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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鸟去世的突然
点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嘴里叼着的鱼摔在地上,呲溜又钻回了湖水,溅起了不小的水花,点白顾不得溅到身上的水点,慌忙四处寻找源头。
“我当这珠子不过是一般珠子,想着扔了眼不见心不烦,不想那些老家伙们诚然未匡我,这不随手一扔,珠子便立刻寻着你的气息追来。”南辞一袭白衣立于不远处的假山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把白玉折扇,另一只手捏着一颗桔色珠子,腰际挂着一块通体血玉的玉佩,锦丝做的靴子嵌着几颗饱满润泽的小珍珠,湖水泛着紫色光辉映照在珍珠上,晕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好生漂亮。
点白眯眼细看,南辞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而起,从石山高处款款飘落,衣袂翻飞,不染纤尘。
“倒是不费工夫。”南辞稳稳落在她身后,从容开扇,轻挥二三下,高高俯视着地上的她。
点白扭过头一瞬不瞬盯着他,目光如炬,南辞微怔,尔后拿扇子遮住扬起的嘴角,弯腰凝视她,眼底升起一丝戏谑:“你这样瞧我作甚,莫不是芳心暗许了?”
点白同他四目相对良久。
“你踩我尾巴了!”
点白等半天不见他移开踩自己尾鳍的双脚,随口咬了咬牙,然后一脑袋猛地朝他撞去,力道极大,南辞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脚下步子乱了方寸,一个石子挡了步子,绊住了脚,身影无法站稳,翻身跌入了碧水湖,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岸边的点白被淋了一身,冷风吹过,寒意乍现,茫然无措的看着水里扑腾不止的南辞。
他是凤凰,凤凰属火,水火虽相克,但这样小的湖水被他蒸干了都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性命之忧自是不必担心。他此刻扑腾如此欢快,估摸着是知道在水里淌游的滋味,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打开了他对新认知的大门,应该算是一个小小恩情的,他曾害过她,但她却以德报怨,不念旧恶,当真是心胸宽广,品德高尚。
点白嘿嘿一笑。
南辞是个怕水的性子,这样毫无防备地摔入水中,登时便慌了神,连呛了好几口水,顾不得施法起身,诀法也早抛到一边了,只剩双手疯狂扑腾,拍打着水面,想找一块可支撑自己远离水的浮木。
“哎,那个……”点白朝他挥了挥鱼鳍,低头看着水里的他,俊美五官聚在一处,面貌狰狞,越看越觉得不像是愉快模样,不忍道:“需……需要我把你捞起来么?”
点白见他动作幅度小了许多,看着不太像装的,南辞最后一点身子沉没消失于湖面,点白忙不迭地跳入水中,将已快要沉到湖底的他驮在背上,飞快游出水面,又费力把他拉回岸上,伸出鱼鳍拍了拍他的脸。
南辞面容苍白,沾着几滴水珠,竟泛着几分油尽灯枯的韵味,点白戳了戳他的脸,不见转醒,又探上他鼻尖处,未有呼吸。
点白迅速收回鱼鳍,惶恐地看着了无生气的南辞。
他……死了?堂堂一届凤凰竟然淹死了,传闻中百鸟之王,万兽朝拜的凤凰溺毙于一方不足百丈的碧湖,凶手还是一条鱼,一脑袋的事。
点白鱼鳍托腮,眉心深蹙,忧心忡忡地盯着南辞:“若实话实说地描述事件经过,那他去世的忒窝囊了些。咱是条大度的鱼,总得给人留点颜面。”又一派认真地对南辞保证道:“你且安息,到他人问起那日,我会替你说好话的!”
她已然造成的局面,她面对得坦然,顺其得自然,一嘴叼住他的云锦衣衫,朝着水里爬去,想着生之寂寥,死归其所,得让他安安生生地去了。
入土为安,为凡人之礼数,归海为安,则是鱼儿亡故时的说法。
她预备替他行海域之礼,水土裹身,是鱼儿最体面的丧礼,算作偿还愧疚他的,其主要是挖坑埋他太费力了,说不准还得损耗些许灵力,投湖这法子既不失礼数又省力,一举两得。
点白睨了一眼南辞,心下略感愧疚,暗道一句:安息。
已快要将他脑袋拖进水中,点白脑壳忽然被一个石子敲打了一下,回头看去,不见人影,以为是自己错觉,摇了摇头,继续叼着他往湖里爬去。
一回头,红艳如火的光芒瞬间刺入她双眼,她下意识闭紧眼眸。
南辞身影透明,周身燃着灼灼火焰,明亮绚丽,一撩长衫蹲在点白眼前,一手拿着纸扇戳她软绵绵的脑袋,一手捻花状施着诀法,“你是要毁尸灭迹吗?”
