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

　　内藏允不在家（三）
　　“客人，早餐准备好了。”
　　听到这样的叫唤，虎之助总算醒了过来。……似乎有些睡过了头，强烈的阳光反射即使在屋子里也有些晃眼刺目，熟睡后，他全身的骨头都像放松舒展了似的，感觉到全身上下气力恢复充沛的快感，虎之助很是精神地起床出去洗漱。
　　“瞧您睡得太香，都不忍心把您叫醒了呢。”
　　“睡得太好了，一直马不停蹄赶过来，大概旅途的劳累一下子都出来了吧，哦？板栗结了不少呢。”
　　“是啊，这是早熟栗，不久就会爆裂开来的。”
　　姑娘把从河里引来，清澈的水往脸盆里舀好，一边殷勤地伺候虎之助洗脸，一边告诉虎之助这里附近是板栗的著名产地。……她年龄才十七、八岁吧，肌肉紧绷，矫健的身子，可以说是一副娇小玲珑的身材，一对葡萄熟透般甜润而又富有表情的黑眼珠，还有笑起来会露出酒窝的圆脸蛋，很是吸人眼球。根据昨晚他所听说，老人名叫闲右卫门，原本是一直居住在丰岛郡的农户，但去年隐退以后便和孙女移居来此。虽说是隐居了，但老人生来习惯了劳作，所以也不会闲居游乐，也就或是种植果树，或是一点点的开垦荒地过活了。------到死之前或许能开垦出百来亩地吧。老人如此说笑。
　　“只和爷爷两人住在一起不会寂寞吗？”
　　“是啊，太寂寞了。”奈美毫不隐讳地点头回答，“……所以，要是冈田大人一直都能住在我家就好了。”
　　“在别所先生回来之前，三个月也好半年也罢，在下会一直在此打扰。”
　　“太好了！”姑娘睁大眼睛说：“……先生不在家里，来了那些讨厌的浪人，家里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一直都很担心，但有冈田大人在就可以放心了。”
　　“那在下算是护卫了。”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心里放心罢了。”
　　“还不是同样的意思嘛。”说笑着，两人回到屋里。
　　用过刺儿菜汤和栗子饭的早餐，姑娘换了身衣服，去了荒地。……只剩下虎之助一个人，他无所事事地来到屋檐下的走廊，呆看了一会儿屋外的荒野，然后站起身，出去察看房屋四周。
　　堆积柴火的小柴房，收藏稻谷的仓库，农具小屋，这些屋子的后面是种植蔬菜的菜园，后院里种满了梨，柿，葡萄，梅，桃，杏子等等，果树的树枝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树枝在各自的空间里毫无阻碍地尽情生长。地面上看去每一处都被仔细地除过草，很难想像这只是爷孙两人的所为。特别是果树林，主屋，仓库和菜园的布局，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稳妥感。……就好像该在的事物就以该有的状态坐落在应该存在的地方。不管是各种果树枝叶的修剪状态，还是菜园的区域规划，都给人带来了宽敞，舒适，宁静的感觉，同时却又没有丝毫的浪费，这感觉非常明确地体现出主人浑然一体、统一的意志。——农夫还真厉害。虎之助的确感受到了这种“厉害”的感觉。
　　之后虎之助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他离开后院，从农具小屋里取出一柄锄头和一顶破旧的笋皮斗笠，然后卷起衣袖，在身上系好十字带，戴上斗笠，便往荒地走去。闲右卫门老人还在昨天的老地方开荒。孙女奈美则在一旁，当老人翻过土来后，她拔出杂草扔过一边，残暑暴晒的阳光下，两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咦，您这身打扮又是怎么了？”老人看到虎之助怪异的打扮，呆住了。
　　“在下想过来帮些忙。”
　　“这可真是值得称赞的好想法。”老人在微笑，“……不过农活可真不是如您所见那般轻松的，如果您只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还是不要勉强的好啊。”
　　“不是想补偿什么，什么都不干，身子闲着会变得僵硬，所以想干点力气活，出些汗，不会给你们添乱的，让在下干会儿吧。”
　　“那样的话，那就试试看吧，不过您能坚持三天吗？”
　　“爷爷，您真是的。”
　　姑娘用责怪的眼神制止老人继续说话。……此时，虎之助已经用尽全力，抡起锄头向杂草蔓延的荒地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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