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GL)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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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已修)



      城里头热闹,分明是大早,却喧喧嚷嚷,炸得人耳根生疼,心内烦躁。小商小贩比顾客要多,早餐铺子如火如荼,蒸笼一开,整条长街如堕云里雾里,让人半米不识人丁,可叫卖声又悠扬传来,有那么一点情味,又有那么一点苍茫。

      在行人脚步密匝的地方,偶尔会露出一两双捻金丝的靴子和绣花鞋。他们不是有钱人,只是有钱人脚下的金砖,顺着他们走,就能走到富丽堂皇的府门大院。

      这儿寸土寸金。寸土寸金的地界养得人也很生动,不冷清。但他们这些富人,贵人,也会死掉老母亲,也会为了折损一块增青而抚胸大哭。但在柔软的金沙里滚一滚,就多了一层单薄的铠甲。我们穷人也有铠甲,那是身上的垢痂。没啥高下,反正都抵挡不了命里当头劈下的菜刀。人人平等是假话,人皆危险是实际的,穷人曝光在饥荒,苦寒中,富人在过度保护,暴饮暴食,高处不胜寒中辗转一生。

      晚芸的脚拂过路边的狗尾巴草,又掀开幡布的一角,在途中看到两位身材就中的男人在口不择言地吵架,说的是某地的方言,听不懂明细,但能知道是在骂人祖宗。总归不能满口嘉许,却呲牙咧嘴吧。三个士兵在一米开外站着,牢牢盯着这两个人,就等着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往他们的手上扣住枷锁押入衙门。

      不过他们才不会打起来。他们谁都不想进衙门。

      晚芸认出吵架的男人是以前的房东兼卖凉粉的,她肯定可以问出娘在哪儿,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她寡淡地像一把乌鸦毛。晚芸有一点点恨娘,所以她的眼神只从房东那个放牛娃出身的穷孩子身上漂移过去。就在晚芸搭车走远时,愤怒的房主因为没有谈妥一钱银子而朝对方那个莽汉的鼻子上舞了一拳。兵士旋即涌上前去。如果晚芸肯回头一顾,就能看到素衣荆钗的娘从小巷里蹿出,哭着喊着死死抱住他的腰。

      晚芸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娘,但她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娘”在这一瞬,成了很古的名词。

      晚芸一等进了城门,便跳下车来。

      大姨大喝了一声,“赵晚芸!”

      “您什么事啊?我才不喝你煮的臭豆浆。”晚芸没好气,一张嘴就噼里啪啦,“比臭豆腐还臭的豆浆。”

      “你个野丫头要去哪?别怪我心肠歹毒没提醒你,这里人贩子遍地跑,当心被卖到青楼烟花地里了!我可没钱捞你出来。”

      “我找我娘呗。”晚芸满不在乎地踢着腿。这是假话。她只是想远离大姨这个泼妇而已。

      “你信你娘真的进城卖盐了?”大姨冷笑。

      “不然呢?”晚芸剜了她一眼。

      大姨说得轻飘飘,“你娘跟外头的野男人跑了,别去找了。”

      晚芸咬牙切齿。

      “我还能骗你不成?就你爹那样,迟早得去见阎王,怎么,还不准你娘找个男人靠着?”

      “因为我被你抛弃过。”晚芸冷眼问着,“所以现在,娘才舍得又抛弃我的,是不是?反正都被抛弃过一次,再来一次也没关系。你们把我当什么,当野草种子吗?是不是把我扔到荒野,明年我还能还你一个草原啊?”

