娘,在下润玉。”
邝露在心里念了几遍,暂且把这个名字记下了,又想起:“你也莫要叫我什么娘娘了。”
小润玉一脸期待。
她仔细想着,嗳,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细细回忆,好像阿魇也总是哎、哎的叫她……
“算了,活这么久名字早忘了干净,你随意吧。”
小润玉一脸震惊。
接下来的日子,说实在话,小润玉也算勤恳。
虽然他劈的柴拿起来能敲死一头熊瞎子,总会把新衣洗成破衣,上次还差点烧了厨房……说实在话邝露现在真有点后悔没把张员外家的厨子掳来。
顶着一头锅灰,一脸惨然:“恕润玉直言,天女娘娘的仙法我是见识过了的,何必要难为润玉?何况我乃铮铮男子……”
饶是阿魇那头活得和她一般长的男鹿尚且洗衣做饭无一不精,邝露不耐反驳他的“铮铮”男子论,难道他们人世间不也是男子做家务么?小润玉这般懒惰,定要好好调教才是。
细细嘬着一碗杏仁露,邝露慢慢道:“本娘娘虽法力弗边,但变化之术终是虚幻,徒有形状罢了。简单来说,变幻的东西不好吃啊,虽然你做的东西也不好吃。但是厨艺是可以精进的嘛,我看好你哦。”
说罢在他的小肩膀上轻拍几下,以表宽慰。
润玉觉得,她不一定是神仙,但一定是神经。
他活了十一年,头一回见到懒、馋、笨、凶、自私自利这些毛病集于一身的女人……不、女神经。
若他有第二条路可走,他定是头也不回就踏上去的。
太折腾人了。
与她相处了半年多,每日天刚亮就要起来做早饭,然后洗碗、浣衣、砍柴……周而复始。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在日复一日的煎熬里,他秉承着一个信念。快快长大,长大成人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便可以逃离魔爪了。
“润玉!收衣服了,今晚有大暴雨!”她又在支使他了,但凡能张口能解决的事,她是绝不会动一下手的。
她此刻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躺在一片彩云上,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将一堆堆衣物捧回房去。
懒到出神入化。
晚饭后润玉涮锅洗碗时天上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来,到上床睡觉已经要用倾盆来形容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润玉想着该换床厚被子了。
他一向睡得浅,耳中听得雷声巨响,不知不觉就被噩梦魇住了。
男女老少……一个个披头散发无脸的鬼魂就在他床头站立着,死灵的悲泣从四面八方围绕着他。
润玉……润玉……你莫要忘了……莫要忘了……
直到他哭着保证绝不会忘,他们才一个个隐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你哭什么?”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润玉还未睁眼,下意识去摸藏在枕下的匕首。等邝露掌心升起一抹温柔的光,那光照亮她脸颊旁一颗娇俏的小痣,他才稍微安了心。
他将一脸的泪楷去,绝不承认哭过鼻子,只说是做了噩梦流的汗。
无论借口再拙劣,邝露也生不出怀疑,她只会“哦”一声,睁着大大的眼睛。
神仙都这般傻气的么?
她对他张开怀抱。
润玉一脸懵:“干什么?”
“我来抱抱你。以前我做噩梦时,阿魇就是这般哄我的。”她一脸理所当然。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就勉为其难哄哄他吧。
小时他做噩梦时,祖母也是将他抱在怀里,说着不怕不怕。
他面上微红:“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回你房间睡罢。”就算他只有十一岁,还是要恪守礼数的。
“不要就算了。”邝露送他一个白眼,起身要走,却被他拉住衣角。
四顾房中的黑暗角落,润玉心中升起惧怕。
他红着脸:“你留下,你会不会讲故事?”
坐于床头,邝露的小手在他身上轻拍,她给他讲故事,讲到“两个和尚抬水吃”,后面的内容便被一串呼声代替。
坐着都能睡着,润玉佩服。
润玉想起祖母给他讲故事,都是等他睡了才停的。
他想得眼圈微红,将一颗小脑袋轻轻放在邝露腿上。
看邝露睡得死沉,犹豫了几下,又轻轻拥抱了她。
她身上冰一样冷,原来她畏寒。
坐这么久一定很冷吧。
他有些感动,与她并排坐着,拉起被子往自己和邝露身上盖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暖起来了。
星光悬在他床侧,身旁人鼾声和雷声比大小。
润玉耳朵灵敏,听着十分痛苦。
不过还好。
黑暗中那些可怕的东西,这个夜里再没出现过。
慢慢就睡着了。
邝露尝到了温暖,到了冬日便直接赖在润玉被窝里不肯走,他羞极赶她,她威胁要吃了他。
于是,就这么打打闹闹度过了第一个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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