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请你吃糖

　　林小清还记得自己在琴房看见孟清禾拉小提琴的模样，那真是，仙子一样的人。

　　仙子也要抽烟吗？
　　太不搭了吧……

　　可若说不搭，眼前这个人拿着烟的模样，分明又并不违和，甚至平添了几分慵懒散漫，与他日常疏离的清冷气质结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个落魄诗人。
　　依然迷人。

　　……但林小清还是无法想象美人常年吸烟之后满口黄牙的模样……

　　唉，算了。
　　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林小清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先前与孟清禾谈话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处，手里仍夹着那根烟。

　　林小清一抬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还是那副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模样，就是眼神似乎比平常迷离些。

　　“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不小。

　　林小清愣了下，感觉他现在可能脑子不是很清醒，便迟疑着没动。

　　孟清禾啧了一声，随手将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站直了身子，加大音量重复道：“你过来。”

　　“……”
　　林小清咬着下唇，捏了捏衣摆，慢吞吞地走过去。

　　还没走近，便能闻见这人身上浓重的酒味。
　　林小清下意识皱了下眉。

　　孟清禾笑了一声，“鼻子还挺灵。”

　　林小清耸了耸鼻子，不说话。

　　孟清禾从兜里拿出一张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低头看她，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问：“你看着我像要吸烟的？”

　　林小清微怔，随后摇了摇头。

　　“别人给的，不好不要。”孟清禾将湿巾纸扔进垃圾桶，解释道，“没抽。”

　　“啊……”林小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子，低声说，“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我看你被吓得够呛。”孟清禾蓦地又笑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小怂包。”

　　他这几个字压得很低，林小清站在面前，感觉声音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离她耳朵很近，一声声的，仿若捶鼓。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烫。

　　……孟清禾是不是喝醉了？
　　喝醉了吐露真心，也想渣一下卫轩了吗？
　　可是对卫轩她还没什么感觉，要是换了孟清禾……
　　要是换了孟清禾，这谁顶得住啊……

　　孟美人你要坚守底线啊！
　　林小清在心里呐喊，耳朵却不争气地更红了几分。

　　“在这儿和同学聚会吗？”孟清禾再次开口。

　　林小清：“……”
　　他是真的喝醉了吧？今天居然这么多话，而且还主动找话题聊天！

　　半晌，林小清老实回答：“不是同学聚会，是社团。”

　　“恩？”孟清禾问，“哪个社团？”

　　“……”
　　他今天真的好多话啊！

　　林小清抠着牛仔裤右侧边缝，支吾道：“聆、聆音声社……”

　　“哦，那个配音社。”孟清禾点了下头，又问，“喝酒了？”

　　“没，”林小清梗着脖子答，“没有的。”

　　“挺乖。”孟清禾勾着唇，从兜里摸出两颗榛仁巧克力，摊着手心递到她面前，问，“吃吗？”

　　……这位大佬怎么老喜欢请人吃糖？？？

　　林小清抿着唇，小心翼翼地从他手掌里捏住那两颗糖。

　　糖被取走了，孟清禾却没缩回手。
　　“小朋友，”他微微垂眸，“你很怕我？”

　　“啊？”林小清紧紧捏着两颗糖，仰起脖子回答，“没有啊。”

　　孟清禾扯了下嘴角，“还说没有，这么僵硬。”

　　“……”
　　我也不想的好吗！
　　孟美人你清醒一点！
　　你是个高冷的冰山美人！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话！
　　这么反常你自己心里没点acd数吗？？？！

　　林小清简直想哭了。

　　孟清禾：“什么时候回？”

　　“……”林小清深吸一口气，“我、我也不知道，可能……还得一会儿吧……”

　　“那聊聊。”孟清禾拍了拍身侧的墙。

　　不是正聊着吗？！

　　林小清吸了下鼻子，缓慢挪动两步，和他并列站着。

　　“对社团印象如何？”孟清禾问。

　　林小清：“挺好的……”

　　“那记者团呢？”

　　“也……咳。”林小清磕巴了一下，昧着良心说，“也挺好的。”

　　孟清禾没说话。

　　半晌没听到回音，林小清仰起头看他。

　　——孟清禾竟然笑了。

　　和他之前的冷笑不一样，这笑是真心诚意的，看起来特别好看。
　　眉眼都弯弯的，睫毛微微垂着，整个人像蕴了一圈柔光似的，分外温和。

　　笑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是不满意卫轩吧。”

　　“也……”林小清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口，半天没组织好语言。

　　“放心，他对你没什么别的意思。”孟清禾说，“他只是见你长得好看。”

