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的配角之路

　　现如今其他人怎么样、人界怎么样，寒翎远都不想管了，任凭秦无道发疯，其他各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他长呼短叹，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他抱着宁臣的尸体枯坐三日，第四日晨曦升起的时候，他忽然动了，站了起来，旁边一直守着他的陆禹惊醒，看他动了简直喜上眉梢，道：“阿远你可算动了，怎么样，要不要吃东西？”
　　寒翎远看着他，陆禹的表情在寒翎远的注视下从欢喜逐渐变成愧疚歉意，不用多说，他想寒翎远已经明白事情始末以及他在其中的作用，他看着寒翎远此刻的样子，知道那一定很痛，痛到可以用杀了他来泄愤，但是寒翎远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照顾好他，我去一个地方。”
　　寒翎远交代了这一句话，把宁臣塞到了陆禹手里，就飘然离去，天空渐渐下起雨来，陆禹盯着怀里那个挂着笑的尸体，苦笑道：“你说你，没事蹚什么浑水！”
　　寒翎远要去的地方便是四平茶馆，只是他这次去，众人见他的表情都不太好，平绾正坐在二楼的椅子上望着桂树吃茶，看到寒翎远上来，二话不说的就也给他倒了一杯。
　　寒翎远拿起茶杯仰头一口饮下，让四平茶馆众人闻之色变的苦茶，他喝下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甚至不用平绾动手，他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看着碧绿清澈的茶水，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吃甜的，可是蝶舞很喜欢。”
　　寒翎远兀自说完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继续道：“我想问姑娘一个问题。”他的语气依旧冷凝，常年寒着的一张脸没有其他表情，“宁臣他为何这么做？”
　　平绾将茶杯“咚”的一声敲在案几上，冷哼道：“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你竟跑来问我这个问题？”女子怒目相向，“四平茶馆不会做你这桩生意，你扪心自问，这个问题你会不知道答案？”
　　寒翎远从四平茶馆无功而返，他从陆禹手上接回宁臣，又向无尽崖走去。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知道为什么。
　　站在无尽崖顶，寒翎远抱着宁臣的尸体，看着空茫的崖顶，他想宁臣先前在无尽崖待的那许多天，想他眼里曾见过的景色，想他画出神器同他决一生死时的心情，平绾说他是得懂的，可他看着天上飘落的雨丝，看着天边暮色渐垂，他却真的不能说自己懂得。
　　他想宁臣先前关于决战的决然，想他最后在崖顶问他的那个问题，想他最后的那句“够了”，如果他现在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那他就是天下一等的傻子。
　　他说了要帮助他，便到最后一刻，仍是不忘成全了他的心愿。
　　他想要走上人界的顶点，他便做那个与他势不两立的恶人，替他将所有不服之人引出来，好将其一一肃清。
　　可是为什么呢，宁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仅身死，还落得一身骂名，半点好处也没有，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这世间感情根本不可信，他只当娘亲和师妹是那不上道的愚人，可宁臣不是，能如此快速察觉他的身份，又同他定下交易，那日在清云山上，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能极快速察觉了他的企图，又立马当机立断将自己同清云切断干系，并迅速号召一批追随者的人，如何能是愚人？更何况，宁臣还是一个惜命的人，一个惜命的聪明人，却为何会做这样让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到的蠢事？
　　寒翎远想不明白，宁臣若真早就存了为了清云为了父叔的心思，为何当日却要与自己定下承诺，又真将他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到最后，为了他而死？
　　寒翎远不明白，他看不透，他也想明白，那些天宁臣在这无尽崖上究竟看到的是怎样的风景。
　　这时候细雨方歇，崖上虽寸草不生却也透出一股子朝气来，有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从崖缝里钻出来，缩在崖顶的砾石旁瑟瑟发抖，寒翎远见着这只造型奇特的兔子，挑了下眉。
　　这兔子生了一个圆滚滚白绒绒的身子，却有两只翠绿叶子一般的耳朵，它似乎感受到了寒翎远的目光，怯生生抬起了脑袋，然后犹豫了一下，向他慢慢靠了过去。
　　寒翎远曾见过这种兔子，那时候的宁臣还是活生生的，还对他充满信任，还会对他露出明朗的笑容，那时候他们站在崖顶，见到了一群兔耳草，但那些兔耳草却像是根本没有见到他，只是向着宁臣一股脑儿的扑去，他从那一刻，其实更加明白了一点，一个刻在他脑海里的但他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宁臣很强大，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他的阻碍，而他是不能允许有这个阻碍的。
