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是村里的一把手

　　山道上，四野无人处，连禾翻下青驴，轻轻一点指，将用稻草人幻化出来的书吏收回了布囊，至于那青驴实则是只蚱蜢，她就直接把它放归草野了。

　　捋了捋胡须，她想着是不是应当再潜回去确认一下，万一那县令胆子太肥，连巡按御史的话都不当一回事呢！

　　正踌躇间，远处通庆县城方向有快马驰来。她忙隐去踪迹，避到道旁。一骑快速奔过，连禾认出马上之人身上的皂吏服饰，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事情多半成了！

　　她高兴地回了石河村，村口槐生已张头眺望着，旁边树荫下是大黄带着毛晏在玩抽陀螺。

　　“仙长，事情如何了？”槐生焦急地迎了上来。

　　大黄则嚷嚷道：“哎呀，你看仙姑奶奶脸上这松快劲儿，事情一定是妥妥的啦！”

　　连禾对槐生道：“县令应该已经派人去了毛家村，你偷偷去趟他们村，瞧瞧他们是否准备拆堤坝了。”

　　槐生点头：“好。”应声离开。

　　大黄眼珠子一转，急吼吼地道：“俺也一起去吧！”

　　边上毛晏也拍着小手在喊：“一、一一去！”

　　“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干什么！”连禾自然没同意，又瞟了眼大黄道，“万一被他们村的土地发现了，以为你是去偷鸡，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大约是“偷鸡”两字刺激到了大黄，他神情顿时怏怏了起来：“俺已经好些天没吃到鸡了……”

　　现在有连禾管着，他不敢再去偷村民的家鸡，而山上的野鸡大抵是因为炎热加干旱，也都不知道躲进了哪里的密林，他带着毛晏上山遛弯时，别说鸡了，竟是连一根鸡毛都没见到。
　　呜呜！好想吃鸡啊……

　　连禾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拍拍随身布囊，一只肥嘟嘟的竹鸡就从里面滚了出来。

　　“呀！”大黄欢喜地扑了上去。
　　“回来路上捉的，给你吧！”
　　大黄抱着竹鸡，眼中闪着幸福的泪光：“仙姑奶奶，您真是菩萨心肠！”

　　连禾听得眼角直抽，又瞧见他一手捉住了一对鸡翅，一手去拔鸡毛，流着哈喇子就探头要去咬鸡腹……

　　这架势是要生吞活吃呀！

　　她忙喝住了他：“等等！有小孩子在呢！能注意点吃相吗？”

　　大黄抬起头：“啊？”

　　连禾扶额：“你就不能烧熟了吃吗？”

　　“俺一直都这么吃的啊！”大黄很委屈，“俺也不会烧，一烧就成一团乌黑了，还怎么吃？”

　　他也见过村民弄的香喷喷的烤鸡、滑嫩嫩的炖鸡，还有鲜得不得了的鸡汤！可是他不会做呀！只能偶尔去村民家里偷一口解解馋。
　　偏生石河村穷得很，一年下来也没几户人家会做这样的大菜，即使烧了也看管得死紧，他都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连禾摇头叹气：“行了，行了，今天本仙心情好，就当犒劳你这几天帮忙带孩子。”说着，伸手提过大黄手里的竹鸡。

　　大黄先是有些不明所以，随后反应过来，欣喜不已：“仙姑奶奶，你真是俺亲娘！”
　　毛晏也学着叫：“仙咕咕咕……娘！”
　　连禾：“……”
　　……

　　村口和土地庙附近都不太适合搭灶起火，连禾就带着两人回到大黄的洞府。

　　大黄的洞府内自然是没有厨房的，也没有什么锅碗瓢勺，倒是玉芳借住的时候给添置了几副碗筷，估计是给毛晏准备的，她自己一只鬼可不用着吃东西。
　　而这两天毛晏的食物则大多是连禾提供的土地庙的摆供。这些由村民供奉在土地庙的食物，吃了对他有好处。

　　连禾又翻找了下，终于找到了一只储水用的陶罐子。虽然大了点，但将就用吧！

　　她提着陶罐问大黄：“烧水褪毛会吗？”
　　大黄摇头。
　　连禾无奈：“那光烧水总会吧？”
　　大黄点头。
　　“先去烧个一罐子来。”连禾吩咐道。
　　大黄高兴地接过陶罐子去了。