      一向专横狠厉的大姨,嘴巴张了两张,瞪得浑圆的眼睛涌上了潮气,但她收拾的很快,扭头去整理摊位,不说话。

      摊子一会儿就支棱起来了。

      大姨手脚麻利,一声不吭,对晚芸的话充耳不闻。

      是啊,大人可以说话,也可以不说话,说不说话都是一种碾压。小孩子讲什么都是乱讲话,没底气的。晚芸多希望大姨可以道歉。哪怕只有一句哽咽。

      然而有个屁,我现在疯到脱光了,跳水库里游泳,你都不会认为你有错。

      晚芸掉头疯跑。

      追溯到晚芸一家住大姨隔壁时,晚芸就明面背地里,听见一些闲言碎语,说她娘压根生不了小孩,她就是大姨过继来的孩子,是大姨生了双生子,一男一女,只将儿子留在身边。可惜这根独苗不到半岁就高热夭折了。大姨的脾气秉性就是自那以后愈发坏了,有时能操锄头去敲村里人的头。

      说不清到底在怨什么,只是好恨,没有得到应有的爱。

      晚芸在城里东跑西跑,猴儿一样瞎蹿。她倏地一声偷了个摊位上的苹果,边啃边溜,等跑得脚如面条一样瘫软时,就蹲在河岸边休息。苹果核上的果肉已经黄了,她蹲在地上把它埋进地里。蹲比站累,她也想一屁股坐着,但岸边石子湿润,她不愿顶着两瓣湿屁股跑,就又走上街面游荡。城里人可真多啊,一窝一窝的,路可真长啊,猪肠子一样。来来回回,晚芸愣是一直从清晨薄暮到斜阳西照。

      晚芸感到小腿肚肿胀,便弯腰锤腿,一眼就看到在四处找寻自己的大姨,浑身一激灵,又撒开腿跑起来,横冲直撞地怼上路人的腰,又踩上行人的脚,最后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五体投地,扑倒了位小姑娘。

      “对不起......”晚芸立马爬起身来。

      小姑娘穿着浅色碎花的小裙衫,头上扎着素色,尾端坠珍珠的发带,十二三岁的模样,粉糯糯一团,眼睛亮的像星子,年纪小小,就瞧的出倾城貌,将来若是顺着这旧样长开,不知该是多能令人忘忧的好姑娘。

      “浮儿,有没有伤着?”旁边一位同样俊俏贵气的小公子焦急地询问。

      罗浮摇摇头,笑道,“我没事,陆哥哥。”

      “你有没有事呢?”罗浮问晚芸。

      晚芸深觉自己在这如描似削的二人面前,就是只人间腐鼠,不想多说什么,低头快步走开。

      “等下。”陆青辞从钱袋里取出几两碎银,将银两搁在晚芸的手心上。晚芸将钱推了回去,说不要。罗浮则拉住了她肮脏的衣角,讲话软软的,“你要嘛,他很有钱的。诺。”说完,还摇了摇小公子哥给她买的风车。

      “谢谢。”晚芸不敢看罗浮的眼睛,低声说着。

      “陆哥哥,快说不客气。”罗浮推一推陆青辞的胳膊。

      陆青辞忙不迭地应答,“不客气。”

      罗浮一直冲晚芸微笑。

      晚芸也想冲她笑,但嘴角勾了勾,眼神还是木木的。

      罗浮不介意。

      沿街的屋里忽然传来响亮震天的婴孩啼哭声。罗浮似乎很有兴趣,走上前几步,从窗口边探望,欣喜道,“是新生的小孩哎。”“小孩子最可怜。”晚芸讲话阴阴的。罗浮抿嘴,摇摇头笑,“人间路窄,其实大人也很可怜的,大家的命都很苦,不然为什么婴儿一出生就在哭呢。”陆青辞约莫觉得话头不对,出言制止她,“浮儿,好端端的,怎么讲些这样丧气的话。各安天命不假,可也有事在人为。”

      “我娘早就说过我,早坐早行早齿早语,皆恶性,非佳人也。”罗浮冲着晚芸偏头笑,“我想娘是对的吧。”

      陆青辞摇头道,“你娘是随口一说,何必往心里去,你是你娘的孩子。”

