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

　　当看到嵇天昊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儿子的红领巾时，邢金朵的心里莫名就有些紧张，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过去，想抢回红领巾，嵇天昊似有所觉，手忽地一扬，她扑了个空，身子跟着趔趄了下。

　　嵇天昊蹙眉：“想要回去？”

　　邢金朵讪讪地收回手，改为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那个，隋小姐的脚因我儿子受伤了是事实，我付些赔偿也是应该的。我刚才想了下，隋小姐因脚伤的确会耽误跳舞，一万块钱赔偿挺合理的，”她转向隋月艳，礼貌地说道，“麻烦隋小姐给我账号，我会把一万元赔偿转账给你，再次因我儿子的顽皮，向你道歉。”

　　邢金朵语气诚挚，她现在想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快快结束。隋月艳是嵇天昊的女朋友，跟他们过多纠缠并不是好事。

　　嵇天昊挑眉：“谁说会耽误月艳跳舞了？她是拉小提琴的，脚伤不影响。”他看向隋月艳，“是吧？”

　　隋月艳有些尴尬，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神色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胡秀秀没想到嵇天昊一来会向着邢金朵母女说话，跳舞的话头是从她这里起的，她不过是为了要赔偿方便。光说拉小提琴，理由不够充分，如果说跳舞，任何人都会觉得赔偿合情合理。她们是艺校学生，她们不说，谁会知道她们的专业是什么。可她忘了，嵇天昊知道。

　　嵇天昊把红领巾三两下叠成一团，装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眼睛望着霖霖：“好了，事情我说了算。快跟妈妈回家吧，好好想想自己做得对不对，三天后找我拿红领巾。”

　　嵇天昊替大家伙做了决定，胡秀秀本来还想辩白几句，也不好意思张口了。

　　邢金朵犹豫几秒，领着儿子走出急诊室。

　　在停车场，她和儿子坐到车上。关上车门后，她严肃地问儿子：“谁让你故意扔可乐瓶子的？
　　霖霖垂头，说话声音很小：“妈妈，我知道错了。”

　　“这次是侥幸，隋月艳只不过伤了脚，你想想，万一她后脑勺着地，伤及大脑怎么办？就因为她犯了错，说了妈妈的坏话，你就可以同样犯错么？聪明的人用头脑解决事情，只有愚笨的人才会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

　　霖霖许是真得怕了，头始终垂得低低的，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邢金朵讲得口干舌噪，看儿子一直蔫头耷脑的，心里也觉得自己说重了。可小孩子就是这样，纵容他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她必须让他好好记着才行。

　　等邢金朵母子走后，嵇天昊回办公室换了衣服，下来送隋月艳和胡秀秀回家。将两人送到宿舍楼下，嵇天昊将隋月艳扶下车，隋月艳脚有些疼，只能单脚站在地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嵇天昊找了个轮椅将她推出来，可到了华才大学，她们的宿舍楼没有电梯，只能一级一级台阶爬上去，她们住在三楼，爬上爬下挺不方便。

　　嵇天昊弯腰：“我背你上去吧。”

　　隋月艳脸上显出一抹娇羞，在胡秀秀揶揄的目光中轻轻趴到他背上。
　　嵇天昊将她送上楼后，没有多做停留，说了声医院还有事就匆匆下楼走了。

　　宿舍门一关，隋月艳脸上的笑容便收了，她一脸不高兴地坐到床上。胡秀秀挨着她坐下：“你这样行不行？我看你还是回家住吧？”
　　隋月艳家在本市，为了学习方便才住校的。

　　她抬起自己的脚，搁到床板上，“秀秀，你说，我这伤脚，一万元的赔偿多吗？哪怕我不是跳舞的，可我也不能一跳一跳地去表演小提琴吧？”

　　胡秀秀拿起桌上的苹果，轻轻削皮，“嵇天昊也真是的，你因为那个小屁孩受了伤，要点儿赔偿天经地义，那个小孩的妈妈都说了理所应当。可嵇天昊轻轻松松就给你挡了出去，不太够意思。”

　　隋月艳想到这点也满心的不痛快。

　　胡秀秀削好苹果，从中间一切两半，递给隋月艳一半。隋月艳接过来咬了口，表情闷闷不乐的。

　　“你男朋友真是35岁？看起来不太像。”

　　“他要求好像挺高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隋月艳表情有些矛盾，“他对我始终不温不火的，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倒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老男人就没有激情了？”

　　嵇天昊是张好牌，隋月艳知道，可她总觉得掌控不住他。她每天都很想他，都想联系他，可他对自己的态度却不是，经常是几天没个电话，多数时候都是她主动打电话找他。而他不管是接电话或者回微信，内容都极其的简短。

　　她是他的女朋友不假，可她总觉得心里没底，总觉得他像风一样，她抓不住。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正常的男朋友都该紧张自己才对。不说要赔偿吧，起码会严厉训斥对方一顿。可他没有，从头至尾对那母子二人都挺体谅的。

　　“是不是你对人家太冷淡了？”胡秀秀挤眉弄眼，“别成天想吊着人家，得偶尔让老男人尝点甜头，不都说上了年纪的男女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嘛。我觉得你们家老男人是闷骚，估计白天一本正经，一脸的禁欲系，可一旦到了床上，保准本色全露。”

