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气泡水

　　桔子粟/文
　　第二十四章

　　傍晚太阳沉了下去，丝丝凉风透过车窗涌进来，白念雅撩开被风吹到脸侧的碎发，耳边仍然不断回响着，高个子女生最后八卦又萌动的声音。

　　“你哥哥多大了呀，有没有女朋友啊？”
　　“你哥哥好帅啊，就站在那里不讲话，都好有气场，凶帅凶帅的。”
　　“诶，他喜欢什么类型你知道吗？”

　　凶帅？
　　陆顾南要是算凶的话，她们看见许司秦得吓晕吧。

　　司机刘叔透过后视镜瞧见后座女生嘴角突然咧开一个笑，很快又沉下来，眉头轻轻拧在一起。
　　不由得摇了摇头，喜怒无常的女孩子。

　　白念雅的目光落在远处高楼明亮的玻璃窗上。
　　她也很想知道，陆顾南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反正不是她们这样的小女孩子吧。

　　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快点长成——能走在他身边的成熟女人。
　　可那个时候的他——
　　白念雅抬手遮在头顶，透过五指间的缝隙看着绯色天空。
　　她在走，夕阳也在走，平行移动，中间却是永远无法横越的距离。

　　白念雅在别墅门口下了车，背着书包袋拖着步子往里走，仿佛全身心都在抗拒回“家”。
　　大门向内敞着，玄关处多了一双男士帆布鞋，有些熟悉，今天中午才见过的。

　　心跳骤然乱了节奏，白念雅调整着呼吸换好拖鞋，站在玄关处理了理头发，背好书包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走进去。
　　穿过前厅，步子踩得重了些，状似不经意地往客厅里看。

　　沙发里许司秦恰好听见动静抬起头，没什么温度的视线扫到门口身形小小的女孩时，难得开了口：“回来了。”
　　白念雅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嗯，回来了。”
　　目光又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飞在空中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摔得粉碎，身上的书包仿佛也重了不少，压得人抬不起肩。

　　许司秦已经重新低下了头玩手机，白念雅扯了扯书包带子，语调轻轻地打了个招呼：“哥哥，我先上去了。”

　　许司秦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声。

　　白念雅叹了口气，扯着带子耷着肩膀垂头转身往里走。

　　“小丫头，放学了？”
　　男人的尾音微扬，语气里掺着点熟悉的笑意，悠长轻浅的气息拂过心头，说不出的好听。

　　白念雅抬起头，在对方墨黑色的眼珠里看见了自己有些丧气的身影，连忙站直了身子，看起来有些惊讶：“顾南哥哥，你怎么来了？”

　　陆顾南弯下身，微挑的眼角仿佛天生多情，此刻微微敛着，带了些谴责似的：“怎么，不欢迎啊？”眼里慢慢化开浅淡的笑意：“哥哥来给你搬宿舍啊。”

　　白念雅在他含笑的眼神里慢慢低下头：“谢谢哥哥，那我去收拾东西。”
　　说完就飞快地蹬蹬蹬跑上了楼。
　　关上门，背抵在门上缓了好久才喘过气来。
　　明明那么想见他，可是真的见到了说不上几句话她就熬不下去了。

　　看着女孩匆匆忙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陆顾南有些纳闷，今天这丫头是怎么了，明明他刚刚已经够小心够温柔了，怎么好像还是被吓到了。
　　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怎么就把小丫头得罪了呢？

　　白念雅其实没什么东西收拾，她当初过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个小行李箱，也一直没打开过，因为开学后就一直应学校的要求穿着校服，所以日常的衣服也没几套，没多久就收拾完了。

　　拖着箱子走出卧室，白念雅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房间里仍然保持着她第一次来时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曾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倒退着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陆顾南星亮的眸子。
　　男人手插在裤兜里，躬下腰俯身平视着她。

　　白念雅在他的目光里愣了愣，脸颊的温度慢慢升上来，喃喃开口：“顾南哥哥。”

　　“给我吧。”陆顾南伸手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绕到她身后提起她的书包：“就这些？”

　　白念雅瞬时抽回手，书包和箱子同时落在了陆顾南手里：“嗯，没什么东西。”

　　下了楼，许司秦站在楼梯口的扶手边：“需要我帮忙吗？”
　　问的是白念雅身后的陆顾南。

　　陆顾南看了白念雅一眼，对上女孩拼命偷偷摇头眨眼的小表情，笑着把包往背后一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了，放心交给我吧。”

　　许司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麻烦南哥了。”
　　一直等到他们出了门看不见时，才转过身，望着门口出神。