　　？？？
　　孟美人这是消灭情敌来了？？？

　　林小清猛地一个激灵，脊背都更挺直了几分，立刻说：“是的！对！我知道的！”

　　“嘘——”孟清禾忽然伸手按在她头顶，“小声点，我听得见。”

　　林小清瞬间定住。

　　男生掌心很暖，热度随着发丝一层一层地传下来。
　　不知怎么的，把她的耳朵也给染热了。

　　孟清禾很快松手，微微侧了侧身，看她片刻，诚恳地说：“卫轩做师父很负责。”

　　“啊？”
　　怎么又开始说卫轩的好话了？
　　孟美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不想铲除情敌了吗？

　　林小清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八卦，便点点头，敷衍道：“好的。”

　　孟清禾沉默了会儿，目光里似是有些无奈。
　　“我的意思是，因为知道他会是个好师父，所以才会给你发传单。”
　　顿了顿，他又说：“记者团不错，能学到挺多东西。”

　　“啊……”
　　原来人家一直在帮自己。
　　林小清顿时惭愧，感激道：“谢谢学长。”

　　孟清禾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不是师叔吗？”

　　“……”林小清安静三秒，改口道，“谢谢师叔。”

　　“这会儿叫得挺溜，”孟清禾说，“中午怎么死活不叫师父？叫不出口？”

　　“……”羞耻感再次迎面而来，林小清不知道怎么答，随即转移话题，“学长……呃，师叔，为什么总是帮我啊？”

　　“因为善良。”

　　林小清：“……”

　　孟清禾笑了一声，“见你挺傻一小孩儿，就顺手帮帮。”

　　“我快十八了……”林小清有些难为情地说，“而且……我也不、不是很矮吧？我一米六三……”

　　“和身高年龄没关系。”孟清禾说，“是气质里透出的那股傻气。”
　　顿了顿，他补充道：“像小孩儿。”

　　林小清：“……”
　　大佬您知道傻不是个褒义词吗？？？
　　您是怎么用一脸赞赏的神情说出这句话的？？？

　　“行了，你回吧。”
　　孟清禾抬腿迈开半步，突然又回身给她抓了把糖，脸上还带着慈祥的笑意，“小孩儿，想吃糖来找我。”

　　林小清：“？？？”
　　慈祥？？？
　　不是，她真的没看错，所以为什么要慈祥地看着她？？？

　　*

　　社团里的大家一直嗨到十一点都没有解散的趋势，林小清想起寝室阿姨说晚上十一点半之后就会记晚归，心里有点儿焦急。

　　铃子和咕咕这群老油条大喇喇地跟她说记晚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被阿姨数落几句。

　　但林小清还是不敢违纪。
　　别人记晚归都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她记了晚归，那肯定就得有点儿什么问题。

　　因此等了几分钟，她还是坚决地告辞，然后一个人离开了KTV。

　　这家KTV在商场四楼，同一层的还有个火锅店，两家共用一部升降电梯。

　　出了KTV，林小清抱着包朝电梯走去。

　　十一点的时间，火锅店里聚餐喝酒的大概也都刚刚结束，大厅里弥漫着火锅的香味和啤酒的味道。

　　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有一群酒鬼互相搀扶着进了电梯，林小清站在KTV门口看见电梯下行了才走出去。
　　但里面还会源源不断地出来喝醉酒的人。

　　林小清跑过去按下下行键，然后站得离电梯远远的，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楼层数字。

　　电梯从四楼下降到了一楼，等了能有一分钟，才缓慢地上行。

　　到达二楼，电梯又停了下来。

　　林小清手指捏着背包肩带，无意识地碾磨。

　　见电梯重新上行，一直过了三楼，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抬腿往电梯门口走。

　　刚迈了一步，身侧陡然传来一个男声：“哎嘿！这个小妹妹……我认识！”

　　林小清心脏猛地一跳，头还没抬起来，人已经退了好几步。

　　随后她才看见，说话的是个醉酒的中年男人，正盯着她傻笑，手向前伸着，仿佛想来抓她。
　　幸亏男人旁边还有两个男清醒着，一边低声劝说一边拦着他。

　　林小清把包按在砰砰直跳的胸口处，一直退到角落才停下来。

　　叮——
　　电梯到了。

　　林小清侧头看了一眼，没动。

　　醉酒男人的两个朋友想把他往电梯里拽，但男人力气太大，一时竟没能拽动。

　　林小清往KTV的方向看了一眼，打算要是再过五秒他们还没进电梯，她就跑回KTV去。

　　正在心里默数秒数，余光中骤然出现一个人影。

　　林小清错愕地望过去——

　　孟清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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