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死神光环

　　侧翻在地的麻将桌。

　　漂浮在黑暗中的数字。

　　绵密的泡沫。

　　这三个就是孙淑芳的死亡残念。

　　陆衍听完，掏出手机给马猴打了个电话。

　　马猴秒接，没等陆衍说话，马猴就戏很足的，贱兮兮的喊道：“陆哥？你是我陆哥吗？你被红衣女鬼禁锢在车里了吗？女恶灵，你放开我陆哥，要蹂躏冲着我来！”

　　陆衍：“……”

　　车里很安静，马猴的声音又格外的大，姜甜听得特别清楚，脸一下子就红了。

　　“那么喜欢恶灵，以后青阳市的恶灵都让你包圆了好不好？”陆衍靠在座椅靠背上，余光不经意的扫过姜甜红彤彤的耳尖。

　　真可爱。

　　陆衍心中轻轻的呢喃了一声。

　　电话那头一下就寂静了，片刻之后再听到声音，马猴已经端得一本正经了：“陆哥，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小卖部厨房里面有一张麻将桌，收起来靠墙边放着的，你去看看有没有破损，多角度拍几张照片发给我。”

　　“好的！奴才这就去。”马猴挂断电话，痛心疾首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一边打还一边骂，“让你嘴欠！我让你嘴欠！”

　　片刻之后，马猴拍的麻将桌就发过来了。

　　陆衍点开直接递到姜甜跟前：“翻倒在地的麻将桌是这个么？”

　　“对！我看到的麻将桌，一个桌角厚厚的糊了一大片胶带，是这张麻将桌没错！”姜甜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彩，指着照片点头跟捣蒜似的。

　　陆衍收回手机，飞快的给马猴回了个消息，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咕噜噜声。

　　姜甜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一下子没了，她下意识捂住肚子，一脸尴尬窘迫的看着陆衍：“那个……堵车堵太久了，我两顿没吃了……”

　　*

　　肥肠面是武安远近闻名的一大特色。

　　新鲜的肥肠清洗干净切块之后，用秘制的料包小火慢慢炖至完全入味，再煮上一把当地的手工挂面，一勺软烂入味的肥肠，一勺酥烂的豌豆，掐上一把嫩青菜，加上秘制辣酱等十余种佐料，隔着老远闻着香味口水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面馆的长板凳有些高，桌子又矮，陆衍长手长脚坐起来很憋屈，姜甜坐在她对面抱着个斗大的碗正在吃面条，那样子享受得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一脸满足雀跃得很，陆衍合理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他坐在对面，她一边吃一边手舞足蹈都是有可能的。

　　他疑惑的往她碗里看了一眼，这家面馆是她带他来的，进门就点了一碗豌豆肥肠面，陆衍不吃内脏还豆制品过敏，这一碗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黑暗料理。

　　可……姜甜却吃得很香很香，勾得人很想尝一口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

　　“有那么好吃么？”陆衍蹙眉问道。

　　“好吃！”姜甜一脸满足的连连点头，很自然的夹起一块肥肠递到陆衍跟前，“你尝一口，不好吃你打我！”

　　她话音落下，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僵住，看了一眼肥肠又看了一眼同样愣住的陆衍，连忙惊慌的把手缩了回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吃得太开心，有点得意忘形了。”

　　陆衍没说话，看了一眼姜甜喂到他嘴边的那块肥肠，觉得特别扎眼。

　　“老板，一碗肥肠面。”陆衍看着那块肥肠，心里陡然有一个拗劲儿，他今天还非得吃到这口肥肠不成！

　　姜甜闷头数着豌豆，懊恼得不得了，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哪里是得意忘形了啊，简直是脑子进了水失智了啊，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去喂一个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吃东西呢？

　　那般熟练……就像是她从前就经常做这件事情一样。

　　然而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男朋友的万年单身狗，哪里来的这种熟练感啊？

　　会产生一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幻觉，该不会是那张黑色卡片带来的副作用吧？

　　气氛有些微妙，姜甜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里苦兮兮的想着，陆警官千万不要误会我在勾引你啊，我可是良民！

