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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在解释施远何许人等之前，必须先提一嘴——
乐意从小到大的人缘都很好。小学这么久远的曾经就暂且跳过；初中起，作为一班之长和年级第一，她和同属优等生的同学们相处不错实属意料之中。然而，她同时也能和同班的混混头子和小太妹正常聊天，这就委实令人惊异至极了。等到高中，她考上了市重点，大家都忙于学业，谁也没工夫闹矛盾。至于老师和长辈，谁又不喜欢成绩好、人乖巧的女孩子呢？
要不是大学四年级时被一个空降的师姐恶意挑剔，乐意也许可以保持从未和人红过脸的全胜战绩。虽然殷其慕满嘴跑火车，但有一点他其实说对了，她信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交友方针，脾气确实称得上不错。
故而，在此种前提下，还有人能被乐意冠上“阴魂不散”四字评价，这个人有多不受她待见可想而知。
没错，施远就是之前那个机场经理，在已有家室的情况下还在外头拈花惹草的花心男人。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四年，乐意做梦也想不到，被她拉进黑名单的人还有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机会。
这真是……
乐意不出声地骂了句脏话，心道幸亏多看了一眼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虽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总比开会时才发现好得多吧？反正他们之前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装作不认识就行了吧？
因为担心着流言和施远的问题，乐意这一觉睡得辗转反侧。闹钟还没响她就醒了，睁眼盯着天花板好一阵，才磨磨蹭蹭地起身，把枕头被子收好、推拉床也折到墙面上，而后再去洗漱。
在加班是常事的情况下，殷其藏要求公司每一层都得配备男女淋浴间。鉴于所有副总裁和他们的助理全是男性，意味着二十九层的女盥洗室其实就是乐意专用。真是太方便了，每到这时候她都要感谢一下老板的洁癖。
但最近可能注定有什么不同。
乐意洗过澡化过妆，反复确认自己的仪表无可挑剔之后，才敢出门。昨天的失误来一次就够，她绝不能再犯错……可快走到自己办公室时，她突然发现殷其藏就站在那儿，举着手想敲门的模样。
“殷总？”乐意有点儿诧异。因为虽然殷其藏公认是个工作狂，但他公私事务分得很清楚。如果没工作，他绝不会管她做什么。再者说了，真有事打电话更快，不是么？
“噢，你在外面。”殷其藏收回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脸上。“我听见你的动静了。”
“我吵醒你了吗，殷总？”乐意下意识地问，持续纳闷。她明明没发出什么大声响啊？
“没有，”殷其藏摇头否定，依旧仔细地打量她，“你起得比平时早……没睡好吗？”
……不是吧，这也能被发现？
乐意一时间目瞪口呆。加班留宿公司是常事，她从没多想，但殷其藏居然注意到了她的作息时间？当然，作为合格的助理，她确实知道他的作息，可反过来……？
察觉到自己有心跳加速的趋势，乐意赶紧刹住了这些想法。“还行，”她一边撒谎，一边庆幸粉底应该能掩盖那点微小的面色变化，“昨晚企划没来得及看完，我想早起再补补。”
殷其藏微微蹙眉。“不看也无所谓，会议开始时项目方会介绍。毕竟是早期风险投资，主要看的是对方的理念和框架，细节可以后头定。”
“嗯。”乐意即刻乖巧点头。看在各路神仙的面上，虽然她不说，但她真心巴不得施远参与的企划被毙掉——这样她就不会再有和他因公见面的可能了——又怎么会坚持仔细看完呢？
殷其藏又看了看她，眉宇随即松开。“自己打点好了？”
“嗯。”乐意估计他在问洗漱，持续乖巧点头。空气里隐约有股清爽的气味，她悄悄闻着，猜测男人应该也刚洗过澡换过衣服。
约莫觉得她实在太听话，殷其藏唇角微弯。“那正好，上来跟我吃早饭。”
乐意差点就第三次把头点了下去，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早饭？”
“方叔刚送过来的，要趁热吃。”殷其藏理所当然地道，“你今早应该还没吃过吧？”
方叔是殷家的大厨。能受到口味挑剔的殷其藏的肯定，方叔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可重点根本不在口味……
乐意的心跳抑制不住地为其中的隐含意味砰砰加速。她确实还没吃早饭，可她还是把心一横，反对道：“这不太好吧，殷总。”
“哪里不好？”殷其藏刚想抬腿，闻言停了下来，眉梢一挑。