      “我也是随心一记的,不打紧。”罗浮还是快乐的样子。

      晚芸见到罗浮不经意间拂起的袖口,露出青紫泛红的伤口,显然是受伤上了药。但晚芸不好意思问,因为罗浮这个小女孩儿看上去悲伤又通透。悲哀通透是她的湖心,愉悦是她泛在湖面的小舟,白日里日头一照,也许还清净,但夜里头,光一褪,指不定多凄凉。晚芸猜测罗浮一定喜欢昼长夜短的夏天。

      “你娘讲这话真过分。”晚芸脱口而出。

      “是吧,我也觉得。”罗浮眼睛亮了起来。

      年长几岁的陆青辞显然听不得这样“大不敬”的话语,蹙起眉头,柔声责备道,“罗浮。”

      罗浮冲陆青辞作了个鬼脸,转头冲晚芸笑,“我是罗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赵晚芸。”晚芸脸上一红。

      “晚芸姐姐家住在哪里?要不我和陆哥哥送你回去。”

      “不用。”晚芸闷声憋气地回答,“我没家,爹娘都死了,你要是好心,就替我找个地方住下,我以后会挣钱还你们的。”

      陆青辞答应地没有丝毫犹豫。

      晚芸一愣,没想过占便宜占的如此轻易。

      真是有钱人啊。

      他二人将她安置好,嘱托了一番,便先行离去。晚芸吃了点客栈送的小食,一份樱桃煎,一碗南瓜甜汤,腻的人舌苔发苦。她干呕了一阵。

      夜幕深了,罗浮和陆青辞说过明日再来看她。晚芸想他们应该不会来。她一直在三楼的窗边坐着,定睛看一盏大红灯笼。姨父在楼下可怜巴巴地侯着。他上不来。这客栈相当地狗眼看人低。若不是陆青辞着上来,她晚芸也只有在楼下打坐的份儿。晚芸一直耗到二更天,她想,要是三更天姨父还在,她就跟着回家去。总不能真吃那公子的白饭吧。

      晚芸在上头一推窗。

      姨父就在下头热情地喊一声,“晚芸!”

      “咯吱!”

      “晚芸!”

      “咯吱!”

      “晚芸!”

      晚芸觉得自己的名字变成了老鼠的。

      更深露重,姨父缩成一团。

      姨父当真等到三更天。

      晚芸觉得这或许就是命。

      晚芸下楼的时候看到壁上灰白狰狞的影子,驻足在那儿,偷偷抹了一把泪。她顺手从摆设的盆栽里捏了一朵茉莉花,将它别在影子的顶端,那儿的墙壁上正好有一道裂缝。花是香的,所以她冲影子笑了笑。影子没回应。但比投石入湖好些。茉莉是香的。她下楼的脚步开始加快。很多时候选择原谅,并不是多么高山仰止的事儿,她就是孤独,哪怕没有爱,也想有人陪在身边。她可以原谅抛家的娘,也可以原谅抛弃女儿的大姨。她是坚强的,百折不饶,认清命运里所有的跌宕。反正我也不会再爱你们。

      “我娘是跟着那卖臭凉粉的走了吧。”晚芸一脸冷生。

      姨父赔笑,摩挲着她的手,“没,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我什么都知道。我也看到他了,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去找娘。”晚芸声音低了一低,“我其实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娘。”

      姨父心花怒放,“那就好,那就好!”

      晚芸抬头看了他一眼。

      神经。她心里在骂。

      大姨还在家里浸黄豆。

      “这么晚,怎么还在做事啊,平常不早做好了吗?”姨父对大姨殷切非常,“我把孩子带回来了,你瞧瞧。”