点白闻声,疑惑睁眼,却见南辞面色红润,身子燃烧着一层跃动火焰显现眼前,与她平视。
点白愣了愣,垂眼看了看嘴里叼着的南辞,又抬眼瞅了瞅眼前火红火红的南辞,惊讶不已,嘴一松,南辞的肉身脑袋便直直栽进了水里。
南辞睨了一眼水中的狼狈的自己肉身,转眼继续看她。
“非,非也。”点白洋装镇定,颤抖的声音依旧暴露了她心底的慌乱,刚失手将人弄死,这魂魄突然显现,瞧着凶手将自己的身躯拖下水,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在毁尸灭迹,此情此景难免有些尴尬,“我并非故意害你溺水身亡,我本意是想让你归海为安的。”还不计前嫌地救你,虽然耽搁错过了救人的时机,她还替他思虑名声问题。
“归海为安?”,南辞一怔,旋即朗笑一声:“你何时这样懂礼数了?不过头次见你明事理一次,当真稀奇,只是不知能保持多久?”
点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他话语认真就可晓得他并非精神混乱,胡说一通……许是认错人了?
点白也不搭茬任由他说着,耐心等他说完,心绪也平复许多,上下打量着他,待他话毕,方才悠悠问道:“你现在可是魂魄?”
南辞戳她额头的手顿住,“非也,此乃三魂七魄中的七魄伏矢,命魂、主意识、肉眼可见的。”一本正经地对她解释道,一扭脸又变作嫌弃模样,道:“你怎问这般没水平的问题?”
“没水准?”点白反问道。
三魂七魄在一些法术仙册里的确经常提及描述过,只是被他唬了一跳,脑袋空空,暂时没想到这一层。
不得不说,她问的当真没水准。
点白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南辞恰巧也是一阵点头,声如蚊呐地自言自语道:“也对,你现在不过是条鱼儿。”
两人相视一愣,半晌,南辞别扭地移开了视线,手提扇子一把敲在了点白脑壳上,清脆一声响。
“所以还是魂魄对么?”点白顾不上喊痛,眼眸发亮地看着他。
既为魂魄,却有实感。寻常那些鱼儿翻肚死去时,魂魄为虚,碰不得东西,一缕幽魂游走,孤身等待鬼差前来牵引。
神仙果然是神仙,竟能使得魂魄分离,掌控魂魄主魂。
南辞看着正经的她,倏地收回了笑容,抬手执扇指着她身后一方碧绿草地,嫩草在红光映照下泛着濯濯清辉,南辞一扬下巴,冷言冷语道:“你把那颗珠子给我捡来。”
南辞态度的骤然转变,惹得点白眯起了眼,她也不瞧他所指的方向,眸色暗了暗,随即淡然一笑:“恶鸟,你既然让我帮你拿魂介,面色就该和善些,语气也该温柔些。”
“你叫我什么?”南辞惊诧道。
“恶鸟。”点白从容自若回道,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鱼鳍忽然捂住脸,带着些许害羞,继而理所当然地开口笑道:“当然了,你若心有不安,想送我一些小凤羽小法器当做护身符做礼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是那种见外的鱼儿。”
南辞被她噎住了话,惨白的脸庞似乎越发苍白了的几分,气的直哆嗦,道:“你若不取,我会杀了你的!”
点白闻言粲然一笑:“我知道,打一开始在南海水域时,你便想要我性命了。”她复而打量他,摇头叹息:“可现在你却不敢,你虽然魂可触碰实体,但亡灵杀生有违天道,定会降天谴,招罪厄的,古往今来,除了那位上古尊神,再无人敢挑战天道纲常。恶鸟,你得三思啊。”
“你倒懂得多,方才却不见你夸夸其谈。”南辞没好气道。
点白咯咯一笑,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道:“这不刚才没晃过神来。”
“够了够了!莫叫我瞧见你这做作的模样!”南辞嫌恶的拿扇子顶开了她的脑袋。
点白笑容凝固,抬眼死死盯着他。
南辞又是一扇子戳了上来,强行将她脑袋扭到一边,平静道:“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你既然知晓魂介为何,亦可瞧见我系魂介,解法自然懂得,你助我复生,我自然不会杀你。”
点白伸出鱼鳍一把打掉戳在脸上的扇子,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宛若镜面的碧水湖,不时有鱼儿在水面游过,带起层层涟漪,点白一瞬不瞬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良久,方才继道:“魂介,生灵不可见,亡灵触不得,百日之后可重回躯壳,你于生死攸关之际将魂魄覆在一物之上,我修的是凤族法术,你我法系一脉相承,自然我可见得魂介,恰巧我略懂一二仙术法诀,解你百日之困应是轻而易举。”点白顿了顿,转头对他嬉皮笑脸,不怀好意尽显脸上,悠悠然道:“恶鸟,我救你,你帮我做恩人盘中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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