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请你吃糖

　　星期天上午十点，林小清迎来她的第一个独自采访任务。

　　因为事前决定选几处校内风景比较好的地方拍照，于是林小清和那位学姐约好，采访可以一边逛校园一边进行，顺便能把照片拍了，气氛也会比较轻松。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大晴天，林小清外穿白色高领毛衣搭中长的毛呢裙，头发在睡觉时压得有点儿乱，于是她决定戴个贝雷帽遮一下。

　　出门走到岔道口，孟清禾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蓝色短款风衣，显得腿尤其长。
　　里面搭纯白高领毛衣，倒是和林小清身上这件有点儿像。

　　林小清往这边走的时候，孟清禾便似有所觉地看了过去。

　　藕粉色贝雷帽，白色毛衣，杏色毛呢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轻快活泼。
　　帽子遮住一点儿额头，露出几缕发丝，更显得眼睛大而明亮；毛衣扎在裙子里，显露出纤细的腰身；下方露出的小腿笔直而修长。
　　她确实不算女生里个子高的，但她比例很好，臂长腿长，长年弹琴的手指也十分好看。

　　看见她朝自己走来，孟清禾微微有些发愣。

　　女孩儿走到近前，停下脚步，乖巧地低头叫他：“师叔好。”

　　孟清禾垂眸看着她头顶，低低“恩”了一声，又问：“带录音笔没有？”

　　“带了。”林小清抬起头，“东西都带齐了，我们走吧？”

　　孟清禾看着她的脸，视线停顿几秒，随后才答：“恩。”

　　*

　　他们和学姐约好在拱桥见面，那儿是学校比较有特色的一处景点，拍照必去之处。

　　两个人到拱桥的时候，学姐还没到。

　　等待时，孟清禾忽然说：“帮我找一下角度。”

　　林小清望着他，“什么？”

　　孟清禾抬了抬手里的相机。

　　林小清秒懂，“哦，好的。”
　　她到拱桥最高处站着，倚在护栏旁边，大声问：“这里可以吗？”

　　孟清禾没说话，抬起相机，抓拍了几张。
　　然后他放下相机，走近几步，回道：“不行，姿势有点儿僵。”

　　林小清：“？”
　　不是找角度吗？和她的姿势有什么关系？

　　不过大佬毕竟是专业的，林小清不明觉厉，乖乖地按照孟清禾的指示换了好几个动作。

　　之后，孟清禾再次挪了几步，镜头离得非常近。
　　林小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试探地问：“学、学长……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试试特写。”孟清禾平静地说。

　　“哦……”林小清手指捏紧了旁边的石柱，拘谨地看向镜头。

　　孟清禾拍了几张才问：“不笑吗？”

　　“啊？”

　　林小清面露惊讶，孟清禾按快门。
　　林小清局促低头，孟清禾按快门。
　　林小清偏头咬唇思考了一会儿，孟清禾按快门。
　　林小清回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孟清禾无意识地勾唇，按下了快门。

　　“好、好了吗？”林小清逃离镜头，侧首看向他。

　　孟清禾飞快地摁了几下快门，随后直起身，查看刚才的照片。
　　最后那几张由于林小清在动，所以略有些朦胧。但早晨的温柔阳光洒下，将她鬓间头发映成金黄色，侧脸与衣领外的一小节脖颈白得发光，竟有些出尘的美感。

　　孟清禾盯着看了许久，忽然想，给她拍照还挺省事儿的，都不用做后期了。

　　“我能看看吗？”林小清凑过来问。

　　孟清禾反射性放下相机，“不能。”

　　“啊？”林小清呆了一下，“你拍的我，我都不能看一下吗？”

　　“找角度练手的几张而已，一会儿就删。”孟清禾顿了顿，又说，“下午我筛一遍，有不错的我发给你。”

　　“……”
　　林小清觉得这个理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但相机在他手上，非不给自己看，她也没办法。
　　难道是因为她表现不好，大佬觉得拍得太丑，有损他作为大佬的尊严吗？
　　回想自己方才的表现，好像也确实太僵硬了。
　　唉。

　　*

　　接受采访的学姐按时到达，林小清第一次正式采访，言语间还有些生涩，好在学姐为人温和，一直都非常有耐心，最终采访还算顺利。

　　结束采访时已经十二点多，本来之前卫轩嘱咐过林小清要请学姐吃顿饭，然而学姐太忙，采访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最后还是剩下林小清和孟清禾。

　　这时间去食堂也没留下什么好吃的了，两个人只好朝校外走去。

　　“想吃什么？”孟清禾问。

　　“我都可以的，”林小清连忙说，“师叔你想吃什么？”

　　孟清禾想了想，“焖锅，喜欢吗？”