　　“陆哥！”就在姜甜觉得自己快被憋死的时候，顶着一头狷狂乱发的马猴窜了进来，一屁-股坐到陆衍身边，然后亲切的对姜甜道，“哟，你就是陆哥抓回来的恶灵妹妹啊？”

　　“您好，我叫姜甜。”姜甜礼貌的问好。

　　“他叫马猴，我的同事，是正规的黑卡执法者。”陆衍介绍到。

　　马猴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下一秒就拍桌子站起来了：“你就是新来的关系户啊？小丫头片子，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小爷温柔慈爱的老娘因为你，现在正在提刀来砍小爷的路上，小爷要是死了，你就是刽子手！”

　　姜甜吓得一哆嗦，然后坐得笔直，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很抱歉。”

　　能被选成执法者的，胆子都大，脾气都不好，业界有这样的传闻，如果你不小心凑到三个执法者一起出门，那你当天至少会参与两次打架斗殴。

　　马猴都做好准备言语辱骂压死新人了，没想到她小脸一下红到耳朵尖上，直接就诚恳的给自己道歉了？？

　　这种操作，马猴前所未见，脏话到了嘴边，全部卡住了，一起被卡住的还有他要吃人的气势。

　　“咳咳，没……没关系，下次注意……”马猴嘴角扯了一下，灰头土脸的坐了下来，然后凑到陆衍耳边，咬着牙问道，“陆哥，这关系户也太水了吧？你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我一只手就能捏死她你信不信？”

　　“热乎乎的肥肠面来咯！”这个时候，老板端着陆衍的肥肠面来了。

　　马猴闻着味儿就开始咽口水了，老板把面放下，他果断就捞到自己跟前，“还是我陆哥好，知道弟弟没吃早饭，都给我点上了！”

　　姜甜知道，这不是给马猴点的，赶忙提醒道：“马警官，这是陆警官自己要吃的。”

　　“扯吧你，我家陆哥不吃内脏而且豆制品过敏，他能吃这个？”马猴说着，拿起筷子，搅和搅和就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热泪盈眶的和陆衍说，“陆哥！你是我亲哥啊！这玩意儿也太好吃了吧！！！”

　　陆衍冷飕飕的看着他，心想干脆两刀剁了这货，送去祭恶灵算了。

　　“对了，那个麻将桌是恶灵的死亡残念？”吃了两口，马猴压低声音问道。

　　“嗯。”姜甜应声道。

　　“那可以结案了！吊死的那个、孙淑芳、李武两口子，正好四个人一桌麻将，多半是一起打麻将引起的学案。”马猴一脸笃定的说道。

　　“不对。”姜甜摇摇头小声反对道。

　　“不对？哪儿不对？我觉得挺对啊，毕竟……”他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还不晓得吧？你当事人的死亡现场，十有八-九就是大福小卖部的后院，我们陆哥发现的。”

　　“我不是说这个。”姜甜急忙解释，“我听人说，小卖部的老板娘智力上面有点问题，大家都说她是个傻子……傻子会打麻将么？”

　　“我靠？傻子？”马猴一脸惊愕，他早上调阅过胡大花的资料，上面没有特别标注精神问题。

　　“孙淑芳跟我们一样，并不知道杀害她的真凶是谁，三个死亡残念，最有指向性的就是麻将桌，所以她现在杀的，应该都是和她在那张麻将桌上打过麻将的人，如果胡大花真是个傻子，那么一桌四个人的麻将，还差一个人。”

　　“靠！”马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吃饱了吗？”陆衍问姜甜到，姜甜点点头，然后陆衍就站起身来，带着姜甜直接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和老板说，“里面那个结账。”

　　马猴：“……”

　　这尼玛？到底谁是和他在生死线上滚过来的战友啊？明明是新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顿怎么着也该新人请的吧？

　　毕竟眼下还牵扯着至少一条人命，马猴不敢耽误，几口把面塞进肚子里，扫了二维码付了钱，就追陆衍和姜甜去了。

　　*

　　经过走访，陆衍很快确定，胡大花智力上的确有些问题，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楚，更别提打麻将。