　　胡秀秀说话荤素不忌的，隋月艳懒得搭理她，但又觉得话糙理不糙，内心矛盾不已的。

　　隔天早上，嵇天昊再次来金朵餐馆吃饭。他来的时候店里人不少，邢金朵不似之前几日的紧张，听他说“来碗牛骨面”之后，她便匆忙在做。做好后让周阿姨端了出去，嵇天昊吃完，自己用纸巾拭拭嘴唇，便不声不响地走了。

　　邢金朵忙完，喘口气的时候，望眼他坐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换人了。她这才知道他早已经走了。

　　这天的霖霖只穿了校服没戴红领巾上学，周阿姨送他入校的时候还问他：“霖霖怎么不戴红领巾？”
　　霖霖蛮不在乎地说道：“除了周一，红领巾爱戴不戴。”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周一升旗，校服、红领巾缺一不可。周二至周五，学校不强制，有很多同学连校服也不穿。

　　邢金朵听到周阿姨转述儿子的话，笑了：“他还挺会赶巧。”
　　嵇天昊没收他的红领巾三天，好巧不巧的，是他不需要戴的三天，难怪他昨晚回家不急不躁的，原来心里早算计到了。

　　周四早上，嵇天昊照例来吃面。
　　他进来后，先走到邢金朵跟前，说句“来碗牛骨面”便自顾去找座位。邢金朵忙着给顾客递面，向外瞟了眼他坐的位置。

　　等嵇天昊的牛骨面做好后，周阿姨刚要过来端，邢金朵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端着走了出去。周阿姨奇怪地看了她眼。

　　邢金朵小心翼翼将面端到嵇天昊桌前，低声道：“红领巾呢？”
　　嵇天昊把面碗往自己跟前一拉，淡淡扫了她一眼：“我自己给他。”
　　邢金朵表情有些急：“小孩子，用不着你那么费心，我交给他就行。”

　　嵇天昊态度不为所动，当她不存在一样低头吃面，邢金朵更急了，那边有顾客要点餐，她急促道：“要么，就算了。我再替他买条红领巾。你就不要费心了，太麻烦。”

　　她也不知道嵇天昊上来一阵怎么会如此热心，竟然在儿子跟前扮演起老师的角色。她不希望他和儿子接触太多，都说母子连心，是不是父子也会连心？她其实心里挺怕的。

　　嵇天昊看眼远处等待的顾客，劝她：“去忙吧。”
　　邢金朵无奈，只好跑去招待顾客。

　　七点多钟的时候，顾客尤其多，大家都赶着这个时间点上班，都赶时间都着急，恨不能进来就吃，吃完接着走，一秒不带浪费的。

　　邢金朵忙得不可开交，收银、做面，丝毫不含糊。

　　她正给顾客找零的时候，一抹红色映入眼帘，她抬眸，嵇天昊淡淡瞥了眼放在台子上的红领巾：“好好教育孩子。”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他步态闲适地走了出去。

　　傍晚去接霖霖的时候，邢金朵直接将红领巾递到了儿子手上，儿子高兴地又蹦又跳，他语气欢快地说道：“妈妈，我今天上课还在想，要是嵇叔叔不还给我红领巾该怎么办。”

　　“明天周五，又不需要戴红领巾，有什么好怕的？”邢金朵笑着揶揄儿子。
　　“明天要照班级全家福，必须戴红领巾。”霖霖把红领巾围到脖子上，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这下好了，我明天不用担心了。”
　　小孩子有时候心思复杂，有时候又简单到纯粹。

　　邢金朵看着可爱的儿子，心里满溢着幸福与欢喜。

　　胡秀秀抱着书推开宿舍的门，当看到桌子上的一大束鲜花，她羡慕地“哇”了声：“还说你男朋友不解风情，这几天，天天一束花，”她揽住正坐在床上看书的隋月艳，“小妞，你还想怎么样，知足吧。”

　　隋月艳甜甜地笑了：“谁知道他怎么开窍了，以前他不会送花的，从来没有过。这连着三天，天天亲自过来送花，我都奇怪呢！”

　　虽然撂下花就走，但这已经足够了，隋月艳天天脸上都是笑容满面的。脚伤令她不太方便，但因祸得福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嗯，估计是看了你粉嫩的脚丫，生了别样的心思。”胡秀秀哈哈大笑。

　　隋月艳想起嵇天昊，内心忍不住，抓起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你上班那么忙，别费心给我送花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发完，她抱着手机笑了。她这是以退为进，希望多跟嵇天昊聊一聊，有沟通，感情才会进步。
　　这几天，天天闻着花香，她内心蠢蠢欲动的。

　　过了好一会儿，嵇天昊的回复才姗姗来迟，隋月艳笑靥如花地看向手机，当看完他回复的内容后，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变成一张紧绷的脸。

　　胡秀秀发现不对，好奇地问：“怎么了，隋大小姐？”
　　隋月艳把手机往旁边一丢，“你看吧。”
　　胡秀秀凑上前看了一眼，并将之读了出来：“早上吃面时买的，不累。”她有些惊奇，“这有什么不对？人家吃个面，你生啥气？不让他吃面？”

　　隋月艳语气笃定地说道：“他一定是去那家小店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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