　　陆顾南把箱子和背包放进后备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白念雅顺势爬上去，乖乖坐好。
　　他却突然俯身过来，骤然靠近的男性气息混着清凉的薄荷味从四面八方笼过来，白念雅的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绷紧了身子一动不敢动，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好了。”
　　陆顾南扣好安全带的卡扣，手撑在座位边缘慢条斯理地收回身子。
　　抬头间，却看见女孩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睁得大而圆，明亮得如同盛了满天细碎的星星，浓黑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白皙的脸上染了些许绯色，仿佛天边吸了霞光的云彩，樱色下唇咬得有些失色。

　　陆顾南有些失神，俯身撑在座位上没动，片刻后飞快松开手，整个人几乎是弹了起来，脑袋却一个不留神撞到了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白念雅反应过来，抬手想要去帮他看看：“顾南哥哥你没事吧？”

　　陆顾南捂着后脑勺摆了摆手：“没事，你坐好。”
　　说着也没再等她多说什么，反手关上了门。
　　太尴尬了。
　　刚刚他是怎么回事，居然看一个发育都还没完全的小丫头看入神了，这莫名其妙不太对的心跳节奏又是怎么回事。

　　陆顾南抬手一掌拍在额头上，倚在后车门上反省。
　　你还是个人吗？
　　那可是跟悠悠一样的亲妹妹。

　　白念雅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等到陆顾南上来，不由得趴在座位上扭着身子往后看，隐隐约约看见车后面抵着一个身影。
　　身影突然动了动，白念雅飞快转回身子，双手搭在大腿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一旁车门被打开，陆顾南矮身坐进来，无声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白念雅很少见到他这样面无表情沉默不言的样子，有些紧张，攥着裤子，小心地问：“顾南哥哥，你好些了吗？”

　　听见女孩轻轻怯怯的声音，陆顾南心头又是一阵奇怪的感觉拂过，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掰回手刹，侧过身：“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念雅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小声回答：“顾南哥哥啊。”

　　陆顾南突然松了一口气，弯起唇角，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再叫一声来听听。”
　　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慵懒笑意，又好像比平常多了点什么。

　　“......顾南哥哥。”

　　陆顾南认真地凝视了白念雅几秒，然后满意地撤回手，重新去松手刹。
　　刚刚一定是他的错觉，哪里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就只是妹妹而已。

　　白念雅奇怪地看着他突然带了释然笑意的侧脸，惴惴不安地回过头，后背贴回车座靠背，目光落向窗外，黑夜与白天交融，街边一片迷蒙。
　　难道她刚刚的反应太明显，让他看出端倪了？
　　她真是太笨了，怎么就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怎么在他面前就动不动紧张，怎么老是脸红？

　　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上次才被嘱咐过不能早恋，转身就对他起了心思。
　　会觉得反感吧，甚至更糟，觉得恶心想要疏远。

　　空气突然压抑得白念雅有些喘不上气来，懊恼羞耻和酸涩轮番将她淹没。
　　她不敢扭头去看陆顾南，也不敢跟他说话。
　　只在内心不断祈祷着，他可以反映迟钝一点，不要这么快发现她的秘密。
　　她偶尔也会不甘心两个人这样的关系，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样的关系是多难维持。

　　她对于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朋友的妹妹，还是朋友后妈带来的妹妹。
　　他没有任何的义务，只要他想，他可以马上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白念雅的手指慢慢缩紧，指甲嵌进掌心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
　　她总要说点什么，好让他觉得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好让她可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陆顾南恰好也回过头，看见女孩有些发红的眼圈，唇角的弧度散去，愣了愣：“怎么了？”

　　白念雅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嗓子有些发涩，伸手去抓他的衣袖：“顾南哥哥，你别不要我。我会听你的话，我会好好读书，以后赚很多钱，给你买很多好东西，我还会做饭，我会做蛋糕，以前外婆最喜欢吃我做的小蛋糕了，我还会做很多事，我不会的也可以学，我从小就学东西很快，我......你别不要我。”
　　她并不想哭，她只想好好跟他说，可是说着说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住他。她从来没有挽留过谁，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分别，外婆走的时候她无法挽留，而现在，她只想留住这个人。
　　她觉得自己能说出来的优点好像都没什么吸引力，到头来就只能反反复复重复那一句。
　　眼泪仿佛天生带了逆反心，越不想它流，它就流得越欢脱，根本无法控制。

　　白念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他肯定更加烦自己了。
　　谁会喜欢一个没有用的爱哭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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