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养夫札记

　　原本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
　　却不料梁家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以至于她需要人参与灵芝来救命，且还被周玉芝逮到了机会。
　　再想想周玉芝后面站着的知府，余家的态度，仍旧在床上的亲子，梁夫人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人到了没有？”她问外面守着的丫鬟。
　　“回夫人，人到了。”丫鬟说到。
　　“直接让人带他去见大少爷。”她说到。
　　“是。”丫鬟回完话，脚步渐渐远去。
　　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这老天，让你投错了胎，做母亲的本就是自私的。”
　　说完，她便跪到了佛龛面前，双手合十，祷告着。
　　她已经可以预料：那个骄傲的人，当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有着怎样的悲伤与绝望，而这一切。。
　　霖雨斋此时迎来了一个年老的老者。
　　“梁叔，你怎么来柳州城了。”梁烨霖看到老者很是吃惊。
　　“大少爷可安好？”老者问道。
　　“我一切皆好，梁叔怎的这么晚了还到我这里来？”他对此很是疑惑。
　　“实不相瞒，是夫人让我来给大少爷讲一件陈年往事的。”梁叔说道。
　　“梁叔你请说。出尘，去外面守着去。”梁烨霖说道。
　　“是。”屋子里面唯一的一个小厮赶紧将门关上出去了。
　　那位叫梁叔的长者坐下之后，悠悠的说道
　　“我只有出尘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梁家的下人了，老爷接任家主之后，蒙老爷看得起，我便做了这外院的管事，时常跟着老爷一起出门。”
　　许是想到了那些年的时光，梁叔的眼中有些迷离。
　　“老爷是个心善的人，虽然只是个商人，但是一路上结识好友无数，也救助了不少人。那一年，我们在靠近京师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遍体鳞伤的倒在破庙里面，老爷见她可怜，想给女子一些盘缠，送她归家。
　　不料女子哭的及其伤心，只一个劲的掉眼泪，摇头。因为商队急需赶路，老爷便将女子留了下来，想着等她想开了，大不了派个伙计再送她回去。后来，女子的伤势好了一些，哭着求老爷让他收留，说是家人遭受迫害，只余下她一人了，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梁烨霖脸色有些不好。
　　梁叔说道：“大少爷可猜的到，那名女子的身份？”
　　“那是，我娘？”梁烨霖回答道，文姨娘是梁老爷在行商的时候从京师附近带回来的，这件事情，梁烨霖是知道的。
　　“是的，那就是之后的文姨娘，那时候我们还喊她文娘，老爷见她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便收留了她在车队里面，帮着撘锅做饭，不料没几天，却发现她已经怀有了身孕。”过了这些年，梁叔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的惊讶依旧遮掩不住。
　　“哐当”梁烨霖手中的杯盖滑落，咕噜噜的滚落在脚边的毯子上面。
　　梁叔对他的反应似乎已经意料到了，他仍旧继续说道：“老爷当时也是十分的惊讶，但之前已经说会收留文娘，况且一个女子，还有了身孕，也没有丢下她的道理，便还是将她留了下来。那一年，我跟着老爷去了漠北，来回贩卖货物，一直未归家，待回柳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再回来的时候，文娘变成了梁府的文姨娘，梁府也有了大少爷。”
　　梁烨霖一直抑制着自己那濒临破碎的心情，这件事情对于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且关于你的身世，老爷严禁下人外传，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知情人要么离开了，要么都死了，现在想来，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梁叔说道。
　　“这么说，我，我，并不是我爹的孩子，也不是这梁府的少爷？”尽管极力的控制着情绪，但是他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此时的软弱。
　　梁叔点头，说道：“虽然你并不是老爷的亲生孩子，但是老爷却一直当你就是梁家的孩子，他一直说，你有读书的天赋，说不定以后还能为梁家光耀门庭呢。”
　　梁烨霖这时候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眼前一直回放着父亲在世时候的情景，父亲将他放在膝上教他读书的场景，还有父亲陪着娘和他一起吃饭的情景。
　　他怎么就不是父亲的孩子了呢？
　　梁叔见他情绪实在是不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应该操心的。
　　出尘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梁烨霖瘫坐在地板上，目光呆滞，这可吓坏了他了，自家少爷怎么会露出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表情呢？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他问。
　　“出尘啊，梁叔，梁叔他说我不是父亲的孩子，也不是梁府的少爷。”梁烨霖声音颤抖着，那是极端的恐惧。
