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世家贵妻

作者:安慈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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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短短一天的时间,桥林县的百姓都知道了开战的消息,神色骤时由无忧无虑,转变成为淡淡的忧愁。

      打了这么多年,众人其实早已适应了每日听人侃战况的日子,再说了,东山侯兵强马壮,实力强大,他们不信有一天能打到桥林县来。

      可是,没来由的,一夕转变后,就是感到了一丝恐慌和担忧。

      孙氏去街角刘老板的米铺买完米后,回来的路上就听遍了妇人男子的高谈阔论,叫她想起六年前承德郡被攻破的日子。

      她的丈夫是益阳侯身边的一员武将,能力出众,颇得信任。

      那时,他忙于战事走不开,她便带着沈慈与沈京,代替丈夫回家祭祖。

      谁知没过一月,战事突然激烈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打到了她们所在的小县城里。

      城池被围,城中缺粮,士气低落,饶是如此,王副将带着一众将士依旧奋力拼搏着,直到两个月后,援军不至、寡不敌众、弹尽粮绝,王副将战死。

      东山侯的人马入城以后,孙氏携着两个儿女,跟随婆母与小叔,打算找找门路,往后撤退,去找驻守在另一座城池的丈夫。

      然而当时整个承德郡都落入了东山侯的手里,退无可退。

      彼时城池大乱,县无余粮,他们只好一路随着流民,乞讨粮食,因无法向后退,只能一步不停地朝前走,就这样来到了桥林县。也正是在这个拥挤的逃离过程中,她们三人与婆母小叔被人群冲散,再也没有见到。

      孙氏叹气,这一切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好似发生在昨日,每每做梦,都会惊醒过来,背脊一阵汗湿。

      回到家里,她径直回了房间,看望沈慈的情况。

      自三天前得知战事的消息,她便病了,昏沉沉地发了两天高烧,直到昨日才好转起来,只是仍有些乏力,故而不许她出门,在房里好生休息着。

      沈慈见母亲回来,从被子里伸出个小脑袋,透亮的眸子骨碌碌转了转,道:“母亲,我好多了,我今日可以下床了吧。”

      孙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前两天整夜整夜的呓语,几乎没睡好觉,昨日好不容易补了眠,今日就嚷嚷着要下床,要出门,你是哪家的大忙人啊?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你做吗?”

      说完,上前一步,点了点她的鼻子,满含宠溺。

      沈慈委屈地瘪了瘪嘴,道:“我年轻,恢复得快,两日没睡而已,哪有那么娇气。”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母亲担心她,她很理解,可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如今已无大碍。

      昨日下午,她精神稍好些后,家里的两个小毛头就结伴来看望了她。

      沈京给她看了自己新写的骈文《秋夜赋》,她捧腹大笑,只道如今是季春初夏,如此写作,瞎编乱造,太不真诚,着他回去再重写一篇,沈京当下嗷嗷直叫,抱头蹲地,懊恼不已,看得她心头暖暖的,精神大好。

      秦显则给她买了好吃的,是她最爱吃的王老板家的红枣糕,虽然胃口不好,她还是当着他面有模有样吃了两个,吃完后就觉得舒服多了,也不知是真舒服了还是心理原因,总之昨日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生气。

      沈慈见母亲依旧担忧不已,虽然很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强压了这份冲动,乖乖在床上又躺了一天,到第二日才又出门晒太阳。

      晒完太阳后,她亲自动手,做了两份糕点,就前往天瑞书馆。

      躺在床上的几日,除了前两日神志不清时,一直被六年前颠沛流离的画面萦绕,其余时间,她都在回想那日柴房里绑错许尤的场景。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又蠢又傻,想出了这样一个幼稚可笑的方法。

