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金莲应有恨

　　潘玉奴这一刻的脑筋有些不好使，只顾着想要一探究竟了。她轻轻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屏风的边缘处，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才慢慢的探头看去。
　　入目的便是那红鸾帐暖，交颈鸳鸯，潘玉奴见过一次，也不再惊讶。现下，她看到的是佘莲花正坐在男人身上，不停的摇摆腰肢，这个动作潘玉奴见过，再见到已觉无趣了。
　　潘玉奴好奇的是她身下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她耐心的等着他们停下来。却不料，就在她眼看着佘莲花体力不支的时候，那个本还躺着的男人突然起身，他用双手扶住了佘莲花的腰。

　　“阿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潘玉奴差点惊呼出声，只不过那二人似乎很是投入，也没注意到她那微弱的声音，他们早已陷入更激烈的争渡之中，无暇旁顾了。

　　强烈的视觉刺激过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初在教坊时的一幕幕，一时间，当初的那个男子的脸换成了萧宝卷的脸，与佘莲花做着各种动作的人也都成了萧宝卷。
　　有种莫名的痛在啃噬潘玉奴的心，让她觉得胸口闷痛不已，为什么会这样！她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这个无人可解的问题，她第一次为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而苦恼，她不禁用双手捂住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的床终于停止了它的震颤声，与此同时，潘玉奴听到萧宝卷和佘莲花同时满足的呼声。又过了一会儿，只听那萧宝卷懒洋洋的声音道：“莲花，我打算封你为才人。”
　　“莲花谢殿下恩典。”柔媚到要滴出水的声音让潘玉奴全身一抖。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萧宝卷话音一落，潘玉奴听到了他穿衣服的悉簌声，她立刻躲到了旁边的立柱后。
　　“今日为何这么早？”佘莲花嗔怨道。

　　“今夜下了如此大的雨，我怕她会醒过来。”萧宝卷语气疲惫的说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殿下不能多待一会儿么？”佘莲花似乎又要缠住萧宝卷。
　　“我白日里一直在你这里，这还不够么？”萧宝卷的声音多了几分怒意。
　　“呵呵，奴家只是舍不得殿下。”佘莲花很快服软了。
　　“明日我再过来便是。”萧宝卷说这话的时候，潘玉奴已先一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着，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她似的，她跑的极快。心口处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让她更加喘不过气来，她难过极了，却只能忍耐。

　　一回到她的寝殿，潘玉奴便把外袍往地上一抛，忙不迭的钻入了被子里。
　　此时此刻的寝殿中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压抑，潘玉奴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从剧烈的跳动到平和如常，仿佛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她在心里有千千万万个问题想问萧宝卷，却在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所有的问题都被压制住了。他的脚步很沉重，他似乎真的很疲惫吧，做那事一定很累吧，潘玉奴在心里嘀咕着。

　　“幽儿……”萧宝卷像是在试探潘玉奴是不是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脱去衣衫，又慢慢的爬上床。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看了片刻，这才躺下来，盖上被子睡去。他很快就睡着了，潘玉奴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他沉睡的侧颜。
　　这个男人片刻之前还在另一张床上与她的好友共度鱼水之欢，而这一刻，他却躺在她的床上熟睡，这到底算什么呢。他为何不直接在那张床上睡去，为何还要跑回这张床上呢，潘玉奴想不明白。
　　还有，他真的那么喜欢佘莲花么，不仅白天要陪着她，晚上也和她在一起。潘玉奴一想到这，心里的某处就很不舒服，那种不舒服让她怎么都睡不着，她恨不得叫醒他，质问他。
　　可是质问又如何，他不可能承认，他既然选择了欺骗她，就不会去承认。

　　欺骗，这个词她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过了，无论是爹爹骗她只是去买吃的给她，结果把她卖入妓院还是如今，她最信任依赖的阿水也骗她。可是无论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让她如此难受。

　　潘玉奴一夜都没合眼，她听了一夜的雨，也没弄明白心中的疑惑。

　　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睡就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一般。
　　当萧宝卷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身旁依然沉睡的潘玉奴，他有些惊讶，不过当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时，手下滚烫的温度令他顿时慌了神。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萧宝卷声嘶力竭的喊着，双手颤抖的抱紧了潘玉奴。

　　太医诊断的结果是潘玉奴感染了风寒，让萧宝卷避讳一下，可是谁也劝不走他。从早到晚，他始终守在潘玉奴的床前，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直到她清醒过来已是三天后的早上。

　　“阿水……”潘玉奴一醒来，第一句就是喊他的名字，他忙喊道：“我在这，幽儿，我在这。”
　　睁开眼，她目光柔柔的看着他，他亦是满脸心疼的看着她。

　　只见她莞尔一笑道：“阿水，不要再骗我，好不好？”
　　萧宝卷先是一愣，转即就神情紧张道：“幽儿，我何时骗过你？”
　　对于这个答案，潘玉奴的心沉得更深了，她不禁闭上了双眼，再次微笑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骗我，呵呵。看来，那只是一个梦啊，我的阿水怎么会骗我呢！”
　　“幽儿……我答应你，我再不会骗你了，好不好？”萧宝卷声音颤抖的说着握紧了潘玉奴的手。
　　“好，我们一言为定。”潘玉奴睁开眼，看着萧宝卷。
　　“一言为定。”萧宝卷蹙着眉，看似坚定的说道。

