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解仙录

　　秀儿游魂似的回到房内时，看见柔儿还跪在床边，脑袋正一点一点的，想是困到极致，跪着也能打瞌睡。纯衣侯听见她回来了，恰巧抬起头来，瞧见柔儿这副样子，一个头栗就敲在她额头上，这个动作看似亲昵，但他用的力气极大，柔儿额上瞬起了一个红包，疼得她又红了眼圈，她一哭，二公子反倒更用力的拿手指去戳她额头，只见她额头红肿，身子跟着那几根手指的力度往后倾，几乎就快要跪不住了，只好跪扶着床边小声哭叫起来。

　　秀儿不由得心中凄然，可怜她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半傻，落在这么个厉害的主儿手上，不知要挨多少苦，但又羡慕她脑袋不灵光，痴儿心大，平日不至如此难熬。正怔忪之际，却听见柔儿哭声越来越大，捂着额头，已是抽噎不停。

　　二公子脸上表情倒是好了不少，但又不是他与人客套时的那副儒雅之态。
　　俊美的脸上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身子向着柔儿越凑越近，终于亲在柔儿泪水涟涟的脸上。

　　此番场景与葛慈轻薄自己的情景在秀儿脑中相交叠，让她浑身的不自在，便敢忙低下头去，想把那令人难堪的回忆从脑子里面赶出去。可是她越是想这么做，房中那两人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柔儿抽噎的哭叫声，纯衣候淡淡的笑声，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给我抓着她。”

　　二公子冷冰冰的声音将环绕在秀儿脑中杂音打乱。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柔儿正躲在她身后，襦裙早就被剥了下来，只穿着短短的上衣，赤着脚半裸着紧贴着她，嘴里只嘟囔着：

　　“侯爷要打我，我怕。”

　　她的手掌汗淋淋的，整个人瑟缩在她背后，像一只秋天里的蚂蚱，抖个不停。

　　其实只用对她说一句：

　　“侯爷不会打你的。”

　　这个傻子就会乖乖就范，可秀儿无论如何都没法开口。她不禁想起白天里想得那些戏文和在假山里对柔儿说的那些话，想起那时她撅着的嘴。只觉得喉咙里堵的难受，几欲呕吐。

　　“还不快点！”二公子的声音在她脑中变得越来越凄厉。那声音像是千钧巨石压在她身上，伴随着嗡嗡的耳鸣声，秀儿终于被压垮了，她服软了，对着躲在她身后的柔儿说：

　　“只要你乖，侯爷不会打你的。”

　　在通亮的烛光里面，柔儿怯怯的盯着她，再次确认了一遍：

　　“真的？”

　　“真的。他是你相公，只要你听他的话，一切就都好了。”

　　秀儿一边说这话，一边觉得眼睛起了雾，她以为在那黑洞洞的假山里面就流光的眼泪，就这么又涌了出来，缠绕在她心里的那些丝线，紧紧的绑着她，越勒越紧，先前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被顶了出来，她张口再次确定道：

　　“都是真的。”

　　柔儿因为得到了她笃定的回答，满是泪痕的脸上浮起了微弱的笑意，慢悠悠的挪到了二公子面前。二公子抓着她手，把她拉到怀里，终于满意的对秀儿道：

　　“你也好好休息吧。明早起来收拾行装，详情葛大人应该同你讲了。”

　　说着他翻身把柔儿抱进床里，把床帐放下。秀儿会意，慢慢的退回到自己的隔屋，将那一室的烛光全部关在外面。

　　秀儿疲累的和衣躺下，只听见房外传来的柔儿惊惶的笑声，那声音细细的，带着惊喘，像是太过害怕而勉力笑出来的，尤自飘在黑洞洞的房内，俞听俞像哭，又于不久后终于彻底变成哭声。

　　那一刻秀儿觉得自己的眼泪终于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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