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93年

　　店员一愣，看她脸色不佳，不知道刚才的话哪里得罪了客人，连忙找补：“李先生对你很好啊，刚才一路把你抱进来，脚都没有沾地，要是我的男朋友这么对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啊？”店员脑中飞速闪过两人可能的关系，一时不知该如何圆场。

　　镜子中男人站了起来，朝她们的方向一步步走近，身影在镜面中扩大。

　　杜相宜脸上泛起轻薄的笑容，眼波荡漾：“他是包养我的干爹。”

　　果不其然，男人听见了，皱起眉头，“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杜相宜走过去抱住对方手臂，指着自己脚下，“就要这一双，穿走了。”说着大步跨出店门。

　　按她的要求，车子驶进赛马场。

　　还没进去，激动人心的预热音乐已经越过围墙，在公园中响起，那年头跟今日，车站下来的市民人头涌涌，带着报纸、小型收音机赶赴投注站，嘈杂声像潮水，混杂着莫名的摩拳擦掌和期待暴富的紧张心情。

　　杜相宜说，她来这儿玩的目的，只有“吃喝嫖赌”四件事，吃喝容易，嫖赌有些难度，前者暂时想不到办法解决，唯有后者可做，他便带她去赌马。

　　进门口之际，李子游想起一事：“你不是没成年吗，怎么进去？”

　　“我还没身份证呢。”

　　杜相宜拉他挤进人潮，放行的保安果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他们顺利进入会场。

　　“吉星高照。”她嘻嘻哈哈地带了一句。

　　展示赛马数据的电子墙足有三人高，每个彩池彩金均超过一千万，这里偌大的基建都服务于赌博唯一的目的，即便增加越发多的社交规矩，把这宣扬成独特文化，但只要进去，嗅到的依然是□□的味道。

　　铃声打响，像被无法看见的涌流催促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闸口，闸口等待的赛马跟人群躁动的能量有种奇异的共鸣，偌大的赛场，大家屏息以待。

　　赛马开始的信号像鸣笛一般，附上号码的赛马冲出闸口，看起来起步并不很快，十几匹马好像在赛道上散步。

　　渐渐地，它们疾速奔跑起来，人群的躁动随着到达顶点，每个角落的观众都在吼叫，攥着报纸望远镜任何可以攥紧的物品，呐喊他们花钱投注的号码。

　　“4号！4号！”杜相宜叫得青筋直冒。

　　李子游以眼神向被几个忍不住盯着他们看的宾客致歉。隔着玻璃墙，贵宾厅的观众斯文冷静得多，扯着脖子大喊的更是没有，杜相宜张牙舞爪的样子吓着不少人，同在栏杆前的都离了三米的自卫距离，以防被她的无情掌击中。

　　没有激动多久，她又输了一场。泄了气似的垂下肩膀，一歪身子靠着李子游，“嗓子疼。”

　　他僵了僵，不习惯与人有亲昵的举动，无奈他往左远离一步，杜相宜就往左更歪一点，一来二往整个人都要倒在他腿上。

　　他吸气，总觉得不该跟她计较，只得将人拎起来，站好。

　　“你能不能守守规矩？”

　　杜相宜抬眼：“那是你们的规矩。”

　　李子游：“难道2018年就可以茹毛饮血？”

　　“跟年代没关系，即使从这里——”

　　她顿住了口，忽然改变了主意：“好吧，我听话，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她果然乖乖站好，瞄着下一场比赛贴士奋笔疾书，把号码交给他投注。

　　又是一匹全场胜率最低的马，她盯着大冷门下，每场都下重注，花的当然是李子游的钱。要是评选当日铺草皮贡献奖，他拿冠军当之无愧。

　　看完，李子游摇头：“要是你想拿钱做慈善，不用这么迂回。”

　　杜相宜：“心疼了？”

　　比起钱，他更讨厌输的感觉，赌博某程度上也是可以计算的科学，像她这样盯着高赔率买的十分不智。

　　比赛快开始了，杜相宜推他催促：“6号‘跑得快’，买一万，我预感很准的，这把一定开门红！”

　　李子游往投注窗口走去。

　　这时，杜相宜的裤袋震动了一下，掏出手机，少不免引来周边几个人好奇的目光。她没管这些，打开手机收到一条短信，看完短信内容，点击垃圾桶图标，删除。

　　收起电话，彩券已经递到她跟前，李子游：“给你的，大慈善家。”

　　杜相宜接过彩券，踌躇满志：“看我怎么以一博十。”

　　铃声又响了。

　　跑马几分钟就能得知接过，杜相宜的大话没有兑现，她的“跑得快”并不多快，它在转弯落后了，直到终点都没追上来。

　　从高处俯瞰，可以看见许多失望的人脸，两手一掰，苍凉地将撕碎的奖券扔进垃圾桶，缓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当中不包括杜相宜。她把废弃的彩券塞进李子游怀里，“赌够了，带我嫖去吧。”

　　李子游：“……”

　　音量不小，听见的都脸色一滞，冷飕飕的目光飘来，混杂着鄙夷跟诧异。

　　这下致歉也没用了，李子游低下头，默默把身上的纸片倒进垃圾桶，拉过杜相宜的手默默穿过厅堂，默默心想，哪里能买副拉链把她的嘴缝上。

　　走出赛马场，李子游透过车流，看到马路对面一个老人正盯着自己看，只觉得神情与自己极似，待要仔细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杜相宜察觉异样：“怎么了？”

　　李子游揉眼睛，对面空旷无人，“没什么，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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