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下部)(女尊)

作者:荷塘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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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7章花小紫


      他在叫我?

      云瞳怔愣更甚,看那男人羞涩双眸可不是一直瞅着自己么?

      小伢郎又探出头来,眼睛骨碌骨碌转,在旁小声帮腔:“我哥哥唤侬哩,侬为啥子不答应?侬是聋是哑还是个呆瓜蛋蛋?”

      “哎呦,侬自己是个呆瓜蛋蛋,能拿来唤别人伐?”男人忙把弟弟扯到背后,朝云瞳咧了咧唇,“哥哥莫生气噶,他小娃子四四六六不懂。”

      云瞳只觉掉进了迷魂阵里,暗想:又是郎君,又是哥哥的,怎么我变男人了?看他们四只眼睛够大够水灵,竟会分不清男女?还是我,我……忽想起当年听沈莫转述贺兰桑讲的紫龙大王故事,有尼姑点化上京倾慕御妹大将军王的官家贵子们:紫云瞳原本是个男人,趁盖转生印的小仙官瞌睡,私自下界,错投了女身,等被发现之后还是要改回去的。当时只觉荒诞不经,今日想起心惊肉跳,难不成,难不成,真改回去了?

      “哥哥,侬哪里不好?”

      你别胡猜瞎叫了。云瞳一急,强把左手插回被中想摸婴蒂玄圃,不想扯动伤口,疼痛骤剧,两眼就是一黑。

      正在此时,院门外由远及近又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有人清朗朗问道:“是谁在家里?”

      男人闻声明显一喜,小伢郎不等招呼先就蹦跳跳出去了,“是我在,是我在噶。”

      云瞳才缓上口气来,就见男人朝自己笑道:“好喽,好喽,侬家娘子回来哉。”

      娘子?我的娘子?我变了男人,还有娘子了……

      本就没醒过闷来,这一下更是呆若木鸡,听院子里已响起小伢郎的欢闹声,“姐姐,姐姐,去了大半日,有采到啥子好东西没有?”

      “一提溜红山莓,算不算好东西?”

      “算呔,算呔。”小伢郎踮脚够不着,又跳起来,“给我嘛,好姐姐,给欢郎尝一尝。”

      “侬闹个啥子呦。”男人也已走出屋门,皱眉叫住弟弟:“娘子乏了噶,要先歇脚。”

      “子佩也在?”

      那被叫作欢郎的小伢抢着说道:“我哥哥哪日子不在?老方叔叔讲他都要把家搬到姐姐屋子里噶。”

      “去”,子佩红了脸,作势要打欢郎。

      欢郎一猫腰躲去了拿着红山莓的娘子背后,扮个鬼脸儿,“家里都不开火,饭也跑到这边边做。姐姐,侬就说做得不好吃,臊一臊他。”

      那娘子笑了两声,故意让欢郎抢走红山莓,“洗洗再吃,看把你急的。”

      欢郎咽下两个便呛住了,“咳咳”大作,别的都顾不得说了。

      子佩这才到了跟前,对那娘子说道:“有桩事侬料得实在准。”

      “什么事?”

      “侬家郎君醒过来噶。”

      院里忽然安静了一瞬,云瞳听见那娘子声音似在颤抖,“真……真的?”

      “不晓得是哪个时辰醒过来呔,也没叫人。”

      云瞳的心也在怦怦跳,忽见房门被大力推开,一抹湖蓝已闪至眼前。

      “紫……”

      一双眼含悲带喜,两弯眉稍展又颦,珠泪盈盈半洒腮边,红唇颤颤欲语无言,昔年绝美山中客,今朝憔悴伴谁边?掩风华,改旧颜。

      凌讶,是你,真是你,再想不到是你啊……云瞳几番闭了眼睛重又睁开,只恨眼前总有水雾,不能将他瞧个清楚,更急张了口发不出声音,不能问一问他是怎么从地狱脱身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还有,他和自己现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侥幸凑到一起的鬼……

      凌讶顾不得坐下来,托起云瞳手臂,把白布松开一段,露出腕子,搭上脉息,凝神屏气,几如坐定一般。

      欢郎挤到前面想说话,被子佩一把拦住,“嘘,侬长着溜溜的眼睛管啥子用?娘子在诊脉噶。”

      凌讶诊罢多时,幽幽吐出一口气,转头问道:“子佩,今天的药熬好了么?”