　　连禾就领着毛晏去捡干柴，之后在洞府旁边的空地上浅浅挖了一个坑，坑上架起柴堆，柴堆两侧再各竖起一根顶端分叉的木条，最后取来一根直长的木条架在上面。

　　等大黄烧好热水过来，连禾就挽了袖子，开始杀鸡、褪毛、开膛、清内脏……

　　大黄带着毛晏蹲在旁边两眼亮闪闪地看着，一副等吃的模样。

　　清洗完毕后，连禾又动作熟练地将竹鸡在长木条上串好，点燃下面的柴堆。

　　翻烤一会后，鸡的表皮渐渐变色，皮上点点油光渗出，另有滋滋声响。大黄看得食指大动，忍不住催问道：“好了吗？”

　　“别急，还得再等一下。”连禾边答，边从随身布囊里掏出了几个小布袋。

　　大黄看到她将小布包里的粉末均匀地洒到鸡上，不由好奇地问道：“这是啥？”

　　“自然是调料。”连禾头也不回地道，手里继续缓慢转动串着鸡的长木条。

　　鸡的表皮变得更加金黄焦脆，一股接一股的香味飘散而出。

　　大黄拱起鼻子，深深嗅着香味，馋涎欲滴：“好香啊！”

　　毛晏也连连点头，双目看得一瞬不瞬，又伸起小手偷偷去擦嘴角的口水。

　　连禾看着火候已差不多了，伸手将一条鸡腿掰下，吹温了点，递给毛晏。

　　大黄急了：“仙姑奶奶，俺的呢？”
　　“剩下的都是你的。”连禾将长木条递了给他。

　　大黄乐呵呵地接过，急不可耐地大口咬下。
　　他也不怕烫，一边奋力吃着，一边口中含糊叫着：“真好吃，呜呜，真是太好吃了！”

　　毛晏捧着鸡腿，小口亦是不停，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点头。

　　连禾看着他们大快朵颐，脸上露出笑意，又对着毛晏说道：“慢点吃，别噎着！”

　　毛晏又点了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连禾。

　　大黄不愧是吃鸡的专家，一只肥大的竹鸡三两下就被他解决了。
　　叼着一根鸡骨头，他幸福地喟叹：“仙姑奶奶，你要是能天天做鸡给俺吃，你就是再让俺帮你带十个八个孩子，俺也乐意！”

　　“想得美！”连禾先是随口回道，而后反应过来，“我哪来的十个八个孩子？！”

　　大黄尚不知自己说错话了，不以为意地道：“俺是说将来嘛，等您产了崽，俺老黄一定说话算话！”

　　连禾忍不住了：“我看你是吃多了想找抽！”转头问毛晏，“晏儿，你们刚刚玩抽陀螺的绳呢？”

　　毛晏不明所以，很乖地从怀里拿出鞭绳交给连禾。

　　连禾一扬鞭绳：“晏儿，你大黄叔叔会跳一种陀螺舞步，咱们请他来表演一下，好吗？”

　　大黄一看情形不对，忙跳了起来，求饶：“仙姑奶奶，别、别，俺胡说八道，您可饶了俺吧！”

　　连禾自然不是真是要打他，只是气恼他口无遮拦，于是专朝他落脚处打去，吓得大黄左蹦右跳，毛晏则因见他动作滑稽在旁哈哈大笑。

　　正当一片欢闹之际，槐生过来了。连禾停了手问他：“事情如何了？”

　　槐生回道：“那毛家村听了县府来人的话，已经着手毁堤了。”

　　事情果如预期，连禾安下心来。

　　不过槐生仍是忧虑：“仙长，虽说现在村子能够取河水了，但这天如果继续这么旱下去，这石河水迟早也是会干涸的，您能否去打听一下究竟什么时候能下雨？”
　　他活了几百年，见过的旱情也有不少，最严重的那次一连几个月滴雨不下，河水、井水尽皆干涸，人畜大量死亡，他一颗百年妖树都差点活不下去，至今想起仍是后怕。

　　连禾被槐生的焦虑情绪感染到了几分，也不免担忧起来：“各地的行云布雨之事都是由天庭发旨，交各方水君龙王执行，我们石河村地属云州郡，降水事宜乃归云泽水君管辖，要打听便只能往云泽一行。”她有些为难，“我一小小土地仙，与水君亦无交情，贸然前去实在……”

　　她抬头望望晴朗得没有一丝云的天空，沉吟了一下后道：“且再等上几日吧！若到了八月仍未下雨，我便一行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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