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哄哄我

　　晏瑾然离开的第十二天晚上，叶迟迟照常拿一颗糖果，然后数数。

　　还剩下两颗。

　　可是哥哥还没回来，是不是要等这两颗糖果也吃完，他才会回来？如果她现在把这两颗也吃掉，是不是明天就能看到哥哥了？

　　叶迟迟小手探向罐子口，冷不丁想起晏瑾然那句“一天只能吃一颗”的话，又打消这个念头。

　　这是和哥哥两个人的约定，她得听话，做个乖孩子。

　　叶迟迟白嫩嫩的小脸皱成包子，心里有些担心，万一她糖果都吃完了，哥哥还不回来，那要怎么办？

　　想到这，小女孩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嘴里的糖果都像变成了中药，不仅不甜，还苦苦的。

　　帝都海裕别墅区。

　　晏瑾然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神情冷冷淡淡，看着十分平静，只是他放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尖掐到了手心里。

　　“真是可笑！”楚老爷子嗤笑一声，拉过晏瑾然的手就要离开，“瑾然，走，我们回榕城，现在就走。”

　　晏父讪讪一笑，上前两步想拉住晏瑾然，却在对上晏瑾然冷漠的眼神时顿住，“瑾然啊，你赶紧劝劝你外公，这才是你的家啊。”

　　听到这话，晏瑾然表情更冷了，他一言不发，径直避开往楚老爷子身侧靠近。

　　晏父气急地望着这一老一小，想留人又拿人没辙，只能不甘心放话：“你还想不想要你妈妈的东西了？”

　　妈妈？

　　在变故后，这一词几乎成了晏瑾然的逆鳞，现在从始作俑者口中听到，还是被用来威胁……

　　晏瑾然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妈妈的东西他会拿回来，可是他也不会再留在这个所谓的家里。

　　这里现在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只有做错事还将出轨的对象带回来的人。

　　“外公，我们回去吧。”晏瑾然握紧楚老爷子的手，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回，现在就回。马上就回。”楚老爷子眼眶发热，仰头努力抑制住，拉住晏瑾然大步往外走。

　　他们踏出大门那一刻，晏父突然捂住胸口，刚刚儿子的那个眼神，让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不见了。

　　他身侧站着一个穿着紫裙子打扮艳丽性感的女人，看到晏父捂住胸口，低呼一声上前搀扶：“你这是怎么了？胸口不舒服？我扶你进去休息。”

　　晏父摆摆手：“没什么大碍，估摸被那小子气到了。”

　　紫裙子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看似不经意问：“你看，他现在真不愿意留在帝都，那他妈妈的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你别动，等他回来再给他就是。我就不信，他能在榕城那个小地方待多久！”晏父冷哼一声。

　　“好好好，我就这么随口一问，你这么凶做什么？”紫裙子女人娇笑一声，眼里浮现出嘲讽的意味，又迅速敛去。

　　当初说只要她生下孩子就会把那些东西给她，可是后来发现生的是女儿，而且他身体出问题没法再生育后，就又惦记起晏瑾然这个儿子。

　　这次还以晏瑾然妈妈留下的那些古董书画为由，企图将晏瑾然留在帝都，留不下人想动手，又顾忌着楚老爷子教过的有权势的门生。

　　楚老爷子刚刚有句话说得没错，是很可笑。

　　-

　　从帝都回榕城，需要几个小时，晏瑾然越发安静，坐在座位上也不怎么说话。

　　楚老爷子在一旁看着，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一趟帝都之行真不该来，原本外孙在榕城一两个月，表现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可是现在这么一折腾，仿佛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甚至可能变得更糟糕。

　　“真是造孽啊。”楚老爷子低声叹气，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他摸了摸晏瑾然的头发，放柔了声音：“我们离开榕城也有十几天了，瑾然想不想小阿迟？小阿迟之前那么粘你，现在看不到你肯定很想你。”

　　晏瑾然有些干涩的眼睛眨了眨，邻家那个小姑娘……他离开前给了一罐糖果，不知道她吃完了没有？

　　“瑾然也想小阿迟了对吗？”楚老爷子见他有反应，心里激动急忙再接再厉，“瑾然想不想知道关于小阿迟更多的事情？外公都和你说好不好？”

　　“好。”晏瑾然轻轻点头，嗓子有些哑。

　　“诶，外公都和你说啊。”楚老爷子高兴得直点头，“小阿迟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啊……”

