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浅不言深

　　“碰到了一个让我全面受制的小姑娘。”

　　简深洗完澡刚出来，头发还没吹就看到了兔子发给她的这条消息。

　　全面受制，好严重的说法。兔子在她这儿一直就是精明能干的代言词，T大毕业甚至都不能算是他最厉害的优点。能让兔子都“全面受制”的人……她想了想，回：“真有那么厉害嘛？”

　　兔子很快回了消息。“不可小觑。”

　　Jane:“[不应当我只是只小猫咪]”

　　Jane:“是之前你说的高中生嘛？哪方面不可小觑？”

　　兔兔：“以退为进。”

　　能让兔子全面受制的女孩子是怎么个以退为进，简深不知道，但是兔子聊天向来是寸字寸金才是真的。这几句聊下来，说了约等于没说：她还是不知道能让兔子全面受制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

　　算啦。简深放弃了继续跟兔子交流的念头，往下瘫倒在枕头上，结果刚躺倒那边就来了消息。

　　兔兔：“工作怎么样。”

　　嗯……简深唇角上扬：说完自己的事情也不忘记关心她。所以兔子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Jane:“还好啊。”

　　兔兔：“领导跟同事没为难你？”

　　问的问题跟串串店的老板娘如出一辙，当然何嘉言不在，简深的回答就要坦率得多：“同事大部分都挺好的，领导都挺好的。”

　　兔兔：“嗯。”

　　兔兔：“有事好好做事，没事也别对领导犯花痴。”

　　“……”

　　兔兔：“有句话我觉得说得有道理。”

　　她成功被吊起了胃口：“什么话？”

　　兔兔：“[图片]”

　　图片是个表情包，上书几个黑体大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个表情包要换了另一个人发过来，简深只会觉得是玩笑，但是既然是兔子发的，自然就不能等闲视之。……难道说兔子以前恋爱失败过吗？不然怎么会这么正经地苦大仇深？简深心里好奇，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事有不可对人言嘛。她明白的。

　　有时候她也觉得：兔子的真实身份大概也是个领导。明明是个年轻女孩子（并不是），跟她说话的口吻却老成得不得了，一板一眼的很正经。真不知道兔子在现实生活里是什么样子。会是何嘉言这种类型的领导吗？

　　简深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兔子是女孩子（并不是），跟何嘉言当然没有可比性。那主管呢？

　　她胡思乱想地止不住，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来是白天想了太多跟兔子有关的事情，晚上做梦也都跟兔子有关系。在梦里兔子在前面跑，她就在后面追，奈何论跑步她不是兔子的对手。实在是跑不动了，对方却又吊胃口一般地停下来，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走到他身边，兔子的那张脸忽然就变成了何嘉言。

　　何嘉言手撩起她鬓边碎发，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呵气，“追我追得这么急干什么？”

　　……兔子怎么会是何嘉言！简深吓得直接惊醒，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夜里两点。她起身到客厅倒了杯水，心有余悸之下开始翻微博，无意间收到超级话题的推送：

　　“#梦里梦见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

　　简深：“……”

　　算了，还是去睡觉吧。

　　没多久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比原定的多了几百块，全在绩效上。然而绩效都是按级别定的，因此多出来的那几百块出在哪儿，简深想想就明白了。

　　……真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是并不令人讨厌。

　　简深工作之后就搬出来单独住了，因为简爸闹脾气的原因，这中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愣是没回去。后来还是中秋节前简妈打了几通电话过来，话里行间都是下台阶的意思。既然长辈已经服了软，她也没必要跟自己的父母硬犟着。这次正好赶上中秋节，简深就回了家一趟。

　　简家爸爸还是上次见面的那个态度，不声不响地在厨房里烧菜，连简深打招呼也没回。简妈在旁边冷不丁道：“你爸爸就是这个臭脾气，明明不在家里就要一天三百遍地念你。现在你回来了呢，他反倒又摆起味道了……还好吧？”

　　“还好。”简深笑笑，“妈，您别担心。”

　　“还好就好。”简妈看着她，“小深，妈妈对你不住，之前那会儿跟你说了重话。”

　　“我知道您是爱之深责之切……”简深还要往下说，简爸爸端了菜上桌，清了清嗓子神态有些不自然，“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吃饭，吃饭。”

