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是女王

　　在方家唠嗑完，已经是中午了。

　　吉木村里，绝大多数人家是从各地辗转迁移来的，各地风俗民情不一样，大家住在一个村儿，就难以继续保持原有的习惯。渐渐过下来，这里就成了“没什么规矩”的地盘。
　　再往上一级，津北镇也是不太讲规矩的。

　　所以，在盛江急忙准备着婚礼，村长跟方家热心，就上赶着来帮忙了。那天晚上，按理说帮忙是要帮到底的，但盛江说不用了，那他们也不讲究，直接回了自家。

　　现在，明明盛江跟花娇才刚成亲，两个年轻人闷头闷脑地在第二天往外乱跑，还赶在饭点奔别人家里……

　　也就是吉木村这种地方没人在意了。
　　甚至，方家还喜滋滋地留了两人一起吃午饭，说要蹭新人的喜气，好让一直没所出的小媳妇，赶紧怀上一个孩子。

　　方大婶说这话时，方大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

　　“我要怎么称呼大婶家小媳妇？”花娇若有所思，先偷偷低声问了盛江，把称呼问题定下来。

　　盛江愣了一下，心里想着怎么她连这种常事都能忘，嘴上却是快速回道：“喊小方嫂子就行了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不过，吉木村这边对这些东西不是很重视，你别喊错得太过分，一般都会笑笑给你纠正过来的。”

　　本来这个村里，各家都没太大亲缘关系，加上各自来历千差万别，这称呼就跟传统规矩一样，随意的很。
　　即便是稍微讲究点的家庭，也不会因为新来的媳妇喊错称呼而生气，大多是当场帮忙纠正一下，让她以后改口就行。

　　当然了，人家当面给你纠正过一次，以后还是又喊错的话，那可就要被人说道了。

　　花娇点点头，她记忆力、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都非常好，所以她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成为一个文武双全、同时还精通有益于治国的各种本领的人。

　　因为吉木村不讲究饭桌席位大小，她在饭桌上，就特意与看起来最年轻的姑娘坐在一处。

　　“你就是方小嫂子吧？”她问这话时，还仔细看了这姑娘的面色、面向、体型等外征。

　　被花娇搭话后，方家小媳妇还愣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他丈夫拍了下肩膀，她才红着脸低下头，诺诺地答：“嗯，我是老小家的。”

　　花娇听她讲话时还带着颤音，吐出的口气，温度似乎比旁人低些，还带着些腥臭味。

　　“你……”花娇微微皱眉，倒不是被这口气熏到而不舒服，主要是方家小媳妇这种表现，跟她父君将死前的症状有些像。

　　当时她才十三岁，虽然熟读医书，却缺乏实操经验，加上习惯了父君病恹恹的样子，并没有对他的微小变化太过在意，哪里就知道，不过一俩个月的功夫，他就衰亡了。

　　她仔细回忆起最后那段日子，父君的奇怪表现。

　　然后，她问：“方小嫂子，我看你面色有点蜡黄，鼻头泛红，身上也应该经常觉得寒冷吧？不然你不会在烧炕的屋里穿这么厚……”

　　“啊？”方家小媳妇愣愣地抬起头，看了花娇一眼，然后下意识又低下头，手掌微微抬起，似乎是想捂住嘴，却生生忍住了。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自己早已意识到有口臭问题，所以本就内向害羞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有点自卑了。

　　她害怕被人嫌弃，所以在意识到有口臭后，日常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就连晚上睡觉，也不肯丈夫跟以往一样，跟她耳鬓厮磨地说私房话了。

　　花娇从她这些微动作，看出了很多东西。

　　既然方家一直很照顾她的小男人，并且他们家人看起来都不错，她也得投桃报李，稍微表示一下才好。

　　“小嫂子最近还没有什么食欲，唯独非常嗜辣吧？”

　　“夜里也经常打寒颤，惯性要起夜的。小解频率变高，大解却有些困难了。”