　　林小清自然毫无异议，于是两个人就跑到校外去吃焖锅。

　　到达店内已是一点多，大堂内没几桌客人。
　　孟清禾径直走到了最里面，动作自然地替林小清拉开椅子，然后扯了两张纸，低头擦桌子。

　　林小清：“……？”
　　目瞪口呆.jpg

　　擦完桌子，孟清禾抬首，目光落到她脸上。

　　“……谢谢。”林小清迟疑地坐了下来。

　　孟清禾这才开始擦自己那方的桌面。

　　*

　　由于人少，菜上的很快。
　　服务生来摆好食材，然后开火焖。

　　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
　　和孟清禾一起等待的过程更加煎熬。

　　这是林小清第二次和孟清禾单独吃饭了，但依然非常紧张，两只手一直放在腿侧座椅上，肢体僵硬得肉眼可见。

　　孟清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微微垂下眸子，盯着眼前的空碗发愣。
　　——他在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孟清禾从来不是个善谈的人，他比较擅长气死人，但不太懂得如何友好交谈。
　　尤其是面对……疑似喜欢的对象。

　　他那晚给自己立了个flag，结果晚上竟然就真的梦见了她。
　　梦见自己卑微地向她示好，而这女孩儿却每次看见他就瑟瑟发抖，一找到机会就要躲开。

　　实在是个非常糟糕的噩梦。

　　要温柔。
　　孟清禾想。
　　梦里那么卑微都不行，现实只能更卑微一点儿了。

　　卑微的孟大佬倒好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递到林小清面前，没什么情绪地说：“喝。”

　　林小清惊了一下，下意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要温柔。
　　孟清禾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手，淡淡道：“碗给我。”

　　林小清愣了下，将碗递给他。

　　孟清禾倒茶将碗涮了一遍，茶水倒在空闲的杯子里，然后把碗还给她。

　　林小清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要温柔。
　　孟清禾想。
　　要找一些比较接地气的，大家都能谈得来的话题。

　　“最近学习如何？”孟清禾问。

　　“？”
　　林小清摸了摸脖子。
　　……孟大佬怎么突然关注起她的学习来了？
　　……可怕。
　　瑟瑟发抖.jpg

　　林小清：“挺、挺好的……”

　　“恩。”孟清禾语气毫无起伏，“有问题可以问我。”

　　“……”
　　不敢不敢。

　　林小清点头，“好的。”

　　孟清禾：“恩。”

　　沉默。

　　孟清禾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内心万分复杂。
　　——怎么这个话题不能激起对方的聊天欲望吗？怎么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卫轩以前好像也和林小清谈过这个话题，为什么他就有那么多话？

　　孟清禾回想起之前的场景——

　　卫轩：“我徒弟最近学习怎么样呀？”
　　林小清：“挺好的。”
　　卫轩：“哇，那你很聪明哦！我听说你们专业的大基础课还挺难的，听说还要学数分？哇那个真的难！我大一的时候学得头都秃了！你要是真有问题也别憋着，你师叔这几科学得特别好，你有事儿就找他啊！”
　　林小清：“好的。”
　　卫轩：“其他科也可以找我们帮忙嘛！以后要是有课堂展示需要做PPT，师父也可以帮忙哈！你要是喜欢自己做，师父这儿买了挺多模板的，到时候打包发给你！”
　　林小清：“好的，谢谢师父。”
　　卫轩：“对了，说起PPT，你想学PS吗？你师叔是这方面的大佬，你要是想学可以找他，对你以后的学习啊工作啊都有很大帮助。”
　　林小清：“好的。”

　　……
　　学不来。
　　这等高超技巧，孟清禾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学不来。
　　他从小到大没自己主动找过话题，都是别人上赶着来讨好他，何时需要他去将就别人了？

　　孟清禾深吸一口气。
　　——谁先喜欢谁是狗。
　　要温柔。

　　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怎么从来不化妆？”想到卫轩的聊天技术，孟清禾绞尽脑汁地憋出了下半句话，“我看学校里挺多女孩儿都化妆的，你室友也化妆。”

　　这后半句话简直就是完全的废话。
　　这要是搁以前，他一定懒得浪费唾沫。
　　但是跟林小清这样讲话时，他竟然没觉得烦躁。
　　更甚者，虽然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他自己单方面地多说了几个字，就有一种“我和她交流了好多”的喜悦感。

　　爱情使人盲目。

　　林小清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如实道：“我不太会，而且平时太忙了，也没时间学。”

　　孟清禾暗暗点头。
　　看来这个话题对了，她说话都比刚才多。

　　下一步，他得学习卫轩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夸赞谈话技巧。

　　【“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被人夸赞。”——栾硕德·卫轩夫斯基】

　　“你不用学。”孟清禾说，“素颜就够漂亮了，给别的女孩儿一点活路。”

　　林小清：“？”
　　林小清：“！”
　　林小清：“……”
　　她的耳朵已经严重到出现幻听的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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