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93年

　　管理员大叔一边摁电梯门，一边问，“两位是来找谁的？”

　　“赵宏教授。我们约了下午两点见面，刚碰到一点事情迟到了。”

　　大叔点头，热情地给二人摁电梯楼层，还详细指示方向——“到四楼直入转左就是了。”

　　科学院办公楼人影稀少，电梯出口正对一面布告栏和书柜，展览着科学院的获奖和论文成果，其中最常出现的就是赵教授的名字。

　　为了停留多一会儿，李子游刻意放缓脚步，看布告栏上的简历。很快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的心情有些忐忑。

　　杜相宜：“你真的这么想吗？”

　　李子游：“什么？”

　　杜相宜说：“刚才你跟那个老人说的话。”

　　李子游说他是创造地狱的人，让她听见很不是滋味，一路上不说话，直到现在才开口。

　　“是。”

　　杜相宜说：“你又不是真正的李子游。”

　　李子游反问：“有区别吗？”

　　杜相宜有点生气了，说：“既然你这么说，是我创建了这个档案，是不是也该以死谢罪？”

　　李子游说：“……”

　　光线投不进走廊，大楼过道还是十分晦暗，尽头的小门吱呀响动，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门后探出身来，说：“李先生，守时是美德。”

　　赵宏让他们进房间，本不小的私人办公室因为堆放太多资料和地质模型显得格外狭窄，腾出空位都不易，椅子也只有一张，赵宏要到别的地方搬来两张塑料椅给他们坐。

　　连会客的配备都没有，看来这位教授把时间都用在学术研究了。

　　李子游便不多寒暄，单刀直入：“这次冒昧到访，是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杜相宜拿出图画，递给赵宏。

　　李子游说：“我们想找到图画中的老宅，除了这张素描外没有别的线索。”

　　赵宏淡淡地接下话：“你想让我辨认画的地理位置？”

　　李子游：“是。”

　　接过图画打开，延绵的峰峦对他来讲太熟悉了，赵宏明显收紧眸光，第一眼便看出究竟。

　　他问：“这幅图是照片临摹？”

　　李子游说：“是我靠印象画出来的。”

　　赵宏眉尖轻挑，并不相信他，这画像一个人站在山腰上观赏的视角，能单凭印象画下起码得反复记忆上百次，这样一来，他怎会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位置。

　　虽然认为他在撒谎，赵宏也没兴趣深究，只想解疑答惑后打发他们离开，还掉委托人的交情。他指老宅所在的山坡，说：“这个地方是凤凰山的北坡，下面是石崖没有路，不比南面有海有沙滩风景好，除了勘景做研究，平常人不会到这边来。”

　　李子游跟杜相宜两人对看一眼，读懂对方的想法：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答案。

　　“只是——”赵宏盯着图画出神，良久，“我记得山上没有建筑物。”

　　凤凰山受保护的自然景观，加上背坡陡峭，不可能有这种高门大宅的屋子。

　　刚燃起的希望马上被扑熄，他说老宅是虚构的，李子游心头浮上一片阴影。

　　杜相宜说：“不管怎么样，请告诉我们怎么到这儿去。”

　　赵宏给他们画了详细的地图，还告诉他们从市区出发坐的交通工具，如何穿过矮丛翻过岩壁上山顶。

　　讲到翻过山脊，他顿了顿，说：“最后一段路我没走过，也不觉得你们能过去。”

　　图画中峰顶陡峭笔直，山脚下却是临海的石崖，进退无路可走，一不小心还会坠海而亡。

　　杜相宜说：“我们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那就祝你们好运。”赵宏把画交还，“其他事情我帮不上忙，出去麻烦把门关上。”

　　学者们脾气都不小，二人被半送半赶“请出了”办公室，杜相宜攥着地图跟着李子游原路折返，离开校园。

　　路上，包志球发来传呼机讯息，要他尽快回电。

　　李子游找到附近的电话亭，拨通对方的号码，铃声响了三声，终于有人接起电话。

　　知道来电的人是他，包志球压抑不知兴奋的声线说，“找到了！”

　　李子游：“是在凤凰山吗？”

　　对方显然一愣，然后说：“你怎么知道的？！”

　　李子游：“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在山上找到老宅？”

　　“是没有，”包志球大声说话的声音连隔着话筒的杜相宜都听得见，“我派去的人说站在栈道上看见的凤凰上就跟画里头一模一样，就是没有那间大屋。所以我才特意跟你报备一声，要不要继续找？”

　　李子游：“不用。我得到的也是跟你一样的线索。”

　　放下话筒，李子游心里的预感越发强烈，他必须尽快去一趟凤凰山，确认自己的想法。

　　从大学出来，他们几乎是一刻不停直奔商场，购买必要的登山用品。登山装备、应急食品、冲锋衣、防滑链，能够想象的物品都买齐了，看了结账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为期数月的荒岛求生，杜相宜比他更积极，连探照灯、攀岩用的绳索各式各样都不放过。

　　她担心的是李子游，这个肉体凡胎脆弱得很，她照顾不周说不定就死了，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防止他一万种惨死的可能。

　　结账时，杜相宜问：“会不会是闹鬼了？”

　　“二进制的鬼？听起来就自相矛盾。”李子游把卡交给售货员，淡淡地说。

　　杜相宜说：“不一定哦，系统进化到现在，说不定已经演变出跟现实世界一样的超自然现象，血肉模糊的女人从鬼屋里爬出来，把每个作死探险的人吓破胆，拿他们的尸体做替身。”

　　他们在柜台前聊天，话都被正在给包装货品的售货员听了进去，脸色悚然盯着杜相宜看。

　　杜相宜自顾自地说，“我看过一部电影，一群露营的年轻人图方便，找了间荒废的老屋住下，然后被藏在下水道的怪物一个个吃掉。”

　　李子游：“……”

　　杜相宜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还看过一部电影，屋子藏着一对母子的怨灵，凡事进过屋子的人都会惨死，一个比一个死状恐怖。”

　　售货员越听越是不自在，找个借口跑到别处去了。

　　待人走了，李子游一脸无语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相宜态度正经起来，“我是认真的，要不我一个人去就好，替你探探路，要是什么都没有不就白走一趟了。”

　　李子游相当郁闷了，“在你眼里，我弱到这个地步，需要你帮忙探路？”

　　杜相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对他说：“比武力值跟智慧值，你当然是比不上我的，我有玩家特权嘛。不过你也别灰心，你长得好看啊，你可以当恶龙掳走的公主，我会披荆斩棘救你，哎，别走啊，我的意思不是——”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二人决定第二天一早出发凤凰山，无论找不找得到老宅也算趁早了了心结。到底等着迎接他们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晚饭时，杜相宜活泼了不少，不停插科打诨，故意逗他开心，李子游知道她的用意，在一些非常难笑的冷笑话都赏脸地扬起嘴角。

　　深夜，李子游正准备睡下时，卧室里的电话朗朗作响。

　　他听见杜相宜的声音，“喂，你睡了吗？”

　　“还没有，你跑到客厅去了？”

　　杜相宜没有回答，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李子游在心里算了一算，轻轻说：“在这个世界，十天。”

　　“时间好短。”杜相宜说，在寂静的夜晚，隔着话筒甚至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今天中午有些话来不及跟你说。”

　　“虽然你说的那些关于地狱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认同，虽然你笑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我搞不明白，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办到的，把错误弥补。所以明天，即使我们要去的地方比地狱还可怕，我也会站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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