　　“陆哥，孙淑芳失踪之前，的确经常到李武这里来打麻将，四天前在五号监控对面上吊的男死者符宇学也经常来。”马猴拿出一张纸，上面还写了三个人的名字，“这三个也经常和孙淑芳李武一起打牌，不过两个月前，这两个刚好接了个活儿出去打工去了，剩下的就只有张苗香最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第四个人。”

　　“立刻把这个人找出来。”陆衍沉声道。

　　恶灵已经沾染了鲜血，哪怕姜甜现在愿意帮她伸冤，她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杀-戮不会停止。

　　马猴带着几个人，分头找人去了。

　　“陆警官，我可以帮什么忙么？”姜甜看到各路人马忙到飞起，也想帮帮忙。

　　她出门前，错估了武安的天气，穿得有点少，这会儿冻得鼻子红彤彤的，还要强打精神，陆衍看着，蹙着眉头将她塞回了车里，打开了空调。

　　“姜甜，接下来你要时刻警惕着，只要发现孙淑芳，就拿出魂卡喊三遍她的名字，这样她就会被你束缚在魂卡之中，短时间都没办法害人。”陆衍不知道从哪里撤出来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一边说，一边给姜甜裹上，只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

　　姜甜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颤抖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别怕她，你是她魂卡选定的执法人，她伤害不到你，而你是阳世唯一可以控制她的人。”陆衍声音又轻又温柔，像是哄小孩儿似的。

　　姜甜眼眶红了红，也不晓得突然从哪里得来了信念，也不哆嗦了，更加用力点点头，“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任何人。”

　　陆衍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好样的。”

　　姜甜愣住，脸又开始一点一点红到耳朵尖，不过……这个感觉怎么那么奇怪，陆警官摸摸头再说一句好样的，怎么那么像是在训练小狗狗？

　　经过一番查找，张苗香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她的独生女张丽，就是那个打电话举报姜甜的时髦女郎。

　　派出所审讯室内。

　　“我妈妈在外面打工，这几个人死的时候，她都不在，你们不去抓凶手，找她做什么啊？”张丽表现得十分激动。

　　陆衍坐在她对面，双-腿优雅的交叠着，不冷不热的看着她：“张小姐，你是真不知道我们找她做什么，还是假不知道？”

　　张丽这是第二次见陆衍了，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好看，可那双眼睛却可怕得很，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给她一种一切都被看穿了的错觉，她下意识的避开了陆衍的视线：“不知道。”

　　“你母亲的牌友孙淑芳，两个月离开了武安镇，大家都说她是回老家去了，不过我们没有从系统里查到孙淑芳购买任何离开的车票、机票，她老家的人也没见过她回去。”陆衍不急不缓的说着，“四天前，和孙淑芳一起打过麻将的符宇学离奇吊死在了街口的监控对面，今天凌晨，同样是孙淑芳牌友的李武，在同一个监控底下割喉自杀，那之前他还乱刀砍死了智力有障碍的老婆。”

　　“你说这些做什么？这和我妈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张丽更加激动起来，直接站起来狠狠拍起了桌子。

　　“坐下！”马猴一把将她摁回去，“张丽，现在你母亲特别的危险，你知道什么最好立马说出来，否则……”

　　“我什么都不知道，孙淑芳的确和我妈打过牌，那又能怎么样？和她打过牌的人犯了什么罪，违了什么法了？”张丽怒声问道。

　　陆衍没说话，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了一段视频，然后将手机推到了张丽跟前，那是符宇学的临死之前的监控记录。

　　张丽一看，顿时吓得尖叫出来，直接将陆衍的手机推开。

　　“你早上只是看见了个要来老街的陌生女孩儿，就立马打电话报警，并且亲自跟着警察来抓人。知道她是来找孙淑芳之后，就更加笃定她和凶杀案有关，你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陆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审讯室的桌子，“张小姐，你如果想你母亲最后也落到这样的下场，就继续瞒着吧，反正多死一个人，对我来说也只是结案报告上的改个数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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