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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兔
不能见人了！
这里的人是狭义上的人，单指何嘉言一个。
第二天简深上班如上坟，跟高三的那个冬天睡眠严重不足还要垂死病中惊坐起去上课的感觉相差无几。
她明明记得屏蔽了他的，怎么会出岔子呢……仔细想想，很有可能就是在保存标签点完了否字之后，她又下意识地把他从列表里给点掉了。
“真是个笨蛋！”简深一边拆邮件，一边低头暗骂自己。
“怎么就是个笨蛋了？”
那个声音带着笑，春雨般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听在简深耳朵里则不啻于一声惊雷。她抬头，何嘉言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我很好奇啊。”他说。
“您来得真早。”小姑娘尴尬地拧着个脸，看着是极不乐意见到他的样子。这年头的女孩子……啧，不是昨天才公开表态说要嫁给他吗？真是翻脸无情。
“今天郁文九点要过来，所以来得早了点。”他说着，人也往里间走，吩咐说了半吊子，简深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何嘉言忽然顿住，然后回头，“‘2018年度我最想嫁的男性’？品牌运营也是胡闹。”
“……”
“你去跟负责人说一声，把我从上面撤下来。”
小姑娘头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嗯。”
“简深。”要走的时候，何嘉言叫住了她。
她回头，“？”
“谢谢你。”他清了清喉咙，“昨天我看到了。”
……他还不如不说呢。小姑娘下意识捂住脸，“不客气。”
“学长，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郁文这回端的是春风得意，“要是没有学长，这个项目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要谢也别谢我，多谢谢爷爷。”
“那是当然！爷爷那儿我已经先去看过了，他老人家身子骨当真是硬朗，我去的时候还在遛藏獒呢。”
何嘉言闻言抬眸，“爷爷没说点别的？”
按老爷子的性格，对老战友动辄炫耀自家孙子前女友数目的行为堪称是嫉恶如仇。然而嫉恶如仇归嫉恶如仇，在孙子没有女朋友这件事上，老人家始终觉得是矮了一截。因而训诫起何嘉言来也就格外痛心疾首。
郁文先是一僵：这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不要说，可他这半个字没提呢，他这位学长就先开了口。郁文心思转得飞快，“什么都没说啊……就说了让我劝你找对象。怎么了，学长？”
何嘉言淡淡的，“没什么。”
……如果按爷爷第一次见简深的态度来看，依照爷爷一贯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应该早就对小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着做孙媳妇了。
这样也好。何嘉言想。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由人代劳。
——何嘉言猜得分毫不错。事实上，在郁文去哄何爷爷这尊大佛的时候，老人家第一个反应既不是甩脸也不是客套，而是手握一沓资料递给他看。郁文一瞧：哟，这不是学长身边新来的秘书小姐吗？
“怎么样？”老爷子看着颇有些自得。
“挺不错。”郁文说，继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您老是要给我介绍？”
虽则两位爷爷当年一起扛过枪上过战场，关系理应不错，然而这么多年下来，两个人却为了“孙子的女朋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闹得不可开交。事实上，何老爷子对他基本就是避而不见，之前求投资的时候他都只见到了何家的老管家——所以平心而论，那笔钱郁文原本以为是没指望的。
这回何老爷子肯见他，原因只有一个：本来要跟郁文订婚那姑娘劈腿走人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情让为了孙子婚事而成日忧心不已的何爷爷终于有了出门遛狗的动力——也有了见郁老头和郁文的兴趣。
哼，让你得意让你炫耀，这下咱们半斤八两了吧。——这大概就是他的心理活动。
谁知老人家一听，当即脸色就变了，“你拿我孙媳妇开什么玩笑？”
“……”原来如此，可那位秘书小姐看着也不像是跟何嘉言有一腿。郁文话到舌尖转个弯儿，“学长什么时候大婚？我红包一定得包个大的。”
“快了。”何爷爷说，“小郁哪，爷爷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干脆就不要讲了。”