　　楚老爷子说小姑娘爱美，每天都要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再让叶爸编个美美的头发。

　　说她看着虽然娇气，被全家人宠着，可是并没有被宠坏。她十分乖巧懂事，才几岁大就会念叨着让叶爷爷少抽烟，念叨次数多了，她爷爷还真把烟戒了。

　　还说她平日里就算有喜欢的东西，也不贪心，会和别人分享而不是独自占据一切。

　　……

　　晏瑾然听得十分认真，眼前仿佛浮现出叶迟迟的小身影，写毛笔字的她，赖床的她，生病的她，笑着的，哭着的，全部一一浮现，十分生动。

　　明明是小小的身子，比自己还矮半个头，却带着大大的能量，让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一如此刻。

　　留意到晏瑾然眉眼越来越柔和，楚老爷子嘴上继续讲着关于叶迟迟的趣事，心内却是一松，暗暗庆幸邻家住着个小开心果。也许同样是小孩子，叶迟迟和晏瑾然相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是影响却是不小。

　　讲多了，楚老爷子嗓子有些哑，轻咳了两声。

　　晏瑾然急忙倒了杯水：“外公喝水。”

　　楚老爷子接过水，喝了两口，又放下杯子，有些语重心长道：“瑾然，你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外公想和你说的是，这些事情你不要担心，有外公在，外公会处理的。”

　　“外公我没事，你别担心。”晏瑾然一字一顿道，“妈妈的东西，我以后会拿回来的。”

　　楚老爷子欣慰笑了笑：“好，好。外公相信你。以后你舅舅回来了，瑾然还可以跟着舅舅好好学习，让舅舅教你本事。”楚老爷子膝下还有一个儿子，比晏瑾然妈妈小两岁，却是十分出色，只是现在在国外。

　　晏瑾然用力点头。明明只是六岁的小男孩，神情却意外地坚定。

　　-

　　回到榕城已经是下午三点，楚老爷子与晏瑾然刚走近家门口，就看到叶迟迟坐在台阶上，小胖手托着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要睡着。

　　晏瑾然眉眼微杨，蹲下轻声呼唤：“迟迟？”

　　叶迟迟听见声音，抬头看到晏瑾然，眼睛唰地一亮，像个小炮丨弹一样扑到晏瑾然怀里，小短手将他紧紧抱住，怕他又不见了。

　　“哥哥哥哥哥哥……”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喊到后面突然有点委屈，小脸上的开心夹杂着难过，“哥哥我等你好久啊，糖果都要吃光了，可是你还没回来。”

　　小姑娘声音酥酥软软的，像小奶猫在撒娇。

　　“对不起，是哥哥回来晚了。哥哥向你道歉。”晏瑾然神色柔和揉了揉叶迟迟的头发，“迟迟乖，不要哭好不好？”

　　叶迟迟抱着他的手松开，换成拉住他的衣角。她摇了摇小脑袋：“哥哥没有错。我的糖果还剩下两颗，哥哥就回来了。”

　　“迟迟真乖。”晏瑾然眉眼弯了弯，拉住叶迟迟的手，“这几天你有没有练字？有没有乖乖上课啊？”

　　“有！”叶迟迟眼睛还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昨天老师又给我一朵小红花了呢！”

　　晏瑾然脸上笑容更深了些，“真的吗？迟迟真棒！”

　　“真的真的。”叶迟迟拉着晏瑾然哒哒哒直奔自己家，“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你跟我来。”

　　陪孙女蹲守大门口怀里还抱着个糖果罐的叶爷爷：“……”

　　心痛。

　　迟迟怎么就这么黏这小子呢？就连幼儿园老师发的小饼干都要留一块藏着，说是等哥哥回来再给他。

　　正想着，又看到叶迟迟吭哧吭哧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叶爷爷心里一喜，正要伸出手去抱小孙女，却听见她脆生生地说：“爷爷，哥哥的糖果呢？”

　　“……”叶爷爷脸上开心的神色僵住，把糖果罐递给她，故作难过叹了口气，“哎，阿迟有了哥哥就不要爷爷了。”

　　“要的要的。”叶迟迟笑眯眯抱住罐子，“阿迟最喜欢爷爷啦。”

　　叶爷爷轻轻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小坏蛋。去吧，去找你瑾然哥哥玩吧。”

　　他还能不知道？

　　小孙女的“最喜欢”简直就像流动红旗，今天是爷爷明天是奶奶后天换成爸爸，一个不落。

　　大人调侃起这件事，偏偏她还振振有词，说全部都是最喜欢，都是最好的，所以她全部都爱。

　　“你这是和我外孙吃醋呢？”楚老爷子忍住笑意，拍了拍叶爷爷的肩膀，真好，回到这个地方，感觉这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叶爷爷斜睨了老伙计一眼，流动红旗竞争人选又多了一个，怎么能不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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