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便当

　　现在获知的信息太少，闻霜也拿不准游戏规则，单从名字上来看，确实让人惶恐。无法解释之下，她只能先安抚好短发妹，两人离开了主楼，寻了楼下一处人少的草坡去。
　　短发妹擦抹掉眼泪后，和闻霜交换了消息——

　　她名叫沈初情，和闻霜来自不同省，家里人都住在一线省会城市，在这里念的也是商科，不过是管理学中听起来比较鸡肋的人力资源。估计是申请时候跨专业或是成绩够不着，又想往这学校奔，最后曲线救国来的。

　　至于这个游戏，情况跟闻霜差不太多，也是通过校内邮件参与的。她自述英文不太好，随便扫了一眼，压根儿没仔细看内容，以为是学校的活动，稀里糊涂就点了接受，如果不是那天在音乐会遇上事儿，这姑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参与了什么。

　　哭归哭，既然都来到这儿了，也没谁是脑子拎不清的。
　　沈初情有感而发后心情平和不少，见闻霜也只是找人，知之甚少，也就没再多问了。不过自打晓得闻霜是商院的，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抓着人胳膊叽叽喳喳话就没停过：“你考过ACCA吗？你要不要考CFA呀？回国吗？报了今年十月的CPA吗？你要是考的话我正愁没人搭伴复习，要是还没报名不妨考虑一下呗，一起咯！”

　　“哈？”闻霜嘴角抽搐，现在是她弄不明白情况了。
　　沈初情眨了眨眼，讪讪笑道：“我在一微信群里报了班，拉够五个人一组，就可以得到一份今年的详解考纲还有网络名师资源……”

　　她越说越小声，闻霜越听越头大，哪有一见面就拉人推销的，何况眼下的糟心事还没解决，当即表示：“行吧，我考虑考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看到了其他带手环的人，麻烦告知我一下。”
　　沈初情忙点头，闻霜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暂时别跟不知情的人说，我先去上课了。”

　　————

　　商学院大课人挺多，闻霜去晚了些没占到好座位，抱着书坐在了后排，好在屏幕够大，还不至于看不清。

　　新学期第一堂课，总是要做些综述。萨蒙德教授是苏格兰本地人，有点口音，但比想象要好很多，这会他正在讲台上说本学期会用到的案例。
　　PPT一打开，各色案例在目录上排了一排，哪些是关于资金需求的，哪些是关于资本性投资决策的，哪些是关于资本结构，哪些是关于价值评估的他都一一概述。

　　趁这一会功夫，闻霜从桌子底下拿出手机，打开邮箱并将那封邮件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拿着笔在纸上胡乱画了两下，心头打鼓——
　　“一个游戏没有开始与结束的时间，没有规则和机制，没有玩家介绍，甚至……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目的性，虽说提到了丰厚报酬，但设计这个游戏的人总该图谋些什么，总不至于是来友好送温暖的吧？”

　　闻霜在心中自问自答，除此之外，她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难道真是躺着也中枪？
　　萨蒙德教授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往左退了两步，指着列表上最后两个案例说道：“简单的公司案例是把问题已经挖掘出来并抛投给了你，让你知道属于什么类型，并有针对性的做出决策。但现实企业中，决策者们常常很难准确的发现问题……”

　　“……这两个方案留到学期末来讲。所以，最重要的不是如何下决策去解决一个问题，而是发现问题。”

　　“啪嗒”一声，闻霜手中转动的笔落到了地上，她赶紧把手机推进包里，低头弯腰去捡拾，萨德蒙教授的最后两句话还回荡在她耳边。
　　发现问题？

　　闻霜心中起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莫非，这个游戏的缔造者想让所有的玩家去发现他设计游戏的意图？

　　一堂课两小时，午间后再没其余主课，这周也没有安排Tutorial（答疑的辅导课），闻霜抱着书从楼里下来，抄近道顺便去图书馆借两本阅读资料，一路不停揣摩自己的猜测，并且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空白，能得到最好的填充和体验。