      “哥哥是过这边边熬的。”

      “顺便扫一扫院子。”子佩气恼欢郎总抢着说话,把他硬按在身后,红脸答道:“已经熬好噶,我去端来,侬等一等。”

      “有劳了。”凌讶又将白布给云瞳仔细缠好,见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知有千万句话要说,奈何旁边还有个爱插嘴的小伢郎。

      “姐姐,侬郎君叫个‘子’啥?”

      “她……”凌讶顿了一顿,“姓花,叫……”忘了云瞳当惜花山庄庄主时的自称,便随口说道:“叫小紫。”

      “花小子?”欢郎疑惑看来。

      凌讶也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才喘上气来,一指欢郎胸前的绒线花,“是颜色里的紫,你戴着的这个。”

      “哦”,欢郎这才明白过来,把紫色绒花摘下,别到了云瞳头上,“村里人都叫侬白布郎,原来侬有个好听名字花小紫。侬这会儿可不像花朵朵,但戴上欢郎的花朵朵,以后就同欢郎一样好看噶。”

      “欢郎,你又咧咧个啥哉?”子佩端着药来到床前。

      欢郎对云瞳又道:“花朵朵是我哥哥扎出来哒。”

      云瞳使劲朝凌讶眨眼睛,“我不想戴什么花,我又不是男人……你告诉他们啊?”

      凌讶笑弯了一双眼眸,转对欢郎言道:“我夫郎伤得重,现还不能说话,他很喜欢你的花朵朵,愿意一直戴着。”

      什么?云瞳立时把眼睛瞪圆了。

      凌讶假装没看见,从子佩手中接过药碗,客气说道:“你的手真巧,扎的花都能把蜜蜂招来。”

      子佩不好意思地笑了,“哪里巧?瞎做为耍子的。”又道:“药碗烫,小心手。女人做不来这噶,换我喂哥哥吧?”

      “我做得来。”凌讶并不假手与人,举勺到唇边,先吹了两口,“这么些日子,不都是我喂她?”

      袅袅热气之中,云瞳只觉他脸色微红,暗忖这是何故?

      喂药喂了好一阵子,凌讶是一点不急,可欢郎急了,几次去摇子佩的手臂,“哥哥,我饿咯,前腔子都搭上了后脊骨。”

      “快摆桌子吧。”凌讶示意子佩,“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有细米饭,小紫哥哥可以泡汤吃伐?”

      “还不行。”凌讶喂完一碗,拿手指抹去云瞳唇边药渍,绽开一缕温柔笑意,“乖乖睡一觉再说,嗯?”

      我不想睡觉,你告诉我这都怎么回事?云瞳喉间作响,见不能出声,便又努力去抓凌讶的袖口。

      没等抓到,反被凌讶拿住腕子掖回了被窝。他拿长指在云瞳唇上一按,“我是你妻主,你是我夫郎,这里是咱的家……就这些,嘻,听话,快闭眼睛睡觉。”

      “……”

      云瞳才不肯听话,可青纱帐帘已被放了下来,那自称她妻主的男人起身走了,走到桌边,和子佩、欢郎兄弟坐到了一处,吃饭喝汤扯起了闲白。

      “姐姐,哥哥做的饭好吃不好吃伐?”

      “小欢郎,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

      “嘿嘿,侬要说一句不好吃,哥哥下回更要卖力做,那就会有更多更好吃的咧。”

      “好侬个坏心肠的死小小!”

      我成了凌讶的夫郎?这是世道变了,还是……云瞳暗自咬牙,好在手被放回来了,连忙先摸摸自己。身上该有的物件一件没缺没短,她松下一口气。看来“改回去”的荒唐事儿没发生,只是很多地方摸起来粗糙得很,都不似自己的皮肉了。若是死了变鬼,该不会这样伤痕累累吧?如今还是一动就疼,说明我还活着?