人长得俊美做什么动作都好看，但其实乐意有点怕他这样——这通常意味着殷其藏已经下定决心、不接受任何他人意见。“方叔做给殷总的早饭，如果我吃了，那殷总不就……”她地声音在殷其藏的目光中越来越弱，可她还是坚持说完了：“……吃不饱了吗？”
这理由应该很有说服力，然而只换来殷其藏的一哂。“就你那猫一样的胃口？”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上来吃饭。”扔下这四个字，他旋即转身上楼，完全没给乐意留任何插话的余地。
望着男人毫不犹豫的背影，乐意简直欲哭无泪。猫一样的胃口？她这是被嘲讽了还是被调戏了？为什么她还听出了微妙的宠溺和恨铁不成钢啊？
不管怎么说，这顿早饭还是有惊无险地吃完了。期间，乐意努力不去看对面动作优雅的男人，心中拼命催眠自己是意外。可实际上，她已经不得不察觉，如果殷其藏真的打定主意，那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更别提她根本没法拒绝他……
难道搞了半天，她能对自己暗藏的情感守口如瓶到现在，全是因为他还没采取攻势？
想到这里，乐意忍不住又多诅咒了殷其慕两句。真是颗扫把星啊，自那次董事会之后，她就诸事不顺！
这当然是迁怒。乐意自己也明白，就算没有殷其慕那档子事，只要她有那种想法，露馅只是早晚的问题，毕竟殷其藏不是傻子。她该庆幸，男人发现以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把她弄得远远的、而是似乎打算趁机发动攻势吗？
即便如此，事态发展也称不上乐观。虽然总是被同事开玩笑说要晋升总裁夫人，但就如同乐意回答殷其慕的“与我无关”一样，她压根没想过这事儿有成真的可能，一分一毫都没有。故而，就算殷其藏的态度越来越明显，她也不敢做出什么反应——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啊！
极可能正被英俊多金的老板追求的认知带给乐意的懵远比喜悦多，她只能选择投身工作。认真干活总是没错的，但当然，那份施远参与的企划案不在其内。
十点差两分的时候，乐意抱着平板和文件夹，跟在殷其藏身后进了会议室。几乎是立刻，她就察觉到有目光直直地打在身上，令她浑身都不舒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她垂眉敛目，只管在殷其藏身后的位置上坐下。
就如同乐意之前设想的一般，忽略施远是可行的。会议主持不是她，会议内容也和她没关系。她所要做的就是记下各方的意见，供殷其藏决策时参考。而且，把注意力集中在会议进程上后，她自然而然地无视了那种视线。后半程时，殷其慕有意无意地向前坐了坐，高大的身躯恰巧把她严严实实地挡在后面。
好容易捱到会议结束，乐意依旧采用老办法，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殷其藏离席。而他刚回到总裁办公室，开口第一句就问：“今天来的项目团队，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乐意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认识施远，但直觉告诉她，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只会惹怒男人。而且，对方刚刚帮了她的忙，八成已经发现了。“我确实认识里头的一个人，”她低声解释，“之前在公司组织的培训里认识的。”
殷其藏轻叩桌面，一脸若有所思。“公司培训？”
眼见他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乐意只能更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前情。“……他之前是机场经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自己创业了。”最后她如此总结。
“原来如此。”殷其藏点了点头，又问：“你和他很熟？”
乐意吓一跳，赶忙拼命摇头。“不不，一点都不熟！培训结束以后我们就没联络过了！”其实是她单方面拉黑了施远，但背后的细节她不太想说，毕竟她只想当那事儿没发生过。
“哦，”殷其藏又点了点头，语气明显满意多了。就在乐意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又冷不丁问：“为什么我觉得开会时他一直在看你？”
果然被发现了吗……乐意脑后顿时一滴冷汗。“我不知道。”然而，迎着殷其藏不辨情绪的目光，她只觉压力山大，最后还是磕磕巴巴地交代了她差点被施远这个已婚男骗了的糟糕过去。
殷其藏越听眉头越紧。等到最后，他的脸已经能用风雨欲来形容了。“这人不值得信任，”他一锤定音，带着明显的厌恶，“乐意，离他远点。”