      “还带回来见鬼啊!”大姨将装了黄豆的米袋子一踢,气突突地摔门进去了。

      至后,晚芸和大姨什么话也不说。大姨没计较晚芸在客栈里呆了好几个时辰。晚芸也不认她这个娘。谁释怀,谁就多福多寿。为了不让自己苦痛,全都三缄其口。

      每日,晚芸就随着大姨,姨父吆喝着卖豆浆,然后收摊,回家。日升月隐,月升日落。晚芸一日一日沉默,只是偶尔会去乡下学堂里听师傅念书。大姨也沉默,只是偶尔跟邻居因为一坨狗屎鸡粪而歇斯底里。唯有姨父踏踏实实地活在人间,数着铜板,抱怨今日生意不景气,“那个三角眼的汉子,我就知道他少给了个铜板。”姨父哀哀怨怨,将眼色投向杂草荒乱的地面,背一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个匆匆忙忙的旅人掉了个孔方兄,这样就一报还一报,就不亏了。”

      “你怎么不去茅厕找啊,人家脱裤子可能也掉了钱呢。”大姨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晚芸在大姨家住到了第二年夏。

      往后,晚芸回想起这一年,就像吃了一碗冷水面。

      这一年,说不上快乐,只是忙碌,没空闲追念,人生就顺水而下了。冬天冷得手指红粗,夏天热得背上一片痱子。春秋没记忆,只好像在中档时,看过一片晾晒着淡色丝绸的院子。

      前半年晚芸很少同大姨说些什么话,她们两长的相像,一对上对方的眉眼,就想起彼此可不是什么姨妈外甥女的关系,间隙顿时生长。幸好日子要过,两人闲话不提,直到今年夏天,晚芸甚至能跟大姨心平静和的坐在院子里扇蒲扇聊天。

      晚芸顺手拍死一只蚊子,“屋子里是不是该挂上帘幔啦?夜里蚊子成山了。”

      “柜子底下有两套旧的,明日洗洗晾凉,还能用。穷人的日子不讲究。”大姨心情愉悦 摇着蒲扇,前后晃着椅子。

      “那漏洞的锅又怎么办?可不能再补了。”

      “张伯家卖锅的,他欠了咱家十几文银子。”

      “好,那就一切有着落了。”晚芸舒了口气。

      也是同年夏,大姨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总是在咳嗽,一声咳嗽能带走一分精气。大姨有时能咳嗽一整个晚上。大姨不让姨父请大夫,只从乡里大夫那里取了点润肺清肠的药包。乡里大夫药方开得草草,晚芸心下不安,但硬着脸,不肯询问。说来也怪,两人虽能面对面说些家长里短,但这些话头仅仅止步于鸡毛蒜皮,一旦涉及到贴心窝儿的事,两人都尴尬的喉咙生涩。两人心里明镜似的,彼此不是亲人,就是搭伙过日子的。她们见到邻居母子,都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某一次,姨父和大姨在卧室里吵架。姨父说,“你看这一年,晚芸都是我在养的,你说你这么些年,也没给我留下一个籽,要是你不行了,我连个老婆都没有,你说你把晚芸留给我做老婆又会咋地!”“你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死了也会带她一起死,什么也不给你留!”

      晚芸在小厨里做酱萝卜。白萝卜煮在锅里“噗噗噗”地闹,外头什么比不上萝卜淖水重要。厨房外的白云爬得很高。晚芸她看看萝卜,又看看云,姨夫和大姨争吵什么也听不清。

      六月廿四。大姨忽然问晚芸要不要去闹街市里看灯。

      晚芸有些暗喜,嘴上却不冷不热,“行啊,那去看看呗。”

      “你今年十四了吧。”大姨突然问道。

      “是啊。”晚芸没什么疑虑。

      “真快啊。”大姨喃喃道。

      走在街上时,大姨莫名地,默默地抓起晚芸的手。晚芸起先想挣脱,可大姨抓她的手却越来越用力。晚芸不再挣扎,内心涌过一阵诡异,背僵直的厉害,她不敢松口气,生怕背就崩折了。大姨瞧上去也很焦虑,脑心一根青筋突突跳。晚芸认为这纯粹是自找罪受。街头巷尾牵着晚辈手的长辈有那么多,她们一定是最尴尬的一对儿。

