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

　　内藏允不在家（一）
　　冈田虎之助来到分岔路口停下脚步，他一边用手背擦拭汗流不停的白晢额头，一边扬起斗笠疑惑地望向左右两边。……这片平原在两座平缓的山丘之间延伸扩展。尽管此时已经是八月底，但在这炎热的午后，这里到处蔓延着一人身高的杂草，远远近近散布着或是茂盛的森林，或是稀松的树林，此时，在天空之上，炎炎烈日照射出刺眼的阳光。这里虽然能看到有几处正在开垦的土地，但大部分还是任由杂草蔓延的荒野，尤其是穿过平原中央流淌的目黑河，因为长年洪水泛滥严重，两岸都露出了大片赤色的砂砾层。
　　“……嗯，该如何寻找呢？”虎之助不知所措正在低声自语，突然他眯细眼睛望向前方。顺着灰白干燥、尘土四起飞扬的道路，有一道向这边走来的人影进入他的眼中，那人戴着笋衣皮编制的斗笠，身背竹筐，他正心想，这人或许是附近的农夫，却走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虎之助等她来到身边，“对不起，打听一下。”虎之助向她发问。
　　“……是。”姑娘摘下斗笠。
　　“在下听说这里附近有别所内藏允先生的住处而来，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否告知？”
　　“是的，我知道。”姑娘用清爽的声音明确回答：“……先生的住处就在那边那片树林的后面，您能看见那边有一处正翻耕过的田地吧，先生就住在那块地前面往右再过去一些的树林后面。”
　　“多谢你了。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虎之助微微点头致意，便和姑娘道别了。
　　虎之助是近江国蒲生郡的武家子弟，他幼小时便有刀法的天赋，一直师从京城一带屈指可数的兵法家近藤齋先生，但这年夏初，他终于被内藤先生认可结业，先生对他说，以后你该到江户的别所内藏允先生那里去深造学习刀法奥秘，虎之助得到内藤先生的推荐信便跑了出来。……别所内藏允是天真正传流的高手，他曾被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恳求教授刀法，但别所先生却表示，将军家族既然已经有了柳生，小野两家的指导便不需要自己了，断然拒绝了将军的请求，如此的风骨气概，再加上他的特殊刀法，先生在他身周成功地聚集了当代一大势力。虎之助自然也知道别所先生的盛名，他立刻精神抖擞来到江户，但此时内藏允却已经离开武馆，回到目黑的乡下隐居去了。虎之助顾不上休整换装，马上寻路来到这里，可没想到这里是远超想象的偏僻乡下，该如何寻找先生的住处，他毫无头绪。
　　按照姑娘的说法，他走了大约一里路，右手边出现一块极大已经翻耕过的开垦地，一位光着上身的老农夫正在不停地挥舞着锄头。虎之助谨慎起见，向老人开口询问，确认途径。
　　“没错，”老人停下锄头转过身来，“……那里是该从这里过去，走到下面那块沿着树林的洼地便到了，不过先生现在好像不在家。”
　　“不在家，……是怎么回事呢？”
　　“先生来到这里是二月份，大概五十天后吧，突然离家去了什么地方，至今好像还没回来呢。”
　　“但是应该还会有弟子或看守门户的人吧。”
　　“也不能说是门下弟子吧，好像在先生不在家时来了五位修行者，他们住在那儿等着先生的归来，有段时间甚至住过十四、五个人，不过现在好像只有五个人了。”
　　“老丈可是住在这里附近？”
　　“是啊，那片栗树林过去点就可以看到，那里就是老夫的家。”
　　虎之助向老人道谢，走向小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可还是人不在家，不过既然说有同样来访的修行者住在那儿等候内藏允的归来，自己大概也一样能在那儿等待吧。这样想着，虎之助踩着草木果实爆裂，散落一地的小路，来到杉树林后面。再向前走了大约一百步后，左手前方出现了一扇闲雅古朴的木门，木门上钉着一张“别所内藏允”的门牌。虎之助走进门内，顺着被竹林围着的小路慢慢走下洼地，一栋破旧的农舍出现眼前。而正在此时，在农舍前院的广场上有四、五个汉子，正兴高采烈地拿着木剑比试，但当他们看到虎之助摘下斗笠静静地走近过来后，便一起停下手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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