　　窗外的雨停了，这不过是暂时的，更多的雨水还在后头。一场秋雨一场寒，当寒意完全袭来的时候，也许才是幡然悔悟的时候吧。

　　八月十五的风横扫着一地的落叶，同时扫去的还有潘玉奴心头的阴霾，她这阵子过得很快乐。不仅是因为她的病终于好了，更多的是萧宝卷一直陪着她，这让她不再寂寞。

　　“阿水，今夜就是中秋节了，你打算怎么过？”潘玉奴怀抱一把琵琶，时不时的拨两下，她最近正和乐师学弹琵琶。
　　“宫中规矩，我要和父皇一起过节。等晚宴结束，我就回来陪你。”萧宝卷温柔的笑看着突然皱眉的潘玉奴。
　　“又是宫中规矩，宫中怎么那么多的规矩啊！那好吧，我等你回来，你可一定要回来哦！”潘玉奴可怜兮兮的努了努嘴。
　　“放心，我晚上一定回来。”萧宝卷言语带笑的说着，倾身吻了下潘玉奴的额头。似乎还觉得不够，他又吻上她的鼻尖，当他的视线落在潘玉奴的嘴唇时，他微微一笑，慢慢靠近。

　　“殿下，佘才人到访！”王宝孙的声音忽然飘了进来，好好的气氛就这么破坏掉了。
　　萧宝卷无奈的扶额，他沉声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潘玉奴低着头继续拨弄琴弦，状似无意的说道：“她来做什么？”
　　“难道幽儿不想见她么，说起来，你们姐妹也好久未见了。”萧宝卷依然柔声说着，他的目光已落入来人的身上。

　　“妾身佘莲花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潘良娣。”佘莲花的礼数做的很到位，潘玉奴望向她，背着光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直到她走得更近，潘玉奴这才看到她的脸，比初入宫时更妩媚了。

　　佘莲花的目光很快便与萧宝卷的胶着在一块，真是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啊。

　　“佘姐姐，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呵呵。”潘玉奴在宫中也学会了一些客套话，她觉得说着有趣，便说出来了。
　　“可不是嘛，玉奴妹妹，咱们姐妹真是太久没见了。”佘莲花一边要顾着和萧宝卷互通款曲，一边又要应付潘玉奴的话，真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你们姐妹好好叙旧吧，我就不打扰了。”萧宝卷觉得潘玉奴的确应该和佘莲花好好谈谈，他便打算离开。

　　当他走到佘莲花身旁的时候，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和她好好聊聊，不要让我失望。”
　　“妾身一定不负殿下所望。”佘莲花眉目含情的朝萧宝卷抛了个媚眼，萧宝卷这才淡笑着离开。

　　然而，当佘莲花不舍的目送走萧宝卷，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拖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潘玉奴。这让佘莲花好生不自在，她勉强笑着走到潘玉奴面前，坐到了刚才萧宝卷坐的席上。
　　如此，她们便坐的很近，她们之前只隔了那把琵琶，潘玉奴也不去弹了，笑着看向佘莲花，上下当量她。佘莲花真是打扮的越来越好看了，也许是为了投君所好，她还是穿着水红色的衣裙。

　　“莲花姐姐有话要和玉奴说么？”潘玉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她仍旧一脸天真的看着佘莲花。
　　“玉奴妹妹，我……我是想和你说些宫中的规矩。”佘莲花的脸部表情有些僵，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然。
　　“宫中规矩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么，姐姐不妨说来听听。”潘玉奴笑着看向佘莲花，却见佘莲花勉强笑了笑，故作热络道：“呵呵，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姐姐一定知无不言！”

　　“要说不明白的地方，当然是有的。”潘玉奴垂眸看着琵琶，随手拨弄了一下，狰狞之音响彻殿内，佘莲花不禁颤抖了一下。
　　“妹妹但说无妨。”佘莲花缩着下巴，看了看潘玉奴。
　　“我很想知道什么是良娣，什么又是才人？”潘玉奴娇声娇气的笑着问佘莲花，她的样子真是一派天真。这让佘莲花有种错觉，潘玉奴应该还是过去的那个无知少女吧。
　　“良娣就是太子殿下的妾，其位份低于太子正妃；才人的位份低于良娣，但也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佘莲花在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已多了几分骄傲之色。

　　“也就是说我是太子的小妾喽！”潘玉奴眨了眨眼睛，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萧宝卷还有一个正妃，那就是说他还有她不知道的女人。
　　“是的，我们都是太子殿下的小妾。”佘莲花淡笑着说道。
　　“那么，除了你和我，以及那个正妃，太子还有别的女人么？”潘玉奴问得一脸认真，这让佘莲花有些不忍心的回道：“有，太子殿下还有很多女人。”

　　佘莲花回答的是很多这个词，潘玉奴知道那是不可计数的意思，一声叹息忽地飘过她的心口。她再度垂眸，又伸出手指轻轻勾动琴弦，那声音很轻，却很乱，根本听不出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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