“……”
郁文笑，“爷爷，我跟您开玩笑呢。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别说是一个请求，一百个都行。有多少我就解决多少。”
开什么玩笑，价值五亿的忙……说什么都要帮！
何爷爷清了清嗓，压低声音，“小郁，爷爷想麻烦你背个黑锅。”
“……”郁文一听背黑锅，稍微有点紧张，“什么黑锅？会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吗？”
何老爷子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怒道：“说什么鬼话！我话都没出口呢，你就犹犹豫豫了——你何爷爷是那种人吗？”他招招手示意郁文靠近一些，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番。
郁文听完大惊，“为什么非要绕这么一大圈？直接试着处处不就好了吗？”
何爷爷摆摆手，“你不知道，何嘉言这小子叛逆期太长，普通办法治不了他。之前给他介绍的好几个姑娘，他要真不见也就算了——居然让别人代劳这么敷衍！这也是好容易遇上这么个他不排斥的姑娘……”何老爷子悠悠看郁文一眼，“所以说，我们要配合做一次饥饿营销。”
“……爷爷您真潮。”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何爷爷一蹙眉，“干不干？不干拉倒！……下次有事也别爷爷长爷爷短的了。”
“……干。”
他还有得拒绝？何况食君之禄就要担君之忧，既公平又合算。
……
“爷爷急着让学长找对象，我就劝，学长才多大的年纪啊？又年轻有为的。这是没心找女朋友，要是有心啊，女朋友早从朝阳门排到五环外了……”
说话间简深进来递文件，何嘉言轻声打断，“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郁文何等乖觉，立时转了话头儿幽幽道：“爷爷光说我谈的对象多，多有什么用？这边婚纱刚订好，那边女朋友就跟人跑了。还不如像学长这样，这么多年一个都不找，就安安心心守株待兔多好。”
交谈声如散落的玻璃珠般敲打在简深的耳际。
这么多年一个都不找……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女朋友吗？
“守株待兔……”等小姑娘前边儿阖上了门，何嘉言轻嗤，“总也得等得到兔子才行。”
“……”郁文抖着胆子，说出了今日份唯一一句价值连城的话，“秘书小姐还是单身吧？我看我要再找女朋友，就找她那样的，温柔，聪明，又……”
他没再说下去，是因为对方的目光已经慢悠悠地踱上了他的脸。
“郁文，心思不要太活泛。”何嘉言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笔轻轻敲在了红木几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好狠！郁文从里间出来才发觉自己流了满背的冷汗，秘书小姐还对自己客气地笑，“您慢走。”
……还是快点走吧。秘书小姐温柔是温柔，但她的温柔可是最烈的毒.药！
“人走了？”简深进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何嘉言正好在批文件，索性就停下来等他弄好再一起拿走。听他发问，她下意识地回答：“嗯……走得挺急的。”
何嘉言把那枚田黄玉的章盖到文末，看着章上伏着的小小貔貅，然后抬头看她一眼，轻言：“人心不足蛇吞象。”
郁文上了车才松口气，后边座儿上何爷爷已经迫不及待地发问，“怎么样？什么反应？”
“爷爷，这活我不干了！”郁文拍着胸口，“看何嘉言刚刚那架势，非得撕了我不可——我也才提了句嘴而已啊！”
何老爷子不说话，单是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末了才悠悠道：“这人哪，都是被逼出来的。”
您是逼了自家孙子嫌不够，顺便还把人坑了一把！郁文敢怨不敢言，连声说是。何爷爷一拍郁文的肩膀，“小郁表现得不错，下次还要多靠你了！”
郁文：“……”
……他还有命活到下次吗。
周末被何爷爷喊回家之前，何嘉言先被何妈妈差遣着去了趟海仙楼。这儿名义上是集团的产业，但实际上就是为他母上一个人服务的。本市在内陆，生在海边长在海边的何妈妈从嫁给何爸爸之后就没有吃过新鲜的海鲜，因而何爸爸索性在本市开了海鲜餐厅，采购都是当天空运——可想而知成本有多高昂。
这家餐厅倒也对外营业，但是消费比较高，所以生意一直不咸不淡。何家人对此也无甚所谓：反正何家家大业大，再者说这间餐厅本身就是为何妈妈服务的，就算亏损也没什么要紧的。
母上喜鱼，这点何嘉言跟她是一脉相传。而又有个小姑娘非常擅长挑刺……何嘉言想着，手指滑过通讯录，犹豫了半秒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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