乐意忙不迭点头，她巴不得如此。等出了总裁办公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殷其藏应该不会出于帮她报仇的心理故意否决给施远项目的注资吧？
虽然这么想想还挺爽的，可下一秒乐意就觉得自己的猜想太过自作多情，以至于公私不分。殷其藏的公事公办就不说了；即便施远人品确实不行，然而能拿二三十万年薪，也不可能是绣花枕头。退一万步说，要是他真是个绣花枕头，她当年也不可能对他有还不错的第一印象；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有谁能预料？
罢了，反正这事儿不归她管，让决策层操心就是了……
可惜的是，乐意不想管这一堆乱糟糟的破事，并不意味着麻烦不会自己找上门。一刻钟之后，她下楼拿资料，还没出楼梯间就被人守株待兔了。
“乐意，好久不见啊。”施远和她打招呼，态度自然得就像老同学见面。
可乐意觉得，没有哪个老同学会像施远一样令她恶心。“嗯。”她简短地应了一声，就想绕过去，同时暗骂自己为什么下一层楼就不坐电梯。电梯出口正对着公共办公区域，施远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堵她！
但施远手臂一伸，好巧不巧地拦在她跟前，意图非常明显。“事情都过去了，你还这么冷漠？”
这人的语气活像四年前故意隐瞒已婚事实的男人不是他、而她还在意就是小肚鸡肠似的，乐意愈发讨厌他。“殷氏的投资事务和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她微微冷笑，“别白费功夫了。”
施远脸色一变，像是没想到乐意如此直接。但他很快缓了过来，也笑道：“你这话也太伤人了，为什么我找你就不能是为了私事呢？”说到“私事”的时候，他刻意放轻音调，越发凸显暧|昧。
不带滤镜地说，施远身高腿长，模样斯文，论外貌还是有点卖相的。可乐意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当年实在眼瞎，错把人渣当宝珠。“我和你没私事可谈。”
什么话都被一口噎回来，施远再厚的脸皮也要挂不住了。“我认识你的时候还是营运部的管培生，结果现在已经是总裁助理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变了个口吻，颇有点阴阳怪气的调调。
“让路。”乐意实在没耐心和他废话。只有失败者才会对别人的进步酸溜溜，她愈发看不起他了。
施远呵呵两声，只当没听见。“早就听说过你们殷总很难打交道，你这是和他学的？”没等乐意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往下继续：“我还听说，他根本离不开你这个助理，想必你在他面前很有发言权？”
乐意怒瞪他。她已经忍了很久，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果然是为了项目融资！他是有多大的自信，才会觉得她现在还会帮他说话？“我才没……”
“她确实有。”突然有男人的声音在脑袋顶上响起，恰巧打断了她预备撇清关系的后半句话。
乐意惊得抬头，正好看见殷其藏一步步地走下楼梯。“……殷总？”她本想问你怎么来了，但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她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居然在微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殷其藏没有立刻解答乐意的极度迷惑。当然，他也没搭理明显有些着慌的施远。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乐意身边，微微弯腰，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乐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看似轻巧、其实蕴含大力的动作拉得直往他身边靠——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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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殷总（微笑）：连前任都不是，还敢和我抢？
顺道，下一更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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