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93年

　　这人除了杜相宜，想不到还能有谁。

　　还没通传，她已经出现在门口，穿了昨天刷他卡买的衣服，垫肩套装玻璃丝袜，与本人气质格格不入，她大概以为90年代都这幅打扮，穿得跟上了年纪的贵妇似的，短发却随意不工，更显稚气未脱。

　　注目下，她大咧咧走了进来，下巴一抬算是打了招呼，指着微愣的包志球，“让让，我要坐这儿。”

　　大约没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小孩，一时反应不过来，包志球居然听话地站起身，让出办公椅。

　　杜相宜施施然坐下，骂李子游：“早上怎么不叫醒我自己走了？！”

　　秘书看得瞠目，不知该叫警卫把人赶走，还是自己默默退出把门关上，当下属服侍领导几年，没见过包总俯首帖耳，总裁不发一言，看起来相当忌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家里撒野就算了，还登堂入室上公司来了，想到自己不能奈她何，李子游很是头疼：“你们先出去。”

　　“啊？”意识到总裁叫的是自己，秘书忙答应，“——好的。”

　　“还有你，回避一下。”他对包志球说。

　　“为什么呀？”包志球嚷嚷，但已经被拉到门口推了出去，“哎，这是我的办公室！”

　　终于清净些许，李子游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穿了这么一身，杜相宜好不难受，抠了抠小腿的丝袜，“我睡醒了找不到你。”

　　李子游一字一顿：“我问，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儿？！”

　　杜相宜笑，说：“老伯，你真的没认真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早就跟你说过，穿越之前我就摸清你的底细了，喜好、生活习惯甚至情史都了如指掌，公司住址小儿科罢，我可是一心一意赖上你了。”

　　坦白得厚颜无耻，李子游只得说：“我知道了。”

　　杜相宜用腿撑着转椅划到他面前，说：“好无聊，陪我去玩吧？”

　　“我在上班。”

　　杜相宜不置信，“公司不是总裁最大吗，去玩还要别人给你批假？”

　　陪杜相宜玩，还是留在这儿接受提审，两害相权取其轻，李子游语气真诚：“等会儿的会议关乎生死存亡，我抽不开身。你自己去玩吧，乖。”

　　她一听眼睛亮了，兴奋劲由衷洋溢脸上，“那是什么，听起来很刺激啊。”

　　世上有如此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真是人间一大祸患，可不解释清楚，恐怕她是不会走的，李子游只好将事情的来由经过说一遍，并强调其严重性以及关系的错综复杂，希望打退她的好奇心。

　　没想到杜相宜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兴奋地捂脸，从指缝里露出的眼睛分明满是激动，跟走到路上捡到钱似的。

　　李子游暗道不好，果然她眨巴眼睛，拽他的衣角：“老伯，你带我进去见识见识吧。”

　　有什么好见识的，他进去了可是被犯人对待的，果断沉下脸：“不行。”

　　“为什么啊？”她摇他的衣角越发用力，“我进去能帮你啊，我很会说服人，可以像让你听话一样，让他们都听话别解雇你。”

　　李子游盯着她皱眉，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话说回来，他很听话吗，除了答应让她住下，答应给她钱，答应陪她玩，没别的了吧。

　　这时，秘书来敲门。她小心翼翼地提醒，所有人到齐了，让他尽快到会议室。

　　李子游整理衣服，临走前对秘书说：“把她关好，会议结束以前不准让她出去。”

　　“……是。”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张牙舞爪的叫嚣，“不许动我！老头，这是非法禁锢！”

　　会议室里股东早就在等待他，大家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表面还是要维持友好，李子游进门时，逐个上前握手寒暄。

　　持有一成股份的周报集团代表贺世生，习惯叼雪茄的财团老粗，在一群西装革履的斯文人里格外突兀。

　　在商场上目光如炬的人往往演技也炉火纯青，他把一切隐藏在暴发户外形下，就是要人轻视，轻视带来疏忽，他就像一条毒蛇，草丛中潜伏窥视，找准最佳时机将对手一击毙命。

　　他走上前熊抱李子游，带着粗矿的笑声说：“老弟，好久不见啊！”

　　李子游顿住脚步，扫视全场一圈，“场面话咱就不说了吧。”

　　贺世生朗声笑，意味深长拍拍他的肩膀，坐回位子上去。

　　首席的位置空在那里。

　　庞映在贺世生的右手边坐着，看不出任何神情。包志球在长桌尽头，伶仃的一个座位，不与众人为伍，眼神里有不忿，也有对他的担忧。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向李子游，这个首席坐不坐都如针毡，要是坐了，等会儿让位离开更难堪，不坐等于现在投降服输，败将跟懦夫，任选一个。

　　李子游走上前，坐到首席。反正没有好结果，就选个最佳视野看戏，好好看看这些人怎么个粉墨登场。

　　一个股东问庞映，“这么急召开股东会议，是为什么？”

　　尽头传来一声冷哼，包志球对他们假惺惺明知故问的模样表示极度不满。

　　庞映置若罔闻，吩咐助理将报告人手一份发放，翻开是各式财务报表，图表、对比项巨细无遗，看来她做了充分准备，不把他踢出局不罢休。

　　文件主要交代布利斯的中期业绩，前半部分对比过去三年，盈利下降一大截，在各式图形、色块对比尤为强烈，数据加粗放大，仿佛并非利润减少，而是严重亏损，报告上忧心忡忡，给人感觉公司离破产不远矣。

　　而后离不开分析原因。

　　好一篇檄文，报告从头到尾没有提及人名，但字里行间的导向性一分不少，李子游毫不惊喜地发现，这个寻找罪魁祸首的侦探类报告中，祸根就是他本人。

　　边看报告，众人一边议论纷纷，讨伐最重要是群众基础，现在是巩固舆论的时候了。

　　“对不起，这个业绩我们基金会不能接受。”

　　“科技部一直在烧钱，现在告诉我两年时间只推出三款翻版吃豆游戏，还涉及侵权，有可能让布利斯吃官司？！”

　　“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公司出现问题，难道不该有人出来负责？！”

　　科技部是李子游主控的部门，他还是布利斯的执行总裁，很难不让人感觉矛头都指向他。

　　庞映淡淡地说：“我们调查过公司的运营情况，发现几个问题，布利斯四分之一流动资金投放科技部，但新游戏少得可怜，这对公司收入打击沉重；第二，也是最直接影响盈利的一点，两大游戏机公司取消了游戏卡芯订单，理由是玩家对我们的游戏失去了新鲜感。”

　　这时，她看向李子游，“面对目前的困境，总裁不但没有任何积极应对措施，态度还非常懈怠，在公司的时间也少得可怜，闭路电视记录这个月他逗留公司的时间只有二十个小时。”

　　“放屁！”包志球拍桌子，“都是拼凑出来的证据，穿凿附会。你有什么资格调查你的上司，谁给你的调查权？”

　　“我们给的。周报集团对盈利不满，委托内部调查，理由够充分吗？”贺世生啜雪茄，喷出一口白烟，对李子游说，“老弟，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别撒泼耍赖啊。”

　　李子游合上眼睛，揉了揉鼻梁，对“老哥”的忽然翻脸毫不惊讶。

　　“来，给大家看点东西。”

　　贺世生身后的助理拿出一个鼓囊的浅黄色纸袋，将里面的一叠照片放上会议桌，分发给众人。

　　所有的照片主角都是李子游，灯光昏暗的迪斯科，他烂醉在沙发上，衬衣纽扣解开了一半，大腿上坐着身材丰腴的女郎，头戴圣诞帽，身上的布少得可怜，正冲着镜头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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