      那日在他面前的自己,一定傻透了。

      除此之外,她还感到一阵惭愧,尤其是,许尤在她面前,显得那样好脾气,丝毫没有因自己被迷晕、被捆绑而对她勃然大怒。对比之后,她感到无比的羞愧与难过。

      沈慈在馆外等了半个时辰,便陆续有学生出来了。

      她遂退到一棵树后,安静地等着许尤的出现。

      ……

      今日课上,孙其山告知了众人一件事情,说东山侯上月派遣了使者前来,向自己求取才德兼备之人,于日后予以重用。

      他于是举荐了程叡,说他学业出众,人品高洁。半月后,就将启程前往朔阳郡。

      虽然此事并没有提前说与学生,但众人知是程叡,倒也心悦诚服。他在书馆年头最久,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与能力。

      举荐之事本就是如此,论公,择英明之才,论私,举宗族同乡及相熟之人。

      这几日,许尤本想问问程叡关于秦家的事,但一来觉得干预人家家事太过唐突,二来,程叡一直与他相交平平,平日里也喜欢独来独往,他找不到好的机会旁敲侧击。

      下学后,李书平很快起身离开。

      他今日情绪不佳,许尤有些讶异,也忙收好东西跟上他。

      许尤猜测,他应当是为如今的形势焦虑着,是以今日情绪上有了反常。

      还未说话,李书平倒是先开了口,半证实了许尤的想法,只是听到后一半时,他直直停在了原地,不敢相信。

      李书平道:“其实我与你熟识后就应当告诉你,但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和你聊此事,本以为天下还能再安稳几年,没想到,竟是这么快……”

      “仲林,我要离开桥林县回承德郡了,否则一旦战事蔓延,要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的叔父是当年益阳侯身边的大将沈玉汝的手下。因是同乡,沈将军一直对我们十分照顾。我与叔父惟能为沈将军所用。”

      “当年,沈将军的家人在混乱当中被人群冲散,若是活着,料想已经流落到了东山侯境内。多年来,沈将军一直在找妻儿,只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恐怕为敌人做了嫁衣。我与你是朋友,故不愿瞒你,寻人,这是我此行来桥林的真实目的。”

      许尤一愣,缓缓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事告诉东山侯?”

      李书平摇头:“你以为东山侯的人完全对此事一无所知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沈将军的妻儿还活着,东山侯的谋士也定不会放过他们,若能用沈将军的妻儿威胁沈将军为己所用,对东山侯的霸业无疑甚有助益。”

      “只是,他们或许已经死于兵荒马乱——就连沈将军自己都不确认这一点,就算东山侯从你口中才得知此事,他的人又怎肯真花大力气去寻找只有一半可能的事呢?

      “何况,”他看着许尤的眼睛,缓缓道,“我知你并不喜东山侯。”

      许尤默然。

      半晌后他问:“所以,你是益阳侯所派,还是沈将军……”

      李书平笑着摇头:“都不是,我来寻人,是自己的决定,也是为了我自己。”

      许尤看向他。

      “我的叔父虽然很得沈将军照顾,连带着我也有了展示的机会,但到底寥寥,试问沈将军怎肯花大心思培养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沈将军多年功勋,为了益阳侯的霸业瘸了脚,再也无法上战场,只能做谋士做文臣。饶是如此,依旧颇得敬重。”

      “叔父告诉我,若能找到沈将军的家人,甚至是娶到他的女儿,我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说到此,他顿了片刻,“仲林,你总看我大咧咧口无遮拦,仿佛毫无心机,现在会否觉得我真是一个投机取巧、卑鄙无耻的小人。”

      许尤皱眉,虽然此事说起来确实颠覆了自己对他的固有看法,但若他真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了沈将军的家人,也得到了沈将军的认可,那么沈将军从此报答于他,也只是投桃报李。

      目的虽算不上磊落,但也绝非大恶。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

      李书平释然,道:“多谢。”

      许尤又问:“那你找到了吗?”

      他摇头:“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即使仍然活着,茫茫人海,要找到他们哪里会如此容易。”

      二人一边说一边朝书馆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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