　　现在饭菜还没上桌，花娇说的东西也就多了些。而且，方家本身世世代代就是行医的，对这些诊断时说的不雅之言，容忍度非常高。

　　听花娇这么说，方大伯放下筷子，关怀地问：“老小家的，你最近确实这样？”
　　“之前只是查出你有点宫寒而已啊，一直让你将养着，怎么现在好像反而变严重了？”

　　作为医者，方大伯从知道小媳妇宫寒起，就没指望过几年内抱上小儿子生的孙孙。不过这事，他没有同自己媳妇说，因为当年儿子坚持要娶镇上这个孤女，媳妇是不怎么乐意的，要是让她知道这孩子还有身体毛病，估计伤家庭和谐。

　　方大伯下意识问了这话之后，就觉得不好。
　　他透露了自己已知儿媳妇身体不好，却一直隐瞒自己媳妇的事实了。

　　他小心地望了方大婶一眼，然后又给自己爹娘使眼色，让他们待会看情况掩护他。

　　结果，方大婶眉头是皱紧了，却并没有追究这件事。

　　她瞪了自己丈夫跟小儿子一眼，骂道：“我是家里掌厨的人，阿娴体寒，你们瞒着我，我哪里能在吃食上考虑到她？”
　　“亏得你们还是学医的，这么不懂事，别把自家人给害了！”

　　“阿娴啊，我老早几天就想问你了，但是怕你多想，就没开口。你最近的确餐餐只挑些重辣的菜，吃的量比以往少多了；我夜里也经常听见你起夜，甚至还有过呕吐的……我以为你是要怀孕了，可家里几个闷大夫都没说，我也不敢先问，怕给你压力。”
　　“你要是真哪哪不舒服，得赶紧说啊，咱一大家子都懂点医术，你说出来，我们好帮你诊断。”

　　当年小儿子去镇上一趟，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要不是小儿子提出要娶她，阿娴最终也是个被官配的命。

　　方大婶的确不希望儿子娶这个女人，毕竟当时阿娴看起来呆呆愣愣的，不爱说话，身子单薄，还没什么表情，光是一张脸好看了。
　　谁家婆婆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啊？

　　但是儿子铁了心要娶，她只能认。这都成亲两年多了，阿娴看起来有点阴沉，其实只是怪她长相太苦相而已，并不是自己整天乐意苦着脸。她为人挺乖巧的，闷头闷脑地干活，总是默默地关心家里人，方大婶早就真正接纳她，连做饭时都会照顾下她的口味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得有七八天吧，阿娴突然餐餐冲着辣菜伸筷子，跟以往偏清淡的口味完全不同，方大婶这才会怀疑她怀孕了，还特意多做辣菜。

　　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身体上出了毛病呢。

　　“我……我最近的确有些不舒服，”感受到家人的关心，一向内向自卑的阿娴，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眼泪泡已经在眼眶里打圈圈了，“不过我十多岁之后糟了不少罪，所以身子一直不爽利，时不时就不舒服，我也不敢多跟你们说，怕……”

　　她此生能遇到一心一意心疼她的丈夫，已经是非常感激了，所以对现在的生活患得患失，一直极力做好每一件事，还不敢表现出自己身体上的任何不舒适，就怕被方家人嫌弃。
　　当年她进门一事，被方家长辈反对过，她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更加畏惧。

　　“你这孩子……”方大婶这下知道，媳妇心里头，还留着当年的结呢，“唉，也怪我没怎么关心你。”

　　阿娴又低了头，默默啜泣。

　　花娇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到阿娴手腕上，问：“我也是懂医术的，你若是在家人面前害羞的话，让我这个外人先给你把脉，如何？”

　　“那……那就拜托你了。”阿娴微红着脸，将手腕翻转，好方便让花娇把脉。
　　她才不舍得离开方家呢，如果因为生病没有及时诊治而发生什么的话，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花娇笑了笑，然后面色又变得严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感受阿娴的脉象。

　　——当年没能发现父君的异样，现在，至少帮帮这个还鲜活着的可怜女人吧。

　　把脉片刻后，花娇迟疑地看了阿娴一眼，又看了看方家其他满脸关心的人。
　　“她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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