      再看凌讶,穿着件湖水蓝的高领对襟长袄,左边短,右边长,好像古画里才有的样式,更衬得腰身瘦削,脸色苍白。刚才没细看,他露出的手背上也有条条伤疤,新旧不一,有的还泛着血丝。

      子佩显然也瞧见了,偏头过来,眉尖微蹙,“这是采山莓子弄伤了伐?要涂点点龟树胶才能好。”

      “小伤,不会留疤。”凌讶与他说着话,不时还往帐子里瞄一瞄,“今儿高兴,再吃一碗,还有两件私事要麻烦子佩。”

      子佩见自己做的饭菜合他胃口,笑盈盈接碗过来,“侬说好嘞,客气啥子?”

      凌讶一指箱子里的绣布,“村东头阿麦公公送我两匹,我想做身新衣。”瞥一眼帐子,咳嗽一声,“小紫现今伤着,动不了手,得麻烦你辛苦辛苦……”

      “刚才侬没回来,我哥哥就惦着往那布布上绣比翼鸟噶。”欢郎咽下一口饭,叽咕哝哝说道:“我说不如绣……”

      “啪”,子佩一羞,打了弟弟手背一下。

      “比翼鸟……咳,都是绣在枕套上的……”凌讶欲言又止。

      子佩何其解意,立刻轻声接道:“要是料子够,多做两个枕套也使得噶。”

      “那更好了。”凌讶合掌道谢。

      “侬别嫌活计粗。”子佩垂了头,“听说小紫哥哥针绣了得,我做的,怕是比不了噶。”

      我针绣了得?云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都是听谁说的……

      凌讶忍俊不禁,“他么,也就绣个鸳鸯还像样,其它的,都不成。”

      “鸳鸯伐?只在我们唱的歌儿里听到过。”欢郎忽然从饭盘后抬起眼睛,“到底长啥子模样?”

      连鸳鸯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啊?云瞳更觉怪异,又细细去看屋里那些家什和他哥俩的穿戴。

      “鸳鸯比你们这里爱绣的五彩比翼鸟小一些,头顶上有一撮毛是白的,雌雄结伴浮在绿波上。”

      “白毛浮绿水,那不是大鹅伐?”欢郎“哈哈”笑起来。

      凌讶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一句?”

      这一句连我都知道,碧落名臣王回七岁时所写《咏鹅》(1),小讶干嘛这么问欢郎?云瞳正在疑惑,却见子佩兄弟俩对视片刻,都茫然摇起了头。

      “许是听老方叔叔或阿麦公公讲的,记不得噶。”

      “下一句是什么?”凌讶盯着又问。

      “不晓得。”子佩想了又想,抱歉一笑,“要紧不要紧?回头我去到村里问一声好噶。”

      “那倒不用。”凌讶直接告诉了他们:“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是《咏鹅》诗不错。欢郎背下来,可以去村里跟小伢郎们炫耀啦。”

      “好好好”,欢郎眉开眼笑,“小石榴他们都只会念‘一拍一’,我会念‘大白鹅’,叫他们以后眼睛挂着星星看我,哈哈哈。”

      子佩抿嘴儿也笑了,“别人看不看不打紧,叫小绸子晕头昏脑多看你几眼就好噶。”

      “哥哥!”欢郎瞪眼叉腰,气红了小脸,转扒着凌讶说道:“哥哥让我替他问问侬,侬家乡还有啥子风俗没有?”

      “你指什么风俗?”

      “就是,就是……”欢郎手往床上一指,“姐姐只娶了小紫哥哥一个伐?”

      凌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好嘞,那好嘞。”欢郎朝着已绯红了脸庞的子佩拍手笑道:“侬还可以再娶一个。就娶我哥哥好伐?我哥哥比阿麦公公的幺孙漂亮,比老方叔叔的乖仔能干,比侬的花小紫会生娃娃。”

      噗……云瞳一个没忍住,不知牵动了哪里,忽觉喉头作痛,气息上行,伴随着一阵剧烈疼痛,竟发出了声音来,“咳咳……咳咳咳……”

      (1)唐骆宾王 《咏鹅》,此地引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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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猜测的眸眸还魂变男子,还和阿凤互换了身体......这脑洞,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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