　　“胡说。”出尘大声的说道：“肯定是夫人想要让少爷与周家的那个无赖成婚，这才编造出这样的胡话来糊弄少爷，少爷可千万不能信了他。”
　　梁烨霖却故自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呢。
　　“夫人，人已经送走了。”丫鬟在梁夫人帐外回话道。
　　“知道了。”梁夫人说完，将肩膀上面的被子又拉近了一分，这样的夜晚，太过于寒凉了。
　　而梁烨霖这一夜，在霖雨斋的厅堂里面坐了一整夜，他将从小到大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子里面回忆了一遍，或是快乐的，或是悲伤的，统统都回忆了一遍。
　　清晨十分，他喊了出尘进来给自己洗漱，然后去见了梁夫人。
　　梁夫人看着憔悴不已的梁烨霖，叹了一口气。
　　“你还没有用膳吧，一起。”她说道。
　　“是，母亲。”他端坐在梁夫人的对面，端起下人准备的小米粥，小口的吃着。
　　“母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梁夫人的手顿了一下，遂又拨弄起碗里的米粒：“不久前吧，你父亲出事之前，收拾了一些旧物，发现了此事。”她说道。
　　“梁叔是母亲找来的吧。”他的语气算不上好。
　　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碗，说道：“是我找来的，这样的事情，不该由我这个嫡母说出口。”
　　“呵呵。”梁烨霖苦笑出声。
　　梁夫人到先软下了语气：“虽说你并非老爷的亲子，但是这些年来，是梁家养育了你，你父亲他，一直瞒着这件事情，就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但是。”梁夫人说道：“我是烨雷的母亲，他现在还躺在床上，他需要周家送来的东西。可是即便是他醒过来了，大夫也说，他的身体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说到这里，梁夫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
　　“可是我即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一起长大，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弟弟，我又怎么会伤害他。”梁烨霖不解的说道。
　　梁夫人摇头，她说道：“原谅我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不想我的儿子活在别人的同情和施舍下，况且你现在这么想，等你以后有了家庭，或许就不会在这么认为了，与其到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相互争斗，不如现在就有我做了这个恶人。”
　　“而你想到的办法，就是让我入赘周家吗？”
　　“周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周家是唯一的选择，昨天知府的大少夫人来府上了，紧接着，我本来看重的余家，也上门来退了原本说好的亲事。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所能轻易改变的。”梁夫人说道。
　　“呵呵。”梁烨霖嘲讽的问道：“你就笃定我一定会遂了你的心意，听从你的安排吗？”
　　梁夫人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把握你会答应，你现在依旧可以做出选择，要么离开梁家，忘了梁家这些年给予你的一切，甚至永远的离开柳州这个地方，大不了让梁家来承担众人的鄙夷和知府的怒火。
　　要么你就入赘周家，全了周家的情谊，也不枉梁家养育你这些年的恩情，不管你怎么选择，从今以后，你都不在是梁家的大少爷了。”
　　“你做的这一切，其实只是担心将来我夺走本属于烨雷的一切吧。”梁烨霖突然说道。
　　“是的。”梁夫人也不避讳他。
　　梁烨霖坐在凳子上面的身子晃了晃，他今年不过刚刚十六岁，却要面对这些沉重的事情。
　　“梁家养育我这么多年，我当然要还梁家的这份情谊，婚事就全凭夫人做主吧。”梁烨霖说道。
　　他没有办法无视梁老爷这些年对他以及他娘的照顾，虽然他娘早就仙逝，但是这些恩情，却一并要记在他的身上，由他来偿还的。
　　既然梁夫人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再也没有了让他后退的余地，除了用余生还偿还，他还能怎么办？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哪样不是梁府给以的呢。
　　“既然这样，我会让管家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也全了我们这些年的情谊。”梁夫人说道。
　　“不用了。”梁烨霖却拒绝了梁夫人的好意：“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我已经用余生来偿还了，要是再要了梁府的其他东西，岂不是要将下辈子也一起撘进去。”
　　梁夫人也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唯有一事，梁老爷虽然并非我生父，但是这些年却是将我视作子嗣养大，烨霖已经不能再孝敬他，恳请夫人允许我为他守孝，全了这父子的情谊。”他说道。
　　“你有这份心，老爷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梁夫人说道。
　　“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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