　　他曾在这里问过宁臣，那时问的究竟是什么问题，但宁臣没有告诉他。
　　这时候的这只兔耳草，看起来弱小之极，却坚定的向他跳去，他恍然发觉，也许那次的兔耳草并非预示着什么，即便真有，也并非他所以为的那些，或许晚了一些，但你看，属于他的机缘还是出现了，而这次，他会问什么问题呢？
　　先前宁臣说没有要问的，后来却带他去了四平茶馆，上了无尽崖，其实他也没什么要问的，同宁臣随遇而安的想法比起来，他只是骄傲自信，他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甚至不惧怕自己所看到的的一切，所以当年目睹了自己母亲和师妹的死亡后，他选择了让所有人付出代价，哪怕与天下为敌。
　　现在这只兔耳草走向他，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看到了一个梦。
　　梦里也有一个寒翎远和一个宁臣，梦里的寒翎远竟带着温和的笑容，对梦里的宁臣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寒翎远知道这是梦，因为周围一切朦朦胧胧，因为他面前不可能出现这样一个寒翎远，和这样一个宁臣，而梦里的情景，是那时他们还在妖界，他冷眼看着梦里的寒翎远和梦里的宁臣。
　　他们仍是在醉花屋里，玉石的桌椅，青色的窗纱，一切都同那天一样，偏偏两人的对话同那天大不一样。
　　梦里的宁臣道：“啧，这配置，这名字，这感觉，简直跟我在却梦的住所一模一样嘛，这要是外面再种上些花草，我还真要以为回到人界了呢。”
　　梦里的寒翎远给他倒了一杯酒道：“看来你很怀念却梦的生活。”
　　宁臣道：“那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寒翎远将酒递到他跟前：“跟现在有区别？”
　　宁臣细想了一下，还真的没有区别，但宁臣一向是一个厚脸皮的人，于是道：“那儿景色不错。”
　　寒翎远打量着他许久，半晌后道：“是不错，有茶花，有蝴蝶，也有美人。”
　　听到这话，宁瞪大了眼睛，连脸色也红了一些，摆手就要说什么，可是这时房门敲响了，五个风格各异的妖走了进来，有平胸傲娇的，有美丽温柔的，有高贵冷艳的，有娇羞可人的，最后竟然还有个颇为妖娆的男妖。
　　宁臣让寒翎远先选，寒翎远喝酒不理。
　　宁臣面上很是尴尬，但眼里却是喜色，道：“那你们下去吧。”待人离开，宁臣问：“你既然没有兴趣，当初为什么还要与无垢定下约定？”
　　寒翎远睇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很有兴趣。”
　　宁臣哈哈一笑，饮尽寒翎远给他倒的酒道：“那寒兄你喜欢什么样的？”
　　寒翎远看着他，眸色深沉，片刻后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梦外里的寒翎远注视着梦中的这个寒翎远，他不觉得这画面好笑，甚至觉得痛苦。
　　梦里的宁臣听到梦里的寒翎远这样说很是欢喜，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看起来很好看，道：“那你可得对我好一点儿。”
　　寒翎远便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反问：“我还待你不够好？”
　　听到这句话，宁臣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但很快被酒色吸引，傻呵呵的笑起来，于是举杯喝酒的手也没能停得下来，然后便醉了。
　　梦外的寒翎远自然知道宁臣酒量不好，他看到梦里的宁臣同那天一样，倒在桌上兴奋的指手画脚。
　　但梦里的寒翎远同梦外的寒翎远不同，梦里的寒翎远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神色，将醉了的宁臣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批评道：“真是个醉鬼。”可语气里哪有半点真的埋怨。
　　梦里的那个寒翎远看了梦里的那个宁臣一会儿，将被子给他盖上，又给他掩了掩被角，光看脸上的神情，竟是温柔的让人都觉得震惊。
　　梦里的寒翎远看了梦里的宁臣半晌，然后脱衣也跟着躺下。
　　寒翎远一向安生，偏偏宁臣不安生，尤其是喝醉了的宁臣，可以说是极不安生，不多时喝醉了的宁臣便开始手舞足蹈并兼对着寒翎远又抓又摸起来。
　　寒翎远眸色深沉，轻轻对着宁臣道：“别动。”
　　可是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喝醉酒的人听话，宁臣不为所动，甚至还发出了喃喃呓语：“美人儿，你就从了我吧！”
　　寒翎远面色一寒，终于有了些梦外寒翎远的气魄，但很快这样的冰寒便如冬雪遇到春光般消散的无影无踪，因为他听到宁臣凑到他耳边道：“寒美人，你跑不掉的！”
　　寒翎远盯着宁臣，最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俯下身来，终于吻上那人的红唇，在嘴中描摹唇线和齿缝，待情潮褪去，才终于放过对方的朱唇，放任对方沉沉睡去，而他淡然的将身下人搂住，盖上被子，呼吸亦逐渐绵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