      “咳咳,你.......要不要买件新衣裳?”大姨艰难地吐字。

      “不......用了,衣裳补补能穿。”晚芸有些受宠若惊。

      “今日我要,咳咳,带你去见个人。”

      “谁?”晚芸很警惕。

      “你新的.......爹和娘。”

      晚芸眼里火光四射,但她只定定地看向前方“哦”了一声。

      眼前灯火葳蕤。闹街里行人欢声笑语。人来人往。一卷一卷的热浪打在脸上。晚芸的脸抽痛,像被人绞面。她抽搐着脸走。

      大姨扳过她的肩膀,“晚芸,周家是大户人家,咳咳,能进去是你的福气。”

      “可你没问过我的意愿。”晚芸冷眼瞧着她,“福气不福气的,是我们俗人说得算的吗。”

      “周家给了一百两银!”大姨下了狠心,甩开晚芸的肩膀,“所以你明白吗现在?”

      “难怪。你早就该讲好。不然我换身好衣裳,说不定能多换几个钱。”

      周遭静谧。大姨一时接不了腔。

      “晚芸......”大姨摇摇头。

      晚芸呼出一口气,她突然不知道该看哪里,她眼疼,四处有钩子。

      有不少路人凑头来看热闹,晚芸要面子,所以她装作若无其事,平静理智的样子,款款说道,“没事的,我都明白。你也照顾我一年了,我心底还是念着的。只是我在院子里养了只绿毛龟,您让我把它带走吧。亮一亮,下一丈,以前在你家每每觉得舒坦时,就晓得有这么一天。可那绿毛龟,我是把它当宠物的。”

      呵。卖了我一百两。还挺值钱。草。那绿毛龟虽是污水里捡的,可那也是我的财富。我的。

      “我给你带着。”大姨知道她会念叨,便取出怀中的手帕。手帕包了两层。绿毛龟在布块里缩头缩尾,见了光,也一蹶不振。

      绿毛龟个废物。为什么不咬她一口,咬破她的指腹,咬得皮开肉绽。

      “谢谢。”晚芸说道。

      而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终于走了。晚芸又面目狰狞起来。

      “一定很后悔年轻时没多生几个孩子吧,不然你现在生意都做大了。”晚芸绵里藏针,见绿毛龟不咬她,就抓起它朝大姨的头扔。

      大姨的头被砸歪。她摸摸额头,缓了好久,“呵,谁不想做怀中抱籽的石榴。”大姨讲话也冷。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钱啊?钱里有命,是不是?”晚芸越发激动。

      “你娘被那卖凉粉的贼囚根子给卖了,我要把她赎回来,毕竟是姊妹。”大姨给了个解释,却眼神闪避。

      所以我就不是你的女儿。所以你到这样的关头,还要撒谎。

      大姨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拿了家里的一件旧物什到当铺典当一样。

      晚芸彻底心灰意冷,“行。血浓于水,我懂这个理。亲情啊,真是世间救命的稻草。”以及杀人的魔刀。

      大姨不接什么亲情的话茬,她不敢说我是为你好。

      “周老爷周夫人神通广大,不缺钱,也不差权。他们是个好人,搭了座孤儿院,收养了不少穷苦的娃。你过去了,还是他们家的小姐,来日能飞黄腾达的,日后嫁个好人家,咳咳,把以前的苦日子都忘了吧。”

      晚芸看着大姨,有些啼笑皆非,“你是打心眼里觉得我的日子会好过吗?那种有钱人,能使得鬼推磨,明明收养了那么多可怜孩子,却还要没有缘由地买个穷人家的女儿,你觉得我在周家能活多久。你是卖了我的身子吗?你是卖了我的命。”

      大姨张了张嘴,没说话。她好像被晚芸的逻辑震惊。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活人,他们能拿你怎样。”大姨微微摇头,“你不要捡坏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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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修文修成了乡土爱情故事(?ó﹏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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