　　电视里正放到财经新闻频道：“9月24日，集团与国立科技大学举行‘产学协同育人’战略合作签约仪式。此次合作意味着双方合作再上新台阶，基于新工科建设背景下的人才培养模式新尝试……”

　　一听报道简深耳朵就起了激灵：是何嘉言亲自签约的项目。

　　简深的父上母上显然也都知道，简妈妈率先开了口，“小简的上司真是年轻有为。”

　　简爸轻嗤一声，“那些都是面子工夫。”

　　“你以为面子工夫很好做的？”简妈反驳，接着恰到好处地立论，“女儿中秋回了家，你还不是连面子工夫都不肯做。”

　　简爸被驳得心服口服，于是简妈稍稍有些感慨，“现在的年轻孩子都是这里不行那里也不行的，这样全能型的男孩子不多了。小深没事也要多跟着人家学学。”

　　“嗯。”简深一口答应下来，“我知道的。”

　　……不过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全能吧？起码挑刺就不会。

　　距离急吼吼找何嘉言要钱（求人投资=求人给钱）的那个人来顶楼的日子过去了月把的时候，简深早晨浏览本地新闻的时候，看到了某基因检测公司完成5亿元A轮融资的新闻。领投方是何嘉言名下的资本，配图是那天来的年轻男人。——果然是心愿得偿。这5亿对于何嘉言而言或许只是小数目，但对于一个创业公司来说却是一笔救命钱。

　　简深这样想着，正巧何嘉言进了办公间，她匆匆忙忙起立，余光瞥一眼腕表：九点钟，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

　　照例是先泡茶。他平时喝的是明前龙井，之前的盒子里已经所剩无几了。简深拿着空盒子去求助主管，“主管，还有茶叶吗？”

　　女主管抬头看她一眼，“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茶都放在柜子里。”

　　“我已经看过一遍柜子了。”

　　“……我来问问采购。”主管动作麻利地翻开通讯录拨过去，“嘉嘉啊……没什么事啊，就是想说你今天的妆挺漂亮的，都是在哪儿化的呀？你自己弄的？……没办法，太好看了所以我就误会了。真是，嘉嘉你家大业大的，请个专人化妆又不是没可能。说起来那个口红色号真衬你，唉，我人老珠黄的用着也不像，还是你们年轻小姑娘涂着漂亮……”

　　一个想法在简深脑海里浮现：能让一贯严肃认真的主管跟人谈笑风生，想必这个嘉嘉来头不小。

　　果然在冗长的闲聊之后主管才转入了正题，“对了，嘉嘉啊。说起来有个事情要跟你请教一下，董事的茶叶顶楼没有了，你们采购都把茶叶放在哪里了？……还在你家呀？……”主管虽然在笑，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下一秒放下手机就要上战场砍瓜切菜一样。

　　对方还神经大条地笑语如珠，声音之大之尖连简深在旁边都能听见一二：“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你可以让嘉言哥哥到我家来拿啊！”

　　嘉言哥哥……她这是刚从哪个古代言情剧现场演完女配角回来吗。

　　主管通完话低低说了句国骂，接着又是一脸冰山，“龙井没有的话就泡红茶，现在柜子里最好的是……大吉岭茶。”

　　简深说了声好，不知道是谁先嘟哝了一声，“名不见经传的小亲戚有什么了不起……”

　　“还是主管人太好啦，连董事都敢怠慢，居然也不跟她计较～”——阴阳怪气的语气一听就是陈科长。

　　“方嘉珉也无非就是有个厉害的爹，没了那个爹她算是老几？”

　　“是啊。可人家就是有个厉害的爹啊，你们有吗？”主管冷冷发话，“没有的话就都收收心吧。醋酸味都要溢出对话框了。”

　　在家的时候简爸喝的都是绿茶，简深自然也没有泡红茶的经验。是而第一次就是由主管带着她做，女主管做事情心极细，连煮开水都看水花大小来判断合适程度，“不过董事对茶这种东西其实不太讲究。”主管一边将滚水注入壶里，一边侧过眸看简深，“确切地说，董事对吃喝都不太讲究。据说董事的妈妈年轻的时候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做过主厨，所以董事的手艺也是子承母业的好……谁知道呢？反正又没人尝过。”

　　“……嗯。”简深心虚地点头。

　　确实是挺不错的。三星果然就是三星的水准。

　　主管将玻璃杯摆进茶盘里，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地问：“说到吃喝，小简，有件事我跟你说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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