　　她这么一想，穿过图书馆前花园时没注意脚下，下台阶的时候在最后两级踩空，正好撞上迎面的男生，脸蛋儿磕在他的肩膀上。
　　“I’m sorry。”闻霜顺口致歉，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音乐会上遇见的那个男生！

　　闻霜手比当机的脑子快，已经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男生垂眸，目光落在她纤细又冻得通红的手指上，最后冷漠地拂开她的手，双手抄在兜里往外走去。
　　这下闻霜懵了，连借书也忘了，跟着追过去，一路追一路指着自己道：“我们见过的，第一次在WL宿舍那边，你提醒我注意车，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后来在B大的音乐会，我们也打过一个照面的，你还说了一句……”

　　“Hallucinogen。”男生突然停下来，闻霜鼻子几乎撞到他的背。

　　他这么一接口，刚好打乱了闻霜的思路，她张了张口本想回一句“你想起来了”，或者是“你还记得我”，但显然都不合适。
　　寒风朝着面门刮来，闻霜双手捂着冻红的鼻子往后退了半步，半是惊疑半是慌张地看着他，一时间回想起那封来得突然的邮件，载体是校内邮箱，邮箱又是用学号命名，会不会——

　　“噢，你也是A大的学生？是你发的恶作剧邮件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那两个地方？”闻霜顿了顿，喉咙里猛灌了两口寒风，“……不，不只是巧合，那个标记为什么会无故消失？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是致幻剂的？”

　　就在闻霜一阵恶寒时，男生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往她的方向回走了两步，撸起一只袖子，露出了里面树藤缠绕似的手环。
　　“原来你也是玩家。”闻霜重重吐出一口气。

　　就在她叹息的两秒内，兜帽男长腿一迈，低头往前走了不短的距离。
　　闻霜着实想不明白，既然是玩家，那么音乐会他应该看到了手环，也知道了她或者沈初情的身份，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在她的认知里，不说像沈初情那般见到亲人似的夸张感动，好歹也应该坐下来讨论讨论这个诡异的游戏，不至于视若无睹。

　　“喂！我们建了个群，正在寻找其他人，你不考虑进来吗？这个游戏看起来没那么简单！”闻霜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异性不如同性亲近，万一人家脸皮薄呢，不如自己做一做邀请。
　　不过，兜帽男显然不领她的情。

　　国外不比国内，国人抱团虽然惹人诟病，但毕竟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能相互照应，不知是出于“拉拢一个男生更有安全感”，还是出于“多管闲事担心他一个人落单会像之前一样出问题”，总之闻霜心中态度明确，她想把这个男人收入彀中。

　　“帅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闻霜追到他的身边，两人并行，她稍稍想了想措辞，组织语言说起了故事，“我呢，到这片高地悟到了一个道理……”
　　学校不大，房屋之间的间距没有想象的宽广，加诸兜帽男一双大长腿，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座学院楼下，楼上的窗户开了条缝，一块玻璃当头砸下。

　　“小心！”
　　闻霜最近可谓是惊弓之鸟，有人刚喊出了一个音，她就察觉到不对，眼观八方当即是一个猛扑，怕力气不够，专门拿头去撞兜帽男的胃部，两人一齐滚到了草坪上，玻璃就砸碎在脚边。

　　兜帽男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眼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浑浊，反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清澈。但他什么也没说，就按着闻霜的肩将她扶稳在地上，而后抄着手走了。
　　闻霜又气又好笑，张口喊道：“大家一起好歹有个照应，我没骗你，这中间真的有问题！你一个人要是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兜帽男头也没回，闻霜也不再废口舌，捡起手机拍了张背影照，仰头看着四面环绕的中世纪建筑楼，往不远处的牌子张望了一眼，就瞥到一个“Electric”，悻悻地走了。
　　她刚一抬脚，脚被硌了一下，她忙低头去瞧草坪，里头躺着一颗亮闪闪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枚袖